第303章道可道
玉玲瓏含恨離開人群，他的心中充滿不甘：堂堂名門大派弟子，竟然要向山野小派的一個豬頭退避三舍，素來心高氣傲的玉玲瓏，如何能嚥得下這口氣？
只是形勢逼人啊，對方已經是成嬰高手，留在這裡只能受辱。玉玲瓏雖然不服，但是還沒有蠢到拿雞蛋碰石頭的地步。
總有一天，要把那個可惡的豬頭踩在腳下——憋著這口氣，玉玲瓏又一次來到天書崖，因為他知道，或許這是他唯一超過對手的機會。
到底是受過名師的調教，玉玲瓏很快就排除雜念，達到心神空靈的境界，然後才放出靈識，投向天書崖壁。
霎時間，他的靈識彷彿化作一滴水，然後滴落到無邊的海洋之中，那崖壁上的天書，就是無窮無盡的瀚海。
這情形跟上次參悟的時候一模一樣，一滴水融入大海，根本就別想掀起一丁點浪花。天書浩蕩，叫人更覺自身的渺小。
上一次，他就是在這時候放棄的，無功而返，難道這一次還要面對同樣的結局？
我不服——玉玲瓏心底發出一聲吶喊。絕大多數在這觀摩天書的修士，幾個月，幾年甚至數百年都沒有感覺，他明明已經觸摸到那層窗戶紙，就是無力捅破。
這種感覺實在令人吐血，就好像面對一座巨大的寶山，本來已經可以望見，可是走到近前，卻發現它只不過是虛無縹緲的海市蜃樓。
玉玲瓏咬緊牙關，堅持，堅持，再堅持，或許在下一刻就會苦盡甘來。
漸漸的，他的意識有些模糊，體內的靈氣也消耗殆盡，崖壁上那彎彎曲曲的鬼畫符似乎也搖擺起來，然後凝成一張陰森可怖的鬼面，張著巨口向他吞噬。
啊——玉玲瓏一口鮮血噴灑而出，身體向後一仰，暈死過去。身邊的同門覺察到異狀，七手八腳救治起來。
「又一個看泣血的，年輕氣盛啊——」旁邊一位老資格的看客歎息一聲，他已經在這裡參悟了整整百年，看慣了人來人往，別說吐血了，就算是最後變成瘋子傻子的修士，都有幾十位。天書如果是誰都能參悟的，那也不會叫天書了。
服用了幾粒丹藥之後，玉玲瓏幽幽轉醒，一時間，神情有些萎靡，一種天之驕子墜落凡塵的悲涼，湧上他的心頭。
看看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天，玉玲瓏搖搖頭，這次是真要離開了。就在這時候，一個破鑼般的大嗓門忽然在天書崖下響起：「俺也瞧瞧這鬼畫符，嘎嘎嘎，原來還真有閒人，吃飽了撐的難受，跑這畫彎彎繞。」
這一嗓子打破了天書崖下的寧靜，本來大伙都是潛心參悟，寂靜無聲，所以這一嗓子顯得尤其突兀，數百道憤怒的目光齊齊向肥鳥射去。
玉玲瓏恨恨地向那邊望了一眼，忽然發現豬頭小子也盤膝而坐，身上黃光明滅，顯然也在領悟天書。
擦乾嘴角的血跡，玉玲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豬頭小子，本公子前去助你一臂之力，完成「飛昇」的夢想！
打定主意，玉玲瓏就帶人慢慢走過去，經過小歡子身後的時候，咳嗽一聲：「朱道友原來也在這，閣下天縱奇才，可曾有了什麼感悟，不妨說出來大家共享！」
玉玲瓏深得玲瓏閣主人的真傳，這幾句話雖然聽起來聲音不大，卻傳遍了整個天書崖，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許多人都心神一震，從靜悟中驚醒。
而小歡子距離他最近，所受影響之大，可想而知，搞不好直接走火入魔都有可能。
周圍許多明眼人也都瞧出端倪：這個小白臉子要陰人，這等下作的手段，實在令人不齒，不知道他與那個豬頭小子有什麼深仇大恨？
雖然不少人都怒目而視，但是事不關己，也沒有人上來找麻煩。不過肥鳥卻火了，這貨醒酒之後，就嚷嚷著要來天書崖，想不到又看到這個惹人厭的小白臉，而且更可惱的是居然還敢使陰招子，於是心中怒火熊熊，大嘴一張，一口金色的火焰噴湧而出。
玉玲瓏怎麼也想不到這傻鳥招呼也不打，直接就開噴啊，雪白的長袍頃刻間就化為灰燼，一股刺鼻的毛髮焦糊味散發出來。
所幸的是玉玲瓏貼身佩戴了一塊辟火寶玉，這才避免了焦頭爛額的厄運。不過滿頭青絲被燎去大半，狼狽不堪。
「找死！」玉玲瓏習慣性地搖動一下手中的羽扇，結果發現只剩下一個碧玉把手，上面的羽毛早就被燒光。於是直接脫手，向肥鳥電射而去。
咕嚕嚕，一串泡泡忽然出現，碧玉扇柄在穿過了幾個泡泡之後，終於被套住，停在肥鳥身前。
肥鳥伸嘴叼過碧玉，塞進自己的挎包：「謝了，這玩意不錯，夠俺喝頓酒的。」
玉玲瓏氣往上撞，祭出寶劍，將肥鳥和泡泡裹在劍光之中，只聽叮叮噹噹一陣亂響，猶如雨打芭蕉，卻是肥鳥仗著一身鐵羽，將劍勢全部擋下。
「去——」小青蛙袖子一抖，小狐狸也加入戰團，三隻小獸，在天書崖下上演了一出三英戰呂布。
偏偏玉玲瓏剛剛遭受重創，體內靈氣不濟，修為大打折扣，而肥鳥皮糙肉厚能傻扛，小狐狸快如閃電，牙尖爪利，泡泡攻守俱佳，一時之間，玉玲瓏竟也奈何他們不得。
「你們這群該死的畜生！」玉玲瓏咬牙切齒，有心殺賊卻無力回天，只能用語言發洩心頭的憤懣。
肥鳥最不怕鬥嘴：「俺們有內部規定，是人的才會有人抵擋，對付你這樣的畜生，俺們哥仨就夠啦！」
「找死！」玉玲瓏雙眸忽然閃過詭異的光芒，整個人看起來如同邪神附體。失魂術，他的殺招終於施展出來，目光直指小狐狸。這個小傢伙仗著身體靈便，無比油滑，必須第一個剷除。
他修煉的失魂術可以通過眼睛和聲音發出，能在瞬間教對手迷失心智，聽從他的操縱。當日就曾經對小歡子施展過這一招，逼得豬頭差點跳崖。
不過這招用在小狐狸身上，卻是一份大禮，相當於把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公雞送給它美餐，九尾魔狐，最為擅長的就是迷惑人心，所以它十分受用的瞇縫起兩隻亮晶晶的大眼睛，玉玲瓏射過來的幻神之術，來多少吸多少，畢竟這也只是一種特殊形態下的靈氣罷了。
「去殺了那只傻鳥！」玉玲瓏看到小狐狸一動不動，立刻開始下達命令，叫這三個畜生窩裡鬥。
小狐狸嘴裡哼哼兩聲，就向肥鳥撲去，不過行到中途卻突然轉向，一爪子揮過去，在玉玲瓏美玉一般無瑕的臉蛋上留下血淋淋的紀念。
「哈哈哈，停手吧，你們小哥仨合夥欺負人，這樣不大好啊。」小歡子忽然長身而起，笑嘻嘻地望著玉玲瓏。
觀者無不大奇：這個豬頭小子不簡單啊，遭了偷襲還跟沒事人是的。
他們哪裡知道，小歡子心智之堅，堅如磐石，豈是玉玲瓏輕飄飄的幾句話就能干擾的。
玉玲瓏也只能含恨罷手，跟小歡子打，他的底氣實在不足。不過被幾個小畜生弄得如此狼狽，怎能心甘。冷笑幾聲，用手一指天書崖：「豬頭一般的人，也妄圖領悟天書，可笑之極，哈哈哈——」
只可惜沒人給他捧場，只有玉玲瓏乾癟的笑聲響了幾聲，就無趣地停住。
小歡子憨憨地抓了抓鍋蓋頭：「靜坐半晌，剛好有了一點感悟，天書乃是前輩留給所有後輩的財富，俺也不敢藏私。」
「大話誰不會說，胡編亂造幾句，誰知道是不是天***載。」玉玲瓏反唇相譏，這豬頭幾個時辰之前剛剛入城，居然大言不慚地宣稱領悟天書，那不是吹牛是什麼？
古往今來，數萬年間，多少才俊都在天書崖下悵然而去，何況你哥豬頭！
小歡子絲毫不為所動，向著面前的天書崖拜了三拜，然後朗聲道：「道可道，非常道！」
聲音渾厚，響徹整個天書崖，最奇妙的是，聲音之中似乎蘊含著無窮的玄妙，聽者無不心平氣和，體內的靈氣在這一刻似乎都在以一種玄妙的方式運動著。
「我突破到凝丹後期啦——」有人歡呼起來。
「俺的瓶頸也過啦——」類似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
一言之威，竟至如斯，就算是悟道修士，也絕對做不到這一點，所以只能是天書帶來的威力。這一刻，天書崖下近千名修士全都信了，這一句，定然是天書中的真言！
「哼，裝神弄鬼！」過了半晌，玉玲瓏才從震驚中清醒，雖然心裡也認同了這句真言，但是嘴裡卻萬萬不肯承認。
可就在這個時候，天書崖上異象突起，耀眼奪目的金光綻放出來，在那些彎彎曲曲的線條裡面飛速流淌，宛如一條條金色的小溪。
「神跡啊——」所有人都望著這一幕，等候了幾萬年，神跡終於降臨！
在天書崖的最上方，六個金色的大字顯現出來，正是小歡子剛才念叨的那一句「道可道非常道」。
每個字彷彿都擁有生命一般，在每個人的心中流淌，而每個人都虔誠地凝望金光浮動的這句真言，接受太上道德仙君道法的洗禮。
許久之後，劍光散盡，而那六個字也永遠停留在天書崖的最高處。但是在下方，卻依舊是那些鬼畫符般的彎彎繞。
「沒了——下面還有什麼真言？」人群開始鼓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