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涅槃之火
「你是火兒嗎——距離戰場百里之外的一處山谷，鳳仙兒躺在小歡子懷裡，望著肥鳥頭頂那一簇火焰般的紅色，本來黯淡無光的眼睛忽然迸發出無比熾熱的神采。
小火兒偏著腦袋，圓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望著她，尖尖的小嘴裡面發出啾啾的輕鳴，叫得肥鳥心裡忽然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本來小歡子把他召喚出來的之後，看到令他又恨又愛的鳳仙兒奄奄一息，肥鳥也有點不大好受，忍不住把火兒叫出來，可是現在從火兒身上傳來的波動卻叫人有些擔心。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能在臨死之前看到火兒一眼，吾願足矣——」鳳仙兒口中輕聲呢喃著，臉上的笑容就像花朵初綻。一切名利，一切紛爭，都在這一笑中消散，只有心中的摯愛，化作永恆。
小歡子覺得懷裡的鳳仙兒身體一僵，連忙向她的臉上望去，只見她已經滿臉微笑著走完自己的生命之路。識海崩潰，元嬰枯萎，任誰也是無力回天。
這個跟他一直夾纏不清卻又清清白白的女人，如今躺在他的臂彎，安然離去，這一刻，小歡子臉上無喜無悲，只是石雕一般坐在那裡。
「小歡子好像不大對勁？」三光和尚賊頭賊腦把光頭湊過來，只見小歡子的臉龐忽然變成黑白分明的兩色，左邊漆黑如墨，右邊白如飄雪，涇渭分明。不僅僅是面部，兩手也是一黑一白，估計整個身上都被分成黑白兩色。
「別動，應該是他體內的陰陽二氣發生衝突，這種境界上的領悟，別人幫不上忙！」辛一劍把三光和尚拍向小歡子頭頂的手臂拉住，他堅毅的面孔也帶上一絲憂慮：這種衝突居然會如此激烈，只怕一個不好，就會給小歡子帶來重創。
類似這樣的頓悟，他以前也有過，就像是修煉之路上的一道坎，跨過之後，就會有一個飛躍；即便無法跨越，也不會像小歡子這般險惡，簡直就是生死關。
三光和尚也收起嬉笑之色，他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小歡子在通天塔裡面感悟陰陽生死道，肯定是鳳仙兒的死對他有所觸動——生死之道，威力固然強大，凶險同樣巨大！」
「啾啾——」小火鸞鳥口中忽然發出兩聲清越的鳴叫，然後就振翅飛到鳳仙兒頭頂，小巧的翅膀微微扇動，盤繞三匝。
肥鳥的大嘴巴動了動，似乎想把小火兒召喚回來，最後卻又忍住，只是嘟囔一聲：「俺就知道會有這一天，該死的生命烙印——算鳥，天要下雨，媳婦要改嫁，由她去吧——」
一道紅光將小火兒籠罩，然後她就化作一簇紅色的火焰，沒入鳳仙兒體內。如果是劉半仙在場的話，他肯定一眼就能辨認出來：這個跟三瘋和尚普渡眾生類似，當初小青蛙和泡泡共生的情形，大致如此。
「好像越來越亂了——」三光和尚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腦殼，有一種束手無策的感覺。渾身有的是力氣，卻就是用不上。
「光頭，你要是閒著沒事幹就唸唸經，清心咒安魂經啥的。」肥鳥用大嘴巴敲敲三光。
三光和尚連連點頭，他終於找到自己應該做的事。盤膝於地，身前變幻出一個木魚，輕輕敲打一下，嘴裡嘟嘟囔囔開始唸經。
辛一劍則抱著大鐵劍，坐在不遠處警戒，這裡距離楚江邊的戰場也僅有百里之遙，偶爾還會有拚鬥聲隱隱傳來。
肥鳥則緊緊盯著鳳仙兒，眼睛一眨不眨，透過靈識的聯繫，他能夠感覺到，小火兒正在試圖引動鳳凰一族的涅盤之火，起死回生。
只見鳳仙兒身上漸漸被紅光籠罩，肥鳥能夠感覺到小火兒那幼小而純淨的涅盤之火開始跳動，整顆心都懸起來：火兒太小啊——不過就在這時候，小歡子身上忽然分出黑白二氣，也投射到鳳仙兒體內，紅光立刻大盛，最後竟然變成燃燒的火焰。
火焰之中傳出一陣古怪的喃喃聲，彷彿是遠古的呼喚，神秘而又飽含滄桑。
「有希望！」肥鳥眼睛裡面也閃現著興奮的光芒，這種古老的涅盤儀式能夠順利啟動，成功的希望極大。
現在，小歡子和鳳仙兒還有小火兒的關係十分微妙：小火兒充當了一個中間人的角色，而小歡子的陰陽生死氣則成了動力之源，而鳳仙兒則是徹徹底底的受益者。涅盤之火熊熊燃燒，她的生命力竟然奇跡般的開始恢復。
先是重鑄識海，然後是重塑元嬰。在她火紅一片的識海中，一個怪異的小元嬰漸漸成形，居然是人身鳥頭。
鳥頭嬰猛然張開眼睛，然後鳳仙兒也隨之睜開一雙美目，嘴裡輕聲呼喚：「火兒，我們又能在一起了，這一次，沒有人能再把我們分開！」
小火鸞鳥就落在她肩頭，稍顯稚嫩的小黃嘴在她臉上輕輕摩擦著，看得肥鳥這個嫉妒啊：「別把俺甩了啊——」
與此同時，小歡子身上的黑白二氣也在空中凝成一個漩渦，漩渦裡面的空間似乎都扭曲翻轉，隨後漩渦緩緩被他收進殺豬刀，漆黑的刀身驟然一亮，然後就發出一陣歡快的鳴聲。
「出生入死，死而復生，生生死死，無始無終——」小歡子口中唸唸有詞，然後從地上挺身站起，輕輕將鳳仙兒放到地上，笑嘻嘻地望著她：「人生若只如初見，現在好像又回到天平谷，咱們初次相見的時候，人還是那時人，鳥還是那時鳥，此情可待成追憶。」
鳳仙兒的面頰竟然微微透出些許粉紅，目光中露出無限遐思，最後使勁點點頭：「這一切就像一場夢——」
「你先別做夢，又把俺的火兒騙去，是不是得補償一下俺這顆飽受創傷的心靈？」肥鳥的大嘴巴忽然湊到鳳仙兒嬌艷的面頰旁邊，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鳳仙兒調皮地眨眨眼睛：「好啊，肥仔你以後也就跟在我身邊，就可以跟火兒雙宿雙飛。」
肥鳥裝可憐未遂，心下有些惱怒，聽到耳邊還有蚊子哼哼，卻是三光閉著眼睛，猶自在那嘟嘟囔囔地唸經，於是奔過去使勁用大嘴巴在他的光頭上敲了兩下：「人都還陽了，還念起來沒完了呢！」
三光睜開眼睛，嘴裡嘟囔一聲：「沒人性啊，念完經打和尚——看來貧僧修為大進，往生咒已經修煉到能夠起死回生的境界——」
「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肥鳥鄙視了三光一下，然後又問小歡子：「剛才你弄出的那個漩渦是啥玩意？」
小歡子樂呵呵的耍弄兩下殺豬刀：「殺豬十六式第十五式和第十四式——生命漩渦。」
肥鳥咂咂嘴：「明明是一個漩渦，怎麼是兩式刀法？」
「生之漩渦和死亡漩渦，合起來稱為生命漩渦，取其生死輪迴之意。」小歡子殺豬刀一擺，一道漩渦重新凝成，然後悄無聲息地落到草地上，消於無形。
「好像沒啥威力啊？」三光和尚頗有些不以為然，感覺這名字實在有點譁眾取寵的嫌疑。
不過很快就看出端倪，只見方圓幾丈內的草木忽然枯黃，然後變成粉末，隨風飄逝。本來平整的草地上忽然出現一個漆黑的圓圈，圈子裡面生機全無。
「這就是死亡漩渦，三光你要不要試試，好像你的頭上有點冒頭髮茬子，只要用死亡漩渦一罩，保管寸草不生，而且一勞永逸。」小歡子手中的殺豬刀又是一晃，又一個漩渦憑空出現，直接順著三光的光頭罩下去。
三光大驚，身上金光一閃，護體金光閃現，不過卻也驅散不了頭上的漩渦。
等到漩渦消散，肥鳥嘎嘎怪笑：「光頭你現在可以還俗了，娶個媳婦再生一堆小和尚，好像也不錯！」
只見此刻的三光滿頭都是漆黑的長髮，整個換了一個人似的。小歡子則嘿嘿壞笑幾聲：「剛才的就是生之漩渦，是不是有區別啊——」
「出家人六根清淨，你還是趕緊給俺剃了。」三光和尚一臉的哭笑不得。
小歡子***刀在手，就跟割草一樣，唰唰唰把三光重現變回禿瓢。一次頓悟能領悟兩記刀法，小歡子心情大好，忍不住跟三光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而且他現在也對殺豬十六式有了一個完整的認識，基本上是從易到難，這兩式刀法，顯然是為最後一式做鋪墊的。小歡子有陰陽生死輪做基礎，領悟生命漩渦也在情理之中。
這時候，遠處幾聲悶響傳來，顯然是戰場上打鬥正酣。小歡子望望那邊，然後咂咂嘴，向鳳仙兒問道：「鳳辣子今後何去何往？」
不稱呼她鳳仙兒，也不叫妖姬鳳仙，而是叫起鳳辣子，言下之意是暗示對方一切又回到從前，可以重新規劃今後的道路。
鳳仙兒似乎也變回原來那個敢愛敢恨的鳳辣子，風情萬種地瞟了小歡子一眼：「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啥好事啊，俺也跟著沾沾光——」肥鳥的大嘴巴湊過來。
小歡子在他腦殼上敲了幾下，然後取出七寶葫蘆，叫出2號，將抱龍子從葫蘆裡面撒出來，這傢伙也已經從昏迷中醒來，怨毒的目光狠狠掃視眾人。
「該幹正事了——」小歡子從地上拾起一綹三光和尚剛才剃下的頭髮，輕輕吹了一口氣，頭髮就一刀兩斷，紛紛揚揚飄散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