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仙蹤
「這裡比天平谷還熱鬧啊。」置身在林立的店舖之間，小歡子忍不住讚歎著，兩邊的店舖或古樸，或莊重，或大氣，瞧得小歡子眼花繚亂。說起來，金劍山脈只不過是修真界的邊緣地帶，他的見識當然也高不到哪去。
來往的行人當然以修士居多，一個個衣著鮮亮，器宇不凡，相比之下，小歡子更顯得土裡土氣，再加上面目奇特，所以很是吸引眼球，不過大多數目光之中都帶著一股子鄙夷。
小歡子自得其樂，當然不會在意別人的眼光：狗眼看人低是不是，哥要是隨便拿出點東西，保管你們看傻眼。
「小哥，這家迎仙樓歷史最悠久，而且價格公道，物品齊全，可否進去瞧瞧？」王老漢慇勤詢問。
「瞧瞧去。」小歡子很有氣勢地一揮胳膊，活脫脫一個土財主。
迎仙樓的門面很大，匾額是一整塊白玉雕刻，「迎仙樓」這三個大字都是鏤空的，透出裡面黑色的襯底。掃了一眼匾額，小歡子的目光立刻就被吸引住，抬頭看了半天，嘴裡還喃喃著：「有古怪。」
門口的店夥計已經跟王老漢聊起來：「王老實，又接個主顧啊，夠肥的，看起來好像是肥羊，得狠狠宰一筆啊！」小夥計一臉壞笑地望著小歡子，這個疑似豬頭的傢伙仰臉朝天的樣子，要多傻有多傻。
王老漢則連連擺手：「莫要取笑，小老兒從來都是正正經經做生意，不敢欺客。」
「王老實啊，要說你就是太老實。」小夥計很是失望地搖搖頭，然後目光又投射到小歡子身上：「這傢伙還真能裝相，就憑他也想看出匾額的奧妙，真是癡心妄想。我聽說，幾千年來，看過這塊匾的成嬰修士也有好幾十位，全都弄不出個所以然。」
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拍拍店門旁邊的一塊青石，石上是幾行小字：一朝悟道在此樓，方知生死萬事休。誰能勘破其中意，與君攜手游九州。字跡斑斑駁駁，想來已經有些年頭。
「這塊留仙石，真是迎仙樓最好的招牌啊。」王老實也隨著讚歎，滿臉神往之色。居住在旭日城的人，無論是凡人還是修士，都知曉留仙石的傳說。
數千年前，一名修士在迎仙樓內頓悟，踏破虛空，超凡入聖，用老百姓的話來說就是成仙了。當時迎仙樓的店主也很有頭腦，請這位大仙題名留念。大仙欣然命筆，留下一段佳話：據說誰要是真能從裡面有所感悟，必將受用無窮，將來也能像那位大仙一般白日飛昇。
自此之後，迎仙樓就吸引了一代代修真者，可惜無人能夠參悟，倒是迎仙樓的生意數千年不衰，掙下好大一份家業。正因為如此，店夥計才會對凝神觀望的小歡子嗤之以鼻。
可就在這個時候，卻見那個大耳朵的胖傢伙竟然盤膝坐在地上，看樣子準備長期作戰。從他身邊經過的客人也都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小歡子，漸漸的竟然圍了半圈人。
「老兄，堅持住啊。我告訴你，前幾年曾經有一個傢伙在這看了足足一個月，眼睛都看成紅的了。」一個年輕的公子哥笑嘻嘻地拍拍小歡子的肩膀，小歡子渾身一震，目光從匾額上收回：「那他看出來什麼端倪沒？」
公子哥取出一把折扇，唰一下抖開，上面繪著蝶戀花：「那人啊，當然是變成瘋子，你若再看一會，肯定能變成傻子，哈哈哈。」
周圍的人知道他是在拿這個豬頭尋開心，於是也都哄然大笑。
小歡子眨巴眨巴小眼睛，然後竟然點點頭：「其實，俺剛才已經看出一些門道。」
所有人就像在同一時間被掐住脖子，笑聲立止：不可能啊，這個豬頭怎麼瞧也不像是個有慧根的樣子！
「你你看出什麼？」公子哥的聲音有點發顫。
「法不傳六耳你有靈石沒？」小歡子一臉高深莫測的笑意。
「有有有。」公子哥還真是個有錢的主，從儲物袋裡面摸出十幾塊中品靈石，一股腦塞到小歡子手中。
小歡子心安理得笑納，然後又拍拍肥鳥的腦門，肥鳥當然心領神會，扯嗓子嚷嚷一句：「還有想聽的沒有，把靈石都給俺交出來！」
雖然這話有點像打劫，但是留仙石的名頭實在太響，周圍看熱鬧的人紛紛解囊，不大一會，肥鳥面前就多了一小堆靈石。
朝小歡子要了個包袱，肥鳥用大嘴將靈石都裝在裡面，然後美滋滋地將包袱挎在脖子上。這麼貪財的鳥，大伙還真是頭一回遇見，都嘖嘖稱奇。
就在這時候，人群後面一陣兵荒馬亂，隨後就有人吵嚷：「劉瘋子來啦。」
只見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漢子跌跌撞撞擠過來，光著兩隻腳丫子，上面滿是黑泥，臉上也全是油泥，一雙眼睛也分不清黑眼珠白眼仁，整個紅彤彤一團，極為駭人。
他走到小歡子身邊，朝他嘿嘿傻笑幾聲，然後撲通一下坐在地上，抬頭仰望匾額，狀極認真。
小歡子靈識一掃，發現這個瘋子體內靈氣散亂，看來是真瘋；不過靈氣十分浩大，自身的修為應該極高。只不過沒有靈識指引，一身修為算是廢了。
可憐又可敬的人啊小歡子從瘋子劉身上，感受到修真者的追求大道的那種執著。這種感覺令他親切而又熟悉，似乎在丹丘生和辛一劍身上，都有它的影子。
啪啪啪，小歡子拍了幾下巴掌，再次將眾人的目光吸引過來：「諸位，下面俺就將留仙石的秘密公佈於眾，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眾人哄然叫好，然後全場鴉雀無聲，全都凝神靜聽，生怕漏過一字，錯過這段機緣。
「大伙請看，這個迎仙樓的仙字，飄逸灑脫，呼之欲出，像不像一個小人兒啊！」小歡子指著匾額，頗有一副指點江山的架勢。
寂靜，周圍死一般的寂靜，過了半晌，那個公子哥惡狠狠地衝到肥鳥面前，咬牙切齒：「把靈石都還給我們，媽的，今天叫傻子給涮了！」
一時間，群情激憤，更有那脾氣不好的，揮起老拳，準備給那個豬頭開染坊：哪來的混賬小子，跑這消遣人。
忽然間，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像，還真像一個小人兒，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哎呀，還真有捧臭腳的，眾人循聲望去，為之絕倒：原來是瘋子劉在那念叨呢，而且兩眼放出紅光，如有實質一般，直射匾額正中的那個仙字。
「哈哈哈，吃獨食可不行，給俺留點。」大笑聲中，小歡子將手一揚，一道黃光直衝匾額。
「啥好吃的，給俺也留點啊。」肥鳥被圍在人群之中，看不清楚那邊的情況，也心急火燎地吆喝起來。
令人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在眾人面前，只見匾額上忽然飄出一個淡淡的身影，一身白衣，飄飄欲仙，目光含笑，望著小歡子和瘋子劉微微頷首。
從迎仙樓內堂跌跌撞撞跑出一人，赫然正是迎仙樓的店主。只見他哆哆嗦嗦展開手裡的一副畫軸，上面的紙張早就泛黃，繪製著一個男子，面目跟剛剛出現的白衣男子十分相似。
「仙人仙人降臨啦。」店主納頭便拜。這副畫像是祖傳的，據說乃是迎仙樓第一代店主根據那位大仙繪製。
嘩啦一下，地上跪倒一片，但是那個白衣身影絲毫不為所動。他只是當年那位大仙的一道神念所化，並非實質。
在眾人的頂禮膜拜中，白衣仙影一分為二，緩緩融入小歡子和瘋子劉體內。然後，瘋子撕心裂肺的叫喊聲響起：「我終於悟啦，哈哈哈，悟啦。」
仰天狂笑足有一炷香的工夫，瘋子劉忽然跪在小歡子前面，彭彭彭磕了三個頭：「再生之恩，無以為報，劉一刀願追隨尊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言行舉止，再無一絲瘋癲模樣，瘋子不瘋啦。
圍觀的人們又是一陣驚呼：瘋子劉原來就是劉一刀，那個「千里不留名，殺人只一刀」的劉一刀！
在修真界，劉一刀的名號十分響亮，據說此人嫉惡如仇，死在他刀下的修士，整整306人，其中不乏五大門派弟子。為此，劉一刀也曾被各大門派聯手追殺。想不到竟然變成瘋子劉，難怪五大門派的人找不到他。
當然，從修真界山溝溝裡出來的小歡子對此一無所知，他慌忙扶起劉一刀：「不可如此，咱們兄弟相稱就好。」
劉一刀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恭恭敬敬站在小歡子身後，徹底將小歡子當做主子。雖然還是鬢髮凌亂，雖然還是衣衫襤褸，但是那股氣勢卻如同一把出鞘的寶刀，任誰也不敢再輕視半分。
「咱們還是先洗洗澡，換換衣服吧，王老丈，先領俺們找個洗澡的地方。」小歡子向門口的王老實揮揮手，後者都看傻了，直到旁邊的夥計捅了他一下，這才誠惶誠恐地跑到小歡子面前。
「走啦，這些靈石都是俺的了。花這麼點靈石就能看到仙蹤，你們都便宜透了！」肥鳥這回來勁了，一晃脖子上的包袱，一步三搖，向小歡子走過來。
「不能走啊。」店主重新捲起卷軸，然後用手指了指匾額，只見那上面只剩下「迎」和「樓」兩個字，中間的仙字已經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