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芳蹤何處
夜涼如水,白虎城內一片靜寂,大街小巷中人影皆無,就連往日裡這個時候嘴是喧囂的勾欄都沒有一個影子,甚至連燈籠都沒有點亮。城池在極短的時間內易主,這些老百姓就是想逃也來不及,讓他們覺得幸運的是,這些大漢軍對待當兵的雖然凶殘,但對於他們老百姓,還算是不錯,甚至有幾戶家庭貧困的還收到了大漢軍發給他們的救濟糧。
太守府後院是一個極為幽靜的花園式建築,內中亭台樓閣,假山水池,佈置精美,佈局優雅,其中有座亭子,名喚翠雲亭,亭子不大,卻很雅致。
宴青獨自一人靜靜的坐在翠雲亭的石桌旁邊,眉頭緊緊的皺著。
那一夜,雲夢關中,南宮星御劍而去,打算去找李玄天的晦氣,而今已經過去了兩天,卻依舊沒有一點兒消息,宴青心中著實有些放心不下。南宮星修為境界已經達到無極玄清道上清境第八層大圓滿,比連雲宗掌教白雲真人尚且高出一籌,論及修為,實在是眼下修道界的第一高手,宴青實在想不明白,這樣的修為去找一個剛剛進入修道者行列的李玄天的麻煩,怎麼會這麼久還沒有消息。
又過良久,宴青終於再也忍不住,自白玉雕龍戒中取出玄武仙劍,祭在空中,身形飄動之間,已經踏在劍上,隨即,他展開御劍之法,破空而去。
可能是沒有什麼污染的原因,這個世界的夜空極為美麗,然而宴青心中著急,無心觀景,駕著玄武仙劍,一邊御劍向西,一邊展開靈識,仔細的查看。靈識觀照之下,下面方圓一里之內的情景鉅細無遺,都在他腦海一一呈現。
疾馳中,宴青掠過了朱雀關,向前走沒多遠,便注意到,下面的大路上,一條火把組成的長龍,一桿黑龍旗飄搖之間露出一個斗大的李字。
宴青知道,下面就是李玄天的大軍,那桿高高豎著的黑龍旗便是標誌。
李玄天找到了,可是,星兒呢?她不是去找李玄天的麻煩了嗎?而今,李玄天就在下面,而南宮星卻不見蹤影,宴青心中更加擔心,難道說,是遇到了什麼意外?宴青有些不敢想像。
算你小子走運!宴青暗中咬了咬牙,順著李玄天大軍來處,疾馳而去。
南宮星離開的那天正是七月二十九的清晨,那個時候李玄天在那裡呢?宴青仔細推測了一下,以正常的行軍速度來說,那廝應該就在飛龍城附近。
宴青繼續催動腳下玄武仙劍,向前疾馳。前方漸漸出現一條奔騰的大河,寬百十丈,白浪滔天,滾滾南去。河的對岸,現出一座龐然大城,覆地數十里,三面環水,東門之外有一條寬達三丈的浮橋直達通天河東岸。
觀其規模位置,應該就是項雲口中所說的飛龍城。
時值深夜,飛龍城中大部分地區已經陷入了黑暗,只有少數幾個區域依舊亮著燈火,大街上偶爾有一隊對東唐士兵穿行,宴青找了一個黑暗的僻靜地方,徐徐降下,將玄武仙劍收入白玉雕龍戒中,向著燈火通明的一處所在走去。正此時,遠處傳來一慢兩快三聲梆子響,又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嘶啞著聲音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宴青苦笑著搖了搖頭,已經是三更天了嗎?還有兩個時辰的時間,五更天一到,白虎城中大軍就要開拔,那個時候,自己可是必須趕回去的。
遠望那處燈火通明的所在好像很近,實際走起來還是有些距離的,不過即使再遠,以宴青的速度也算不了什麼,也就半刻鐘不到的功夫,宴青便悄然來到了那燈火通明處,抬眼看去,入目所見卻是一座三層高樓,門戶正對大街,左右各掛一對大紅燈籠,門戶上方一塊牌匾上書三個龍飛鳳舞大字:春滿樓。
看名字,這裡是一處青樓妓院。
「喲,這位大爺,怎麼天色這麼晚了才來啊,快快進來喝杯水酒,找個姑娘幫您捏捏腳,捶捶背,舒坦一下吧?」春滿樓門口,一個三十多歲的半老徐娘打扮的花枝招展,眼見宴青停在門口,只上下打量了一下,卻沒有進來,立即上前拉客。
宴青輕輕一抖袖子,不著痕跡的從那女人手中抽回,微笑道:「前面帶路!」
那半老徐娘一聽,立刻小成了一朵花兒,伸手就想挽住宴青的胳膊:「這位大爺,有我秋娘在,保證讓您舒舒服服的……呃……大爺您請進,您請進!三號秋娘,貴客一位!」
宴青再次甩開秋娘的胳膊,邁步進了春滿樓,那秋娘眼見宴青不喜歡她,卻也識趣,將宴青讓進門喊了一聲之後便重新站到了門邊,俯首弄姿,繼續履行她招攬客人的任務去了。
進門之後,便是一座大廳,經秋娘那麼一喊,本來穩坐大廳桌子旁邊的老鴇立刻衝了過來,見宴青有些面生,穿著也有些普通,心中鄙夷,口中卻笑的極為歡快:「喲,這位爺,面生的很啊,卻不知在咱們春滿樓有相熟的姐妹嗎?」
宴青微笑著搖了搖頭,隨即,探手入懷,取出一錠五十兩的大銀,托在手中,笑嘻嘻的說道:「把你們這裡最紅的姑娘給我找來!嗯,這些夠不夠?不夠還有!」
那老鴇見了銀子立刻滿眼放光,笑得合不攏嘴,一把抓過宴青手中的銀子,歡暢的說道:「夠了,夠了!這位大爺,您貴姓?」
「免貴姓張。」宴青隨便說了一個姓,卻是百家姓中排名第一的張。
老鴇聞言笑道:「張爺,從今天起,您就是我們春滿樓的貴客了!不瞞您說,今天您真是運氣好,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咱們這裡最紅的姑娘今晚剛好有空!龍兒,龍兒,快快出來,有貴客來啦!哎呀,我的親閨女哎,你難道就不能快點?怠慢了貴客,可要仔細的你皮!」
良久,環珮叮咚聲中,樓梯上緩緩走下來一個紅衣麗人,模樣看起來倒也秀美,走到樓梯中間,秀眉微蹙,望了望宴青,嬌柔的聲音說道:「媽媽,龍兒剛剛回來,您也不知道憐惜一下,隨便來個人就當成貴客了!」
剛剛回來?還憐惜,還隨便來個人就是貴客?看她那副嘴臉,分明就是一副不想接待的模樣。宴青忍不住心中苦笑,這是怎麼說的,堂堂大將軍,居然還要看一個妓女的臉色,說出去恐怕會笑死人的。再說,一個青樓中的姑娘,也未必知道飛龍城中發生的事情。
宴青眉頭一皺,隨即展顏,幾步來到老鴇跟前,探手抓過老鴇手中剛剛鑒定完尚未放好的五十兩大銀,淡淡的說道:「既然龍兒姑娘不願招待,老爺我也不想強求!不過,老爺我突然有些手癢,這裡有沒有讓我止癢的地方呢?」
老鴇臉上瞬息三變,狠狠的瞪了一眼樓梯上的龍兒,又急忙回頭,探手去抓宴青手中的大銀:「張爺,您別著急啊!龍兒姑娘確實是剛剛回來,身子有些困乏也是有的,不過,咱們春滿樓當紅的姑娘可不止龍兒一個啊,您稍等片刻,讓我幫你喊一下!」
宴青臉上顏色一變,冷冷的說道:「不用了!不過,只要你能告訴我,這飛龍城裡哪裡有賭場,這錠銀子就是你的了!」
老鴇急忙陪笑道:「張爺,您別生氣,您別生氣啊!要說這飛龍城裡的賭場啊,當然是城南左家胡同的金鵬賭坊最大,最安全,也最有信譽啦!」
宴青將大銀拋入老鴇的懷中,轉身一步就跨出了春滿樓,只聽身後傳來老鴇的咒罵聲:「你個死妮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皮又鬆了,讓老娘給你緊一緊啊?啊?」
世間不平事本就數不勝數,宴青也無心管那閒事,只辨明了方向,甩開大步,直奔城南而去。
靈識強大的他並不擔心走錯路,更不必擔心找錯地方,距離城南還有幾百米的時候,宴青已經在找到了老鴇口中所說的,金鵬賭坊。走到近前,宴青略一觀看便知這一次,那個老鴇並沒有說謊,至少,這金鵬賭坊的外觀氣勢還算不錯。
「這位爺,裡面請!」雖然說時值深夜,這裡和春滿樓一樣,依舊有人站在門口迎客,區別只是男女不同罷了。
跟著一個青衣小廝踏入金鵬賭坊,穿過一個走廊,推開一扇厚重的木門,耳邊立刻充滿了喧囂之聲,鼻翼中也傳來各種異味,有煙,有酒,也有脂粉的香味。
那個青衣小廝送到門口便退了出去,卻又有一個小廝上來熱情詢問:「這位爺,您想玩些什麼?咱們這裡有擲骰子,推牌……」
宴青微笑著打斷了小廝的介紹,用手指了指旁邊的賭局,笑道:「你去忙吧。」
旁邊的這場賭局是賭場中最常見的擲骰子,一個中年漢子手持骰寶,正自搖晃不停,口中不斷吆喝:「各位客官,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少頃,那中年漢子一下揭開骰寶,頓時,有人笑,有人罵,幾家歡樂幾家愁。
宴青走到近前,取出一錠五十兩的大銀,微笑著放在了小上。
那中年漢子見此大銀,深深的看了一眼宴青,信手一揮,將三枚骰子抄入了骰寶,隨即便上下左右的搖晃起來,一邊搖,口中一邊照舊吆喝:「買定離手,買定離手!」只不過,那目光卻在宴青身上轉了又轉。
良久,那中年荷官掀開了骰寶,四五六,大。
宴青輸掉了五十兩大銀,心中並不著急,只是又取出一錠大銀,再次將之放在了小上。
他的這一舉動,登時引起了旁邊十幾個賭客的注意,出手如此闊綽,賭的這麼大,不是富豪巨商,便是豪門權貴。
沒有人敢跟著宴青下注。
而這一次,那中年荷官卻終於開出一個小來,讓宴青輕鬆贏回了那錠大銀。
不過,宴青接下來的動作卻讓中年荷官有些發呆,看著小字上並排的兩錠大銀,中年荷官有種直覺,今晚,他遇到高手了。
果然,接下來,他一連開出了四次小,而宴青眼前也已經堆了整整六百兩銀子和一張一千兩面額的銀票。
接下來,宴青再次將所有的銀子和銀票推到了小字上。
那中年荷官臉上終於有了崩潰的模樣,他敢肯定,那骰寶中再搖出來的點數還是個小。
就在他支撐不住快要暈過去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想不想讓我輸給你?呵呵,不用害怕,我就坐在你的對面呢。」
那中年荷官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雙手抱著骰寶上下左右不停的搖晃,眼睛注視著宴青,露出詢問的神色。
宴青點了點頭,同時說道:「這一把我讓你贏!不過,待會兒你要跟我出去,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如果同意,你就點下頭吧。」
那中年荷官心中苦笑,不同意的是傻子!輸了那麼多錢,賭場老闆還不把我給砍了啊?!
於是,他輕輕點了下頭,卻見宴青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一把,他的骰寶開出的是大字。
旁邊的賭客們一聲驚呼,眼看著那一大堆的銀子和銀票被中年荷官收到了桌子下面。
宴青輕輕起身,向外走去,那中年荷官猶豫了半響,終於咬了咬牙,叫過來一個小廝,低聲交代了一番,便跟在宴青身後,出了金鵬賭坊。
實際上,以宴青的修為,他完全可以隨便抓個人來逼問,然而他卻並不想那麼做。對於出入青樓,又到這金鵬賭坊中弄出了那麼大的動靜,也只是心中存了前世的一些念想,進一進青樓,看一看賭場。
當然,將那中年荷官叫出來問幾個問題,也不過是順便。
這中年荷官在賭場中的地位似乎不低,門口的兩個青衣小廝連問也不問,就放他出了大門。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一個小巷子中,宴青停下了腳步,靜待那中年荷官到來。
「這位爺,您費了這麼大的勁,將小的叫出賭場,到底想知道什麼?」中年荷官走到宴青跟前,也不客套,直接問道。
宴青抬眼望天,淡淡的說道:「你不用擔心!我既不會對你不利,也不會對那金鵬賭坊不利,真的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嗯,從七月二十九凌晨到昨天晚上,這飛龍城中可曾發生過什麼大事?或者說不太尋常的,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中年荷官一愣,這位爺真的只是問幾個問題嗎?
「要說這兩天內發生的大事麼,還真有一件,就是咱們大將軍帶著大隊人馬穿城而過,聽說是大漢**隊已經打到白虎關了。這匪夷所思的事情麼,哦,我想起來了,也有這麼一件,那是七月二十九日上午,本來晴朗之極的天上突然落下來數十個旱天雷,正好落在軍營之中,聽說打死了好幾個士兵呢。」中年荷官還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一個清清楚楚。
宴青沉吟道:「那旱天雷之後呢,還有其他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嗎?」
中年荷官凝眉想了想,搖了搖頭,道:「小人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那數十個旱天雷應該就是星兒弄出來的。
費了這麼大勁,只得到這麼一點兒消息,宴青心中實在有些憋的慌,對於南宮星的杳無音信,更加有些擔驚受怕。
那丫頭在這裡弄出了那麼大的動靜,後來卻又杳無蹤影,到底是為了什麼?
忽而,宴青想起,依照這個荷官所言,李玄天大營中的士兵應該知道些什麼。
「好了,你回去吧!」宴青擺了擺手,讓那個中年荷官自行離去。
中年荷官一臉官司,滿心疑惑的一步步重新回到了金鵬賭坊。
目送那荷官消失在小巷之外,宴青手中立刻幻現出那柄玄武仙劍,展開御劍之法,便沖天而起,向著遠處的朱雀關疾馳而去。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天近四更,宴青凌空站在玄武仙劍上,俯首望著朱雀關下的李玄天大營,心中正在琢磨,這事情應該找什麼樣的士兵來問。
下面,李玄天大營中依舊靜悄悄的,只有幾隊東唐士兵來回巡邏不休。
思量良久,宴青尋了一個間隙,倏忽間落在了李玄天的中軍大帳旁邊,以他的修為,自然不會輕易讓人發現行蹤。中軍大帳旁邊的營帳歷來都是親衛所住,宴青便是衝著李玄天的這些親衛來的。
靈識觀照之下,宴青對於周圍的情景瞭如指掌,當下鬼魅般潛入了一個親衛營帳,悄無聲息的打昏了一個倒霉蛋,單手輕輕提起,再次閃身而出,祭出仙劍,眨眼間便破空而去。
隨便找了山巒之間的一個山坳,宴青徐徐降下了玄武仙劍,弄醒了那個倒霉蛋,不等那人驚呼,便冷冷的說道:「叫什麼叫?!我來問你幾個問題,你老老實實回答,否則,老子一巴掌拍死你!」
說著,宴青為了恐嚇那倒霉蛋,揮手向著旁邊的山地隨便打了一掌,只聽轟然一聲巨響,那山地上頓時一陣灰塵瀰漫,待灰塵散去,露出一個數米方圓的巨大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