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兩目光的對峙很快在拉比斯的告辭中結束,這個不是一場令人愉快的談話,伊格納提總督看著拉比斯離開的身影,嘴巴張了張,終於還是忍住了心中的怒火,他知道這麼多年自己逐漸放權給兩個兒子,已經釀成了如何大的禍患,小獅子終究也是獅子,也是要咬人的。如果年輕十歲,面對拉比斯的強勢,老總督或許能擁有放逐自己的兒子的意志,然而,他已經老了!最終總督閣下心中的愧疚還是戰勝了憤怒,他默然坐了下來,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一疊剛剛送來不久的所謂證據。
桌子上忽然出現了一團明亮的紅色火焰,那一疊文件在火焰中燃燒成了一堆灰燼,一道風將灰燼包裹起來吹向了池塘裡。
「總督大人,克裡斯多夫子爵的信使到了!」一位僕人匆匆走到伊格納提的身後,輕聲提醒道。
伊格納提驚訝道:「嗯?這麼快就到了?」
一個年輕人被帶到了總督的面前,信使是克裡斯多夫子爵的副官,西德尼,他剛剛從行省南方趕過來,許多在戰場上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變化,利益交換背後的無情與殘酷,在這裡同樣也無法說明白。但克裡斯多夫派向總督府的這位親戚,目的也並不在於此,他的態度明顯要比拉比斯恭敬許多,西德尼躬身行了一個貴族禮,微笑道:「見過總督大人!」
「是你?」伊格納提臉色溫和了許多,西德尼在家族中算是人緣極好的一個,否則克裡斯多夫也不會讓他來做這個信使,伊格納提讓他坐了下來,然後接著問道,「西德尼,我記得沒錯的話,你不是應該在綠風要塞裡任職嗎?怎麼什麼時候調到克裡斯多夫那裡去了?」
「這是一個月前的事,子爵閣下說南方將有戰事,於是就向加菲爾德將軍寫信把我調了過去。」西德尼簡單講述了一下事情的經過,他知道自己回來的目的,不願在這上面花費太多時間,從身上拿出了一封信,交到了總督的手上,「這是克裡斯多夫先生讓我交給您的信,並且希望您能正式回復他!」
總督打開信封草草看了一下,果然如自己預料的一樣,微微歎了口氣,苦笑道:「看看我的這兩個兒子,都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他讓你把信親自送來,一定有什麼話要你帶給我吧?」
「是的。」西德尼直接忽略了總督大人的自嘲,回答道,「子爵閣下認為雖然和海盜之間的戰爭已經全部結束,薛岳帝國的軍隊也開始緩慢後撤,但許多海盜經過的地方,還有一大堆的善後事宜要處理,各地還有一些零散的海盜,他希望主持這些事物的人選能從第一步兵師團裡挑選……」
聽到這裡,伊格納提的臉色陰沉下來,他盯著西德尼:「這是打算把手伸進政務系統了?」
「這是地方上的請求,畢竟海盜剛剛鬧了一大圈,許多地方都很不安寧,需要來自軍方的支持。」看著總督就要發怒,西德尼心頭雖然有些惴惴不安,但想到克裡斯多夫的囑咐,他還是硬著頭皮說道,「這絕不是出於私心!」
「海盜轉了那麼一大圈,恐怕還是被他逼出來的吧?不然他怎麼好跟我提這個要求?」伊格納提冷哼道,「地方上的事情,自然有地方來負責。」
說到這裡,他也覺得氣氛有些僵硬,口氣緩和了一點說道:「克裡斯多夫是你的表兄,有些話我也只能對你說,現在尉行省並不怎麼好過,帝都想盡辦法要插手進來,藉著這次海盜事件,揭開了不少原本爛在角落裡的瘡疤,光是控訴我的文書,每天都有一馬車。家裡的事情,能少一點就少一點吧!」
知道這位總督閣下還是兩面妥協,不願出手,西德尼無奈地笑了笑,說道:「既然這樣,我便先這麼回復子爵閣下了……」
「你先回一趟家吧,替我問候你的母親。」伊格納提說道,「克裡斯多夫信上說的事情我已經知道,告訴他,我不想再看到他和拉比斯之間,有超過我的底線的爭端,關於前一任派往弗裡島任職的官員被殺事件,我會做調查的,讓他也不要插手了!」
維爾格城的總督府邸,這座簡樸嚴謹的府邸門口,一個年輕軍官上了一輛馬車。
「副官大人去哪裡?」
「黑十字會!」
馬車的車輪很快滾動起來,這是一輛帝都出產的馬車,皇帝陛下雖然十分鼓勵魔法機械學的發展,然而對於具體的製造工藝卻要求嚴格的保密,尉行省的魔法學術發展比起帝都起碼落後一百年,又沒有天才的魔法學者受雇於總督府,所以與之相關的一切都需要從帝都大區花錢買。就以這輛馬車而言,他已經可以完全不用畜力拉動,而完全依靠馬車底座上的魔法陣列推動馬車前進,但還十分不靈活,也只能在城市中使用。
馬車在城市裡轉了幾圈,西德尼也換了好幾輛馬車之後,才在一座灰色調的建築物前停下。
「大人,到了!」
西德尼走下馬車,帶上兩隻軍官白手套,一個人走了進去。
「請跟我來。」建築物裡很快有一個僕人走到門口迎接,他並沒有詢問來的人是誰或者什麼目的,彎彎折折繞了一大圈,走到一個黑色的金屬小門口,僕人躬身說道,「先生,請出示一下您的徽章,這是必要的程序!」
西德尼笑了笑,從身上的口袋裡拿出一個黑十字徽章,上面篆刻了一個小型的記憶魔法陣,僕人拿出了同樣形狀的一個徽章放在在西德尼的徽章上,看見兩枚徽章同時閃了三次紅光,他點了點頭道:「房間編號是b157,我的權限不能進去,請不要走錯。」
「好的。」西德尼深深吸了一口氣,事實上這裡他只來過兩次,現在是第三次,但每次來總有一種陰寒刺骨的感覺,讓人自覺感到敬畏。打開這道黑色小門走了進去,首先出現在他面前破舊的樓梯,西德尼的腳踩上去,發出「卡卡」的破碎聲,彷彿隨時要塌下。沿著樓梯上去,直到建築物的第三層,穿過一條牆壁上點滿白色蠟燭的走廊,旁邊是寫著各種編號的小門,倘若走錯了門,那麼立刻就將會遭受到致命的攻擊,這絕不會是開玩笑的,每天都會有試圖偷取消息的人被綁在大口袋裡抬出去。
編號b157。
西德尼停下了腳步。
他從身上拿出一塊早已準備好的黑布,蒙在了自己臉上,然後拿出了徽章,扣在門上的的一個凹印上,等徽章上有了紅光才拿下來,直接推開門。
這是一間狹窄單調的房間,只有一張大的桌子和一圈椅子,坐著五六個人,他們都穿著藍色長袍,臉上清一色蒙著黑布。
「克裡斯多夫先生的特使?」
「是的,諸位可以稱呼我我為西德尼。」西德尼微笑道,「我奉命到這裡來繼續和各位保持必要的聯絡。」
經過這場戰爭,西德尼已經成熟了許多,不像前兩次來,還有一些牴觸,這些陰暗面的事情,說到底並不適合他。
「請坐。」為首的一個人開口了,「我代表【藍魚】歡迎閣下的到來!」
在做的每一個人,說不定一走出這座建築,一脫下身上的偽裝,可能便是西德尼認識的人,甚至可能便是總督府邸那些臉色死板的文職官員,然而此刻他們只有一個身份,不僅聲音已經改變,連身上的氣味都要用一種香水遮掩掉。西德尼知道自己來的目的,也不多說什麼,坐下後說道:「我可以全權代表克裡斯多夫先生,請各位放心,我們有足夠的時間。」
「那麼開始吧!」
「按照貴方的要求,我們放走了戰敗後的海盜首領雷克斯,並且同意用紙面上的秘密協定的簽署來承認貴方在弗裡島的存在。這是我們擬定的協約,總共十三大條,五十六小條,既然我們雙方都有深化合作的意願,那麼以後簽訂的協約,都需要以這份作為底本,這也是我方的底線。」西德尼按照準備好的說辭說道,一邊將帶來的文件讓屋子裡的人一一傳閱。
那位為首的先生說道:「我們相信貴方有這個誠意,【藍魚】在西大陸南部有十分多的合作夥伴,但如同子爵閣下一樣富有遠見的卻少得可憐。至於閣下帶來的這份文件,我認為還有很大的商榷空間。」
「比如呢?」
「比如第三大條,第五小條的內容,雙方之間的情報共享以及互不派駐間諜,這本身當然沒有問題,但正如同我身旁在座的幾位,在明面上是有另外的身份的,如果情報共享,很可能會洩露他們的身份。此外例如這樣的問題還有很多,我不希望以後出現什麼糟糕的麻煩,所以還是現在說清楚的好。」
「你們的意見呢?」西德尼思索了片刻,低聲問道。
「我的意見,是通過購買情報的方式,只分享必要的情報。」
「怎麼計算價格?」西德尼神色不變,淡然問道。
「我們出價,貴方還價,情報這種東西,到底值不值錢實在很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