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起,海盜的骷髏大旗已經變成了血色紅旗,七千人組成的海盜方陣分成了四個部分,而向前的方向則是雷克斯血色軍旗所在,弓箭手和刀盾手混合編製在一起,他們的前方有剛剛組建起來的長槍兵,這一部分組成了一個鋒利的箭頭,大軍便隨著這個箭頭向前移動。南北兩側翼是集中了剩餘的斥候騎兵,以及隨時面對騎兵衝擊的槍陣,他們的後方是隨時準備加入戰場以及防備從後面追擊而來的帝國軍隊的預備隊。克裡斯多夫子爵麾下的暴風軍團第一步兵師團並不完整,但在選定好的戰場正面,這樣規模的正面接戰正好鋪開。
夜間決戰時十分危險的一個選擇,一旦失敗者潰敗,勝利者同樣可能因為混亂捲進去,然而海盜沒有足夠的時間,他們只有往前衝擊,衝破帝國軍隊的攔截,穿過古若維斯河平原,在突破邊境線進入蘭斯公國,這一條是唯一能活下來的路。
樹木森森,風吹過如同亡靈的哀嚎,三個明亮的血色月亮分別掛在天頂的東西北,淡紅色的光線從草葉間穿過,閃著朦朧光芒的夜蟲四處飛舞。斥候小隊返回的消息已經讓雷克斯明白決戰無可避免,那麼唯有奮力一搏!當他們出現在帝國軍隊中的視線時,克裡斯多夫才得以第一次親眼目睹這一支海盜,血色大旗,沉默且壓抑的臉,黑夜中看得難以分辨到底是興奮還是畏懼的神情,閃著亮光的武器鋒芒畢露,一步一步向帝國軍隊的方向移動,沒有絲毫急躁。這才是他想像中的對手啊,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將一支海盜轉變成一支如此沉穩老練的軍隊,克裡斯多夫子爵神情中多了一絲凝重。
這裡是一個長長的坡地,一條長滿雜草的道路從山坡下繞過,帝國軍隊居高臨下,海盜軍隊在進入了弓箭射程之前停下了腳步,夜色裡如同兩隻黑色的巨獸相對峙。
「大盾舉起,長槍兵向前,弓箭手準備!」
點燃的火把高高舉起,交叉舞動了三下,海盜軍中的長槍兵每踩出一步,口中便大喊一聲,剛一進入帝國軍隊弓箭射程,一簇黑色的箭雨便毫無聲響的綻放於士兵的頭頂,緊接著是長箭撞擊盾牌,以及刺進**的沉悶聲響,海盜的反擊很快開始了,他們的弓箭手集中將弓箭對準了從前鋒左側削過來的數百帝國騎兵!這是最開始的試探進攻,騎兵只在海盜的方陣前掠過,回敬了一陣箭雨後揚長而去。
「嗤!嗤!嗤!」
不斷有人中箭倒在地上,盾牌不能完全阻擋住拋射的長箭,後面的士兵機械地上前補上空位,海盜依然在拉近雙方的距離,終於帝國軍隊開始移動了!一隊重步兵在弓箭手的掩護下向前,重步兵全身鐵甲,速度十分緩慢,士兵都是帝國中最強壯的人族組成,能夠在全身的重壓下完成上千次持續的劈砍,他們手中的武器不是普通的刀劍,而是一把兩米長的長柄闊刀,他們不需要盾牌,每一個士兵劈砍下去的角度都是嚴格計算好了的,沒有做出規定的動作便意味著死亡,身前身後的刀光一起閃過,便是騎兵也能劈成兩半!
長槍往後一縮,再往前一刺,簡單之極的動作,長刀往斜上方一拉,再往下方一劈,同樣簡單到極點的動作,但當有千百個人來同時做出時,便是震撼無比。兩道黑色的洪流緩慢而堅定不移地交匯在了一起,海盜長箭不斷落向重步兵的後隊,卻總是被重甲彈開,無法殺傷,在重步兵的強大壓力下,長槍陣線開始凹陷下去,而重步兵依然向前。這時克裡斯多夫下達了命令,一支騎兵出動從兩軍交戰線切了過去,試圖將重步兵和長槍兵分開,然而此時已經晚了,雷克斯一聲令下數十張大網從長槍兵身後丟向了一路殺過來的重步兵,這些網的網孔十分大,且十分堅韌,很容易將重步兵網住絆倒在地!他們都是一身重甲,自然不可能在戰場上獲得袍澤的幫助重新站立起來,長槍兵夾雜著刀盾手的兩翼趁機從兩側往中間擠壓,要先一步包圍衝到最裡面重步兵。
騎兵趕到了!
他們沒有理會海盜的弓箭,一排彎刀如同野獸的牙齒咬開了海盜的封鎖,從北到南一路不論敵我切斷了接觸。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的倒在地上的重步兵,以及同樣有些倉皇的海盜一起被絞殺,與此同時帝國軍隊吹起了撤退的號角,重步兵緩緩往後退去。第一波試探結束。
「長槍兵退後,刀盾手上前,兩翼壓上,保持中間凹進!」雷克斯的命令很快下達了,海盜開始整體壓上來,長長的山坡上,第一步兵師團開始按照預定的計劃變化著陣型。
這一次的撞擊比上一次慘烈百倍,幾乎就在瞬間鮮血染紅了這一片土地,海盜不斷衝擊著帝國軍隊的防線,然後牽引著帝國軍隊反攻進入海盜陣型凹陷下去的部分,再兩翼壓上,逼迫帝國軍隊後退。戰線便在這樣的反覆拉鋸中向山坡頂部接近。海盜已經沒有了退路,後面從遠鄉港追來的最近的帝國軍隊天亮就能趕到!光榮或者可恥已經不重要,他們唯有希望活下去,支持著他們的不間斷廝殺,刀砍斷了,用身體撲上去,手砍斷了用頭撞過去,然而他們的努力在訓練有序的第一步兵師團面前,卻像是可笑的小丑行徑,一次次衝擊,除了增加傷亡,並不能獲得突破性的進展!
克裡斯多夫皺了皺眉頭,海盜的進攻性的打法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他招來了傳令官:「告訴思裡維奇,打仗就不要拍死,他是要在這裡開化妝舞會麼?告訴他,我要看到我帝國男人的血性!」
思裡維奇是子爵閣下的心腹將領,然而這一仗卻打得畏畏縮縮,他當然無法滿意。
果然不久之後,帝國軍隊的前陣爆發出了一陣吶喊,思裡維奇親自沖在了最前,一把大劍上下揮舞,直接殺了過去。海盜又向前幾次一樣後退,然而這一次帝國軍隊卻像沒有反應一般繼續往前衝擊,海盜軍的兩翼試圖將這一隊帝**和後續軍隊切割包圍開來,只是結果卻差強人意,海盜自己反倒被分割包圍!雷克斯並沒有下令繼續後退,他調集了剩下的斥候騎兵從一側殺了過去!
「弓箭手準備!放!」
「長槍兵壓上,刀盾手後退,重劍步兵壓上!」
「將軍,帝**分兵了!」
從帝國軍隊的方陣裡,分出了一支三千左右的步戰騎兵,之所以說是步戰騎兵,因為騎士訓練困難,他們只不過借助著騎獸的機動性到達攻擊點,然後下馬作戰而已。海盜軍的側翼原本就十分薄弱,這樣的地形側翼進攻也十分困難,帝國軍隊早就預料到了其中的困難,他們事先清理出了一條道路,等海盜的進攻位置達到了他們預想的位置後,這一支步戰騎兵便可以出動了!
「進攻不要停止,調集五百人的預備隊充實到左翼!」
雷克斯很快做出了決定,左翼雖然得到了加強卻還無法保證能夠維持住陣型,畢竟雷克斯已經將主要的精銳都集中到了進攻線上!果然當帝國軍隊展開進攻之後,左翼的陣線很快搖搖欲墜,雷克斯向副官囑咐了幾句後,拔出長劍趕到了左翼,他的到來很快讓陣線得以穩定。可以看得出來,這一支步戰騎兵同樣是帝國軍隊中的精銳,士兵殺人技巧嫻熟,配合默契,勇悍無畏,擁有這樣的士兵組成的軍團簡直就是所有指揮官的夢想!
在這裡,雷克斯不敢讓士兵們後退半步,這裡不像他們的進攻線,都是在歷次戰役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換一句話說,只要這裡有人往後看了一眼,都有可能引發所有海盜往後觀望,有人往後退了一步,都有可能引發所有人後退!恐懼就像毒藥,它的可怕在於能夠傳染!
「督戰隊,凡是後退,立刻處死!」
雷克斯直到到了自己親自上陣的時候了,他將陣線丟給了督戰隊,讓跟隨自己的親衛背後綁上十幾面早已準備好的血色旗幟,如一團火焰,高舉長刀,加入了戰局!
「有死無生!殺!~」
克裡斯多夫望著眼前的戰局,神色變幻不定,戰況的激烈讓他想起了當年與薛岳帝國鏖戰的情形,這樣堅韌的海盜軍隊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將軍,新鳳城緊急軍報!」
新鳳城是離這裡最近的一座小城,也是通往東南沿海公國的必經之路,這裡有一座暴風軍團的軍械庫,供應第一步兵師團的食物和武器就是直接從這裡面調用的……
「念!」克裡斯多夫重新恢復了那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
「一個小時前,新鳳城下出現一千左右偽裝成帝國軍隊的海盜,襲擊了城門,他們在城中放起了大火,守軍沒有辦法讓出了半個城區嗎,軍械庫依然控制在我方手上,但海盜襲佔了騎獸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