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該走的總是要走
古雲懸浮在山谷滔滔洪水咆哮的上空，現在已是子時，絕大多數靈狐一族的成員經過一天的驚慌與猜疑，此刻早就疲憊不堪地進入沉睡。
雨水完全遮蓋天空，使得此地的夜色更黑更沉，唯有辟里啪啦的水滴彙集在一起，永不停息地喧囂。
無形的壓力籠罩一切，古雲內心裡卻有一股發洩的衝動。金丹自動加速旋轉，陣陣磅礡靈力湧動在他的奇經八脈之間，隨同咚咚跳動的有力心臟將膨脹感堆積。
黑暗中，湍急肆虐的洪水拍打山石，發出隆隆轟鳴，一時間蓋過密集的雨滴聲，彷彿受到突然而至的驚擾。
一層層濃密的靈氣冉冉升起，似乎受到某種召喚。它們擺脫洪水的壓迫，頑強地從地下掙扎而上，相互傾軋地抱成團。
靈氣成球，緩緩轉動，將四周更多的靈氣吸引，紛紛爭相而至。隨著速度的急劇加快，靈氣球中心處出現一個超強吸力的漩渦。
洪水奮起，爭先恐後地湧入漩渦之中，形成一道還在膨脹的水幕。一股恐怖的氣息在水幕內散發，並且成倍地增加。
這一切都隱藏在暗黑一片的深夜，水幕匯聚而來的呼嘯聲也淹沒在大雨磅礡裡。唯有加速增強的恐怖氣息猶自瘋狂，吸收四周更多的靈氣，彷彿有著永無止盡的胃口。
古雲的右手食指微微抬起，體內的雄渾靈力得以解放，同樣奔湧至前方的漩渦裡。他食指每抬起一寸，便要吸收大量的自身靈力，那種宣洩的快感便要加重許多。
他的靈力宛如一根槓桿，撬動釋放恐怖氣息的漩渦。漩渦還在膨脹壯大，依稀看到中心處有一小塊黑洞，那裡便是恐怖氣息的發源地。
漩渦急速旋轉，外圍的水幕逐漸凝結，化作一圈冰輪。
古雲一番瘋狂的宣洩靈力，使得體內金丹旋轉中輕輕顫慄，大有提示他適可而止的意思。
「我倒要看看，以現在的實力發揮封仙指的意境，能否最終完成這一式傳說中仙人留下的感悟，其威力究竟有多大！」
封仙指還未匯聚而成，漩渦內已是洶湧澎湃，毀滅性的威壓開始擴展，已經驚醒附近的幾名化形靈狐。但古雲很是倔強，不顧體內金丹靈力告罄的提示，繼續緩緩抬起食指。
當初他剛剛築基，便遇到彩霞宮金丹修士的索命，為了死得有所值，他以燃燒自己生命為代價，強行祭起封仙指搏命。要不是重陽子出手攔截，險些與對方同歸於盡。
此時此刻，他對於封仙指的感悟在這種特定環境下被喚醒，加上已是金丹中期境界，體內的金丹也比同境界的修士強上許多，自然而然地發動封仙指的意境。
漩渦瘋狂，看似一輪冒著極度冰寒的冰輪在肆虐，其內毀滅性的恐怖氣息越來越濃，令人敬而遠之。
幾道化形靈狐的強悍神識掃瞄過來，這裡的異變讓他們深深震撼，要不是明知此地乃是靈狐一族的核心之地，不可能有其他對頭來此生事，恐怕本體早就趕過來一看究竟。
叮噹與九姑娘最先出現在半空中，她們默默地看著古雲緩緩抬起的食指逐漸抬起，感受那股瘋狂氣息給自己造成的衝擊。倆人誰也沒有出聲，連自身氣息也是完全收起，深怕驚擾達到忘我境界的古雲。
「呼啦！」
洪水暴起，似乎受到幾道化形靈狐強大神識的騷擾，在漩渦的帶動下，向一排排滿弓射出的靈力利箭，瘋狂地擊打在掃過的神識之上。
化形靈狐的神識絕對強悍，根本不將這些濺起的洪水放在眼裡，他們的注意力都被古雲前方急速旋轉壯大的漩渦吸引。直到劇烈的刺痛突然襲擊，才知道這排水箭也是漩渦的一部分。
「嗷！」
一連幾聲憤怒的吼叫同時響起，從十餘里之外轟然而至。
「各位大哥大姐，這裡是小枝山，一切有我在，你們休息吧！」
水箭襲擊化形靈狐掃視過來的神識成功，但其反震之力也是不凡，將穩如泰山的漩渦也給扯動得搖搖晃晃。古雲更是渾身一抖，額頭的汗珠瞬間下落，顯得分外吃力。
叮噹知道這是因為古雲施展的這道法術尚未完成，極易受到外力的干擾，把握不好自身會被反噬之力震傷。她心中一急，不留情面地喝止原本關係極好的同伴。
古雲體內金丹之力原本接近枯竭，眼看就要將封仙指完全展開，讓這股毀滅性的氣息膨脹到極致。卻在那幾道化形靈狐的強悍神識干擾下，出現一絲紊亂。
「封仙指！封仙指！仙人是揮手之間一觸而就，毀天滅地。到了我的手中，意境感悟跟不上，體內靈力更是欠缺，勉強催動一次封仙指，不但耗盡全部靈力，而且需要很長的準備期。真的要在對敵時使出這一招，恐怕等我擺好架勢，敵人的法寶早已結果自己的小命！」
受到外力干擾，古雲乾脆放棄最後的努力，喘息著搖頭。
漩渦逐漸消散，瘋狂的洪水也開始平息，按照原有的節奏激盪在山谷裡迴旋。頑強的雨水也感受到古雲的遺憾，紛紛從他靈力光罩邊緣滑過，連聲音也變得細膩溫柔。
「你這是什麼法術，為何有這般威力？到現在為止我還未想出破解之法，彷彿在這股恐怖威壓下，逃走也是困難！」
等到塵埃落定，九姑娘飛至古雲身邊，望著一浪浪的洪水輕輕問道。她說的是實話，封仙指意境帶給她的震撼轟隆隆地響徹腦海，急速旋轉的冰輪彷彿封鎖天地每一寸空間，漩渦中心處的黑洞散發著來自另一個空間的氣息。
「要是有一天你能夠隨心所欲地施展這一招法術，恐怕跨上一個大境界挑戰前輩也不是問題！」
不待古雲回答，叮噹也是身形微動，閃到古雲的另一邊站立，眼中若有所思。
「這一招原本唯有達到元嬰老怪的實力與意境才能稍許發揮，以我現在的狀況勉強施展開來，只能算作是依葫蘆畫瓢罷了！」
古雲恢復正常，左右看了一眼倆人笑道。
這一次在天災洪水的影響下，埋藏在內心深處的封仙指意境突發，雖未完全宣洩開去，但那種忘我的感悟深深印在腦海，為他以後再度施展封仙指打下基礎。
「是啊！有一天能夠隨心所欲施展封仙指之時，它便是我的最強攻擊手段！」他心中暗想。神識控制住煉神鼎在虛空戒中的輕顫，眼光卻有意無意間掃過天邊，那裡灰濛濛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第二天，大雨又毫無徵兆地逐漸停息。這一場雨悠悠半年，掠奪浩靈大陸無數生命。但劫後餘生的興奮卻讓百萬大山的妖族們歡呼雀躍，似乎轉眼就忘卻昨日的驚恐與無奈。
九姑娘賴在古雲洞府久久不願離去，纏著古雲將自己成長的故事講傳來，而且要從出生開始，一點一滴也不能漏掉。在她心中，只要是關於古雲的事情，她都很感興趣，百聽不厭。
妖獸一族心智比較單純，一切僅憑本能發揮，玩心計遠遠不是人族修士的對手。只是經過無數萬年血的教訓，才讓妖族醒悟自己的差距。
靈狐一族心智在妖族中首屈一指，九姑娘更是冰雪聰明。每當古雲面有難色地想轉移話題之時，她便放棄化形靈狐的尊嚴，撒嬌地又喊又叫。唯有眼神中的閃躲暴露出一絲端倪，她猜出古雲想要說出口的話是什麼，那是他最不願意聽到的聲音。
古雲也很鬱悶，他的心不在小枝山，對於九姑娘的裝瘋賣傻既同情，又無奈。有一點卻是清明，沒有九姑娘的幫助，他無法安全走出妖族橫行的百萬大山。
這天，他來到小枝山瀑布外。上次強行說出離開此地的意願之後，九姑娘頓時撅嘴跑開，說是閉關十年整固境界不肯露面。
「你還記得我的存在啊！今天到訪此地，不是僅為看我這般簡單吧？」
叮噹面帶微笑，神色間卻有一種疲憊，細心之人能夠聽出酸溜溜意味。自從古雲與九姑娘在小枝山另一邊的懸崖峭壁上開闢相鄰洞府以來，一年多的時間過去，古雲今日方才記起她的所在，而且還是因為有事相求。
她疲憊的臉頰泛起一絲潮紅，看著低頭不語的古雲，內心深處彷彿突然被針刺傷，隱隱疼痛。
「想走了麼？」
幽幽的歎息從叮噹口中傳出，她站起身淺淺地笑著。良久，她接著說道：「人道妖族生性殘忍，卻不知修士最是無情！罷了，該走的總是要走！你來此的目的我很清楚，這就與你前去勸導九姑娘，讓她慧劍斬心魔！」
「謝前輩諒解，他日有機會再行報答！」
古雲長吸一口氣抱拳行禮，聲音洪亮地說道。
修真一途，原本無情無慾，那些鑽研雙修之術或者吸取爐鼎本命精華提升境界的功法畢竟乃是偏門，修煉者不多。
古雲心中有情，實為一絲缺憾，這點他自己很是坦然。但對於九姑娘，他始終認為僅是一種因果造成的生死劫難。現在這個結已經解開，緣分暫時告一段落，沒有繼續糾纏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