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多魯軍將士瞬間便倒下大片,許多魯兵至死也不能瞑目,自己為魯國出生入死,與楚軍性命相搏,千辛萬苦前來支援曲阜,沒有死在敵人手裡,卻在自己人的箭下流盡了最後的一滴血。
徐子安一邊向後推著公主,一邊撥擋箭枝,雖然他劍如疾風,但由於距離城牆太近,密集的箭雨下,肩頭還是插上了兩支羽箭。
旁邊的墨翟卻被身後的虞燴撲到在地,而虞燴匍匐在墨翟身上,背部已經插滿了箭枝,眼看著是活不成了。
墨翟翻過身來,看到身邊虞燴的屍體,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幾乎冒出火來,正欲拔劍衝起,卻被一隻大手使勁向後拉著,踉踉蹌蹌的向後跌爬,拉他的人正是徐子安。
徐子安一邊向後奔跑,一邊呼喊著命令著所有魯兵向後急退,一萬多魯兵在短暫的遲疑和激憤後,紛紛向後跑去,不多時,便退到了箭矢的射程之外,但是,城前的那片空地上,已經留下了數千具魯兵的屍體,活著的人只剩下七八千了。
水智、魯叔、魏勃三人跺著腳,手指曲阜城頭,大聲怒吼著,其中魯叔的屁股上還插著一枝箭,而倖存了魯兵們,有的漲紅了臉,放聲大嚎著;有的呆立著,茫然的注視著曲阜;更有的乾脆扔下了武器,頹廢地跌坐在地上……
墨翟默默的走到徐子安的面前,道:「我們走吧,讓曲阜自生自滅吧。」
徐子安心中也是激憤異常,但當他回頭望去的時候,只見奔馳而來的楚軍,距離城下已經不足十里之遙,衝在前面的全是戰車和騎兵,速度極快。
徐子安說道:「我軍此時撤退,須臾之間便會被楚軍追上,等待我軍將士只能是全軍覆沒。」
墨翟點了點頭,抬頭掃視了一眼四周,手指遠處的一座小山,說道:「不如我軍先到那峰山之上堅守,隨機應變。」
現在前有楚軍,後有曲阜城,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掉,進退維谷之時,也只有如此了,雖然那座峰山山體狹小,一旦被楚軍圍住後,便是一座孤島,根本沒有逃脫的希望,但是,能拖一時是一時,只要此時不死,便還有希望。
徐子安隨即下令,向峰山進軍,不多時,便來到峰山的山坡之上,這峰山方圓四五里,既不算高,也不算陡,只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樹林茂密,也正是因為草樹茂盛,所以山中也有清泉流出,雖是溪流,卻也源源不斷。
楚軍也隨後趕到了山下,分出約一萬騎兵,將小小的峰山團團包圍起來,其它戰車和騎兵則直撲曲阜城。
而此時,楚軍步兵也已出現在了地平線上,旌旗蔽日,漫天遍地,彷彿一片巨大的潮汐,沿著廣闊的平原漫了過來,把遠處的平原染成一片土黃色,看來不出徐子安的所料,楚軍步兵至少也有40萬大軍。
面對強敵,徐子安率領的魯兵,士氣卻是極低,人人無精打采,不過這也難怪,被敵人追殺並不可怕,而被自己人的屠戮卻是致命的打擊,足可以讓任何一名勇敢的戰士生出心灰意冷的情緒。
失去士氣的士兵是毫無戰鬥力的,率領這樣一支軍隊作戰,無異於送死,現在的當務之急便是恢復魯軍的士氣。
想到這裡,徐子安立在山坡之上,高聲喊道:「將士們,魯國拋棄了我們,但我們不能拋棄自己,從現在起,我們不再為魯國而戰!我們是為自己!為了活下去!我們要活著出去!活著回家!」
徐子安頓了頓,接著喊道:「你們也可以選擇投降,被押送去羽山,但在路上,我們中一半以上的人,將在路上餓死、病亡,剩下的人將在一年內飽受鞭撻、折磨,直到累斃,誰願意降敵,現在就可以下山,我李子仲絕不攔他。」
魯兵們竊竊私語起來,一個面容蒼白的小伙子站了出來,說道:「三日前那一戰後,我等本可以安然返家,卻是你,又將我等帶到這必死之地,我要下山,只要能活過這一刻,我……」
話音未落,那名魯兵的頭顱已被衝上前去的魯叔砍落在地,鮮血噴撒一地,周圍魯軍驚的齊齊發一聲喊,向四周退開。
徐子安瞪著魯叔,喝道:「我答應放他下山,你……」
魯叔一抹長劍,面向所有魯兵說道:「狗娘養的,若沒有李將軍,我們早就死了,這個貪生怕死之徒,放他下山容易,若是他將我軍情形說與楚軍,保得他的性命,卻害了我等。」
徐子安搖了搖頭,心中也是愧疚,那日,若自己讓所有魯軍返回瑕丘,哪裡會落到今天的地步,自己難道是被仇恨沖昏了頭腦?自己難道是要借魯國的手,為胡博涵和濮陽的百姓報仇?難道自己變得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難道自己錯了?
徐子安扶著一株大樹,口中喃喃道:「難道是我錯了?……」
一隻溫暖而又輕柔的小手輕輕抓住了徐子安的大手,徐子安猛然抬頭,卻見公主一雙美麗的秀目緊緊的盯著自己,目光中帶著一絲哀傷,一絲安慰,還有一絲疼惜。
公主輕輕說道:「你沒有錯,錯的是鄙劣的陽虎,你當初不畏生死,不問榮華,捨命救我衛國,今日又來豁出性命助那魯國,你不應該自責啊!」
公主身後站著水智、魯叔、魏勃三人,水智說道:「公主殿下說得對,李將軍大名我等早已耳聞,你本是上黨郡人,卻在鄴郡屠那黑龍,為民除害,又助衛國擊敗梁國,將軍除強扶弱,一心為人,我等敬佩的緊啊。」
魯叔也大聲說道:「正是,哪個再敢說將軍半個『不』字,我魯叔立刻讓他血濺當場。」
水智點點頭說道:「將軍指東,我等便向東,將軍指西,我等便向西,誓死與將軍一處。」
徐子安心中一陣感動,正在這時,忽聽不遠處一人喊道:「李將軍,我想到一個辦法。」
眾人回頭望去,只見墨翟手裡拿著一根樹枝,急匆匆跑到近前,說道:「此山遍地都是海松木,這海松木質堅硬,卻有富有韌性,若是加以鑿工,可堪大用啊。」
水智聽到這話,猛然一個激靈,急道:「這滿山遍野的林木,若是楚軍放火,不費一兵一卒,我軍便要全軍覆沒啊。」
墨翟呵呵笑道:「若是如此,那墨翟也不會把我軍引到這裡來了,這海鬆通常生於海邊,長在這曲阜卻是異數,此樹雖然也可燃著,但其汁液極厚,且其木質緊密,投入大火之中還可燃燒,是用它引燃其它草木卻是極難,而這滿山遍野都是海松,楚軍若是火攻,絕難成功。」
魯叔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原來如此啊,幸虧啊,若是被活活燒死,那我魯叔還不如下山和楚軍拼了,這木頭真的燒不著?我還是先試試,莫被你老翟騙了……」
魏勃不去理會魯叔在一邊囉嗦,問道:「墨老弟有什麼良策?說來聽聽,是不是利用這樹木防守?」
水智笑道:「我早就聽說平陽墨翟是能工巧匠,製出的木器巧奪天工啊。」
墨翟擺了擺手,說道:「各位莫要取笑於我,楚軍立足未穩,騎軍也不能攻山,事不宜遲,現在便須動手。魯校尉,你把軍中所有大斧集中起來,挑選軍中臂力極強的士卒,在山中找高大筆直的海松砍伐,我自挑些木工出身的兵士,盡快製出守山器具。」
沉默了半響的徐子安忽道:「墨老哥,我倒想出幾種可以協助守山的器具,或有奇效。」
公主和其他四人一起望向徐子安,水智道:「我今日方知,能者無所不能……」小說網(|com|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