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軍,外面尚在落雨,你……你就在這裡吧,只是……你須轉過身去。」公主叫住徐子安,但話說到後面,卻微不可聞了。
徐子安心中有些感動,一向高傲冷酷的公主,今日還是第一次說出關心他的話語,但他還是搖了搖頭,道:「有什麼事,殿下喊我就是。」說完徑直走出洞穴。
徐子安坐在一塊突起的石頭上,任由雨水敲打在頭上和**的身上,卻是毫不在意,眼睛望著滿山鬱鬱蔥蔥的綠色,心中想的卻是如何安全的返回衛國。
把公主和太子送到吳起軍中就安全了,但是現在吳起在哪裡?他知道濮陽百姓被劫持後,為何這麼多天都沒有追來?難道他也遇到什麼麻煩?或是被楚軍阻擋?
此處深入深山,濮陽在西面,但絕不能向西走,很可能還會遇到楚兵,南面更不能走,只能先向北,出了大山再向西走。
現在已是魯國境內,向北就靠近魯國國都曲阜了,魯國與衛國一向交好,應該也不會為難公主。
徐子安正在思索的當口,忽然從洞內傳來公主的尖叫聲,徐子安一個激靈,猛然跳將起來,三兩步奔進洞穴之內,卻見本來平整的石地上無端端多出一堆泥土,而泥土之上赫然散落著一堆巨大的人骨。
徐子安一扭頭,卻見公主靠在洞壁上,面顯驚恐之色,一雙纖手緊緊抓著衣服,而身上,竟然一絲不掛。
徐子安急忙扭過頭去,雖然他情急之下並沒有看清公主的身體,但那白花花一片的**卻是讓徐子安心中一顫,畢竟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女孩的身體,如何能保持心靜如水。
徐子安背對著公主說道:「這是怎麼回事,哪裡來的?」
卻聽見身後一陣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音,半響後,公主忽然低聲說道:「你……你看到我了?」
徐子安一陣尷尬,平生以來第一次漲紅了臉,急忙蹲下身軀,拿起一塊人骨,掩飾道:「這骸骨有些古怪,什麼人能有這麼大的骨頭……通常人的骨頭,表面平滑,而這具人骨的骨質卻極為粗糙,這會是什麼?」
公主聽到徐子安的話,也漸生好奇之心,慢慢走到徐子安的身邊,蹲了下來,拿起一塊人骨,仔細打量一番後說道:「這是巨人的骸骨,剛才我正烘烤衣衫的時候,從洞頂忽然落了下來……我曾聽說吳越地域有巨人出沒,想不到這裡也有。」
徐子安向上看了看,只見洞頂距地面有近七八米,上面盤根錯節掛著許多粗大的樹根,中心有明顯的一處坍瀉,這堆人骨顯然就是從該處落下的,露出了一片新泥,四周是乾裂的泥土,想來是因為這洞裡常年沒有通風,今日打開洞後,泥土發生變化,加上公主烘烤衣物時,潮濕的蒸氣向上升起,所以泥土夾雜著人骨才會忽然落下。
公主忽道:「咦?這是什麼?」從巨人的手骨處拿起一塊東西,仔細看了起來,徐子安聞言也湊過頭去,當他看到公主手中的東西,整個人都僵住了。
原來公主手裡拿的卻是一顆晶瑩碧綠的玉珠,這玉珠的光華和形狀讓徐子安清晰的記起了玉璽,那日玉璽在空中裂碎的時候,曾經迸發出數顆玉珠,伴隨著天崩地裂散落到大地的各個角落。
徐子安癡癡的看著玉珠,心中感慨萬分,自己因這玉璽而被引入這個奇怪的世界,今日再次見到它時,卻是經歷了無比的滄桑,真是緣起緣落,因果循環啊,難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讓這玉璽與自己有著扯不斷的聯繫?
公主看到徐子安的表情,微微一笑,拉過他的大手,將玉珠塞入他的手中,輕聲道:「你喜歡這玉珠?就給你吧。」
徐子安這才靈醒過來,尷尬的一笑,又將玉珠塞到公主手中,說道:「我個大男人,帶著這玉珠成什麼樣子,還是給你吧。」
其實徐子安是不想看到這個玉珠,一看到它,自己就想起押送玉璽回北京的那天,就想起自己的特警戰友,就想起烏魯木齊的家,想起自己的父親、母親,一想起他們,徐子安內心就隱隱作痛。
公主拿著玉珠,滿臉歡喜的放在手裡把玩著,彷彿一個頑童得到一個好玩的玩具一般,哪裡還有之前冷酷高傲的模樣。
公主玩了一會,側著腦袋說道:「這算是你送給我的嗎?」
徐子安呆呆的坐在地上,提不起一絲精神,強壯的身軀也彷彿塌陷下來,自己只想昏昏睡一覺,希望一覺醒來,一切都變了,希望一切都是一場夢,自己又回到了現代。
公主見徐子安頹唐的模樣,以為他是被雨水淋病了,心中不由愧疚起來,他是為了讓自己才出去淋雨的,身上的衣服又脫給自己當座墊了,穿的那麼少,必定是病了。
公主愧疚的同時,心中也湧起陣陣暖流,自己從小到大,對自己好的人不少,但除去父母外,都是因為自己的公主身份,但這個李子仲,從沒有因為自己是公主而刻意迎奉,從沒有因為自己的身份而誠惶誠恐,對自己除了行禮外,與對待其他人一般無二,甚至呵斥過自己。
但是他又像兄父一樣對自己關心備至,甚至用他的生命保護自己,事後又像從未發生過一樣毫不在意,自己自恃能揣摩他人的心思,但是他李子仲的心,自己卻一點也猜不透,
公主望了望徐子安,起身抱起熟睡的太子,把地上的衣衫移到篝火旁,轉頭說道:「李將軍,你也躺在衣衫上歇息一會,暖和暖和吧。」
徐子安看了公主一眼,說道:「我不累,還是公主須多多保重身體。」
公主不由分說,拉起徐子安的大手,把他按到篝火旁躺下,自己也躺在旁邊,把太子放在二人之間,說道:「我們休息一天,明天還要趕路。」
徐子安心裡本已困乏,只好點頭同意,公主、徐子安躺在了一起,中間夾著太子,昏昏睡去。
∼∼∼
整整一天過去,次日早晨,大雨已停,二人這才準備了一下,烤好數塊麒麟肉以做乾糧,出得洞來,向北方進發。
山路雜草叢生,帶刺的荊棘,腐爛的樹枝,泥濘的地面,十分難走,徐子安撇來兩根木棍,以做枴杖,二人互相依靠著,互相攙扶著艱難跋涉,日出而行,日落則找個山洞或山坳歇息一夜,穿山越嶺走了三日,這天上午才出得深山,面前豁然出現了一片遼闊的平原。
初秋的野草仍然碧綠一片,與淡藍的天空在遠方交匯一線,其間點綴著大大小小的湖泊,彷彿在一片綠油油的池塘中泛起的一個個白色的魚脊,而空氣中帶著清新的野草的香味,景色醉人。
公主彷彿一孩童一般,蹦蹦跳跳的走上一塊高起的土丘,癡癡的望著面前的美景,一言不發。
這些日子,雖然極為艱辛,但公主卻時時一副天真爛漫的小女孩模樣,整日有說有笑,不是給徐子安講山中的奇花異草,就是纏著徐子安給她講趣聞趣事,毫不因二人的處境而煩惱,與當初施展權術、威壓群臣的公主簡直判若兩人,讓徐子安心中直嘀咕,這個美麗女孩的心思實在奇怪,真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公主的本來面目,
徐子安走到公主的身邊,向遠方望去,也覺得心曠神怡,耳邊傳來公主細柔的聲音:「好美啊,在這裡住一輩子就好了。」
徐子安「嗯」了一聲,再不言語,心中卻分外恬靜,這種感覺已經好久沒有出現過,自己自打來到這個世界,除了在鬼谷那段時間以外,一直生活在刀光劍影、血海屍山之中,來去匆匆中,從未細心體會過身邊的美景,也從未感受過這種淡淡的靜靜的感覺。
「習習谷風,
其秀如頎,
清泉毖彼,
其踞如瓊,
漫漫葛蕉,
勿纏吾足,
紛紛惡世,
勿掛吾胸……」公主微微抬起纖手,將被風吹亂的長長的鬢髮捋到胸前,輕聲哼唱起來。
清美的歌聲,合著這油畫般絢麗的美景,讓徐子安微微閉起了雙眼,幾乎忘記了身處何地,朦朧中彷彿置身清澈的甘泉之中,湍湍的溪流輕輕柔柔的沖刷著自己疲憊的心,每寸肌膚慢慢舒展開來,細細的吮吸著這綿綿的清爽。
直到公主的聲音漸漸消失,徐子安才從朦朧的幻境中清醒過來,慢慢睜開了眼睛,卻見公主正歪著頭,一雙如同新月一般美麗大眼睛,含著笑意,盯著自己。
徐子安臉上微微一紅,不敢與她對視,而把目光投向遠處,卻聽見公主柔柔道:「我唱得好聽嗎?」
徐子安點了點頭。
「那日在衛氏行所,你唱得那首歌子也很好聽,再唱一遍吧。」公主左手輕輕扯了扯徐子安的衣袖,一雙眼睛彷彿會說話一般,略帶撒嬌略帶乞求,讓人不忍相駁。
徐子安呵呵一笑,清了清嗓子,唱了起來:「月光光,秀才郎,騎白馬,過蓮塘……」
剛唱沒有兩句,忽聽見遠處隱隱傳來陣陣馬嘶人喊之聲,遠處的地平線漸漸出現一道黑線……小說網(|com|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