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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卷 之十八 哲河港(求月票) 文 / 阿菩

.    隆慶元年二月,海軍都督府都督李彥直率領大軍八萬五千人,號稱十萬大軍,分水陸兩路南下。他卻哪裡來這「十萬大軍」?其中有五萬人卻是南直隸和浙江各島投降的海盜,兩三萬是衛所官兵,這就有七八萬了,剩下那一萬人,才是正軍。大軍到處,浙南海盜望風披靡,盡皆仿浙東海盜歸附,於是又多了一批前鋒。

    其實早在李彥直正式向大員海峽進軍之前,在通商開埠的政令傳播開來之後,大員海峽的局勢就已在向澎湖方面傾斜。

    王直的根底在於海商,通商開海的消息一傳出,十萬商人,盡望上海,這就等於是挖了王直的根,隨著李彥直節節南下,浙東方面葉宗滿能為王直提供的補給也就越來越少,要想在海峽兩岸劫掠,西面的福建沿海接濟體系已對王直部視若大敵,東面大員又已堅壁清野,戰事每進行多一日,王直、破山的困頓也就加深一分。他們在大員仍然處於攻勢,可已經有好些被他們脅從的海賊偷偷背叛投靠吳平、王牧民了。

    相反,澎湖方面的力量卻越來越強。月港的張維、澎湖的吳平與安平鎮的王牧民三線連防,安平鎮以北的沿海農村已被打爛,但安平鎮卻還在王牧民的苦苦支撐下堅守不墮,以此保住了安平鎮以南農村的元氣。在這段期間,巴拉望鄭松林、呂宋詹毅、飛龍寨張璉、新加坡沈門、婆羅港楊舟分別派遣船隊,匯合到呂宋之後,由張璉統一率領隨時準備北上增援。

    單是這支力量也就算了,卻還有另外一支勢力的加入,竟使局勢大大出乎破山的意料之外,在李彥直到達之前就讓澎湖方面有了佔據上風的契機——這支勢力,就是包括佛郎機、回回商人在內的外國私商船隊。

    西洋商人到東方做生意,除了渴望得到南洋的香料之外,中國的生絲陶瓷也是他們夢寐以求的貨物,而從日本帶白銀到中國則是一條利潤極高的近海航線。而無論是要得到陶瓷生絲也好,要去日本貿易也好,大員海峽都是一條必經之路,戰事一起,整個大中華地區絕大多數的港口他們就都沒法去,而單單靠廣州有限地開放根本就不足以滿足所有外國商人的胃口。

    因此大員海峽開戰。對所有外國商人來說都不是好事。

    破山倒也聰明,在戰事伊始就考慮到如何爭取這些外國商人,他打出的口號就是要打通大員海峽,讓中外所有商人都能自由進出中國、日本的港口買賣貨物,並以開海急先鋒自居。

    這樣的口號若能實現,對外國商人來說無疑誘惑巨大,若能取得外國商人的支持,一南一北夾擊澎湖,則吳平、王牧民再怎麼堅韌只怕也難以支撐。甚至呂宋、巴拉望等也將陷入混亂。

    可惜。破山所有地終究只是口號而已,佛郎機和回回們在不久之後就從廣州的官員口中得到了更加權威的信息:大明已經派遣一位元帥接掌了整個帝國的海軍,而這位帝國元帥已經下令開海了!

    哪怕是有重洋阻隔。但這個消息也仍然如長了翅膀一樣,沒多久便飛到了呂宋、新加坡,跟著又飛過滿剌加海峽,到達印度,繞非洲吹到了里斯本,東邊則過麻逸遠渡太平洋——當然,消息傳到巴格達和里斯本、塞爾維亞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可聚集在南洋的商人們卻很快就聚集起來,因大員海峽正在開戰。這些商人便全都被堵在了離大員海峽最近的大港口哲河港。

    在這裡。商人們聽到了一個傳聞——

    「這個哲河港。聽說就是以那位開海地帝國元帥地名字命名地。」

    這個傳聞很快就從中國人那裡得到了證實。說原來那位帝國海軍元帥。就是當年威震東海地李孝廉。

    李彥直還在上海時。就已經代表大員、呂宋、巴拉望、新加坡等地上表請求內附。朝廷也第一時間發下了允許地公文。所以有秀才身份地詹毅就理所當然地成了呂宋縣地知縣。

    詹毅地這個「知縣」。統轄地地域實在是大得過火。呂宋群盜及其附屬島嶼。甚至整個南中國海地東部。都是他地管轄範圍。在這種情況下翻譯沒法完全詮釋「知縣」地意思。只好音譯。外國商人聽了之後。便都將詹毅視作呂宋總督。

    「這位知縣老爺管轄地地方。比西班牙和葡萄牙合起來還大呢!」

    在哲河港裡一個小酒館內,大船長安東·佩雷拉嘖嘖稱奇。

    「聽說大明帝國的正規軍已經清理了大量地海盜,看來中國的政府要正式進入海洋了呢。你們說。這對我們是好事。還是壞事?」另外一個大船長,有遠航海狼之稱的弗蘭西斯可·托斯坎諾說。

    「也是好事。也是壞事。」為了搶購生絲,從南美洲帶來了大量金銀的西班牙商人路易斯·阿爾梅達說:「好處就是,也許我們以後可以安心做生意了,壞處嘛,只怕我們以後只能安心做生意了。」

    「只是中國這麼龐大的一個傢伙,若是重視起來海外貿易來,咱們歐洲以後只怕會有麻煩。」安東·佩雷拉說。

    弗蘭西斯可道:「怕什麼,隔著幾萬里呢,對我們來說,只要能賺錢就好。不過我已經寫信給滿剌加總督和印度總督了,我們葡萄牙應該很快就會有應對的手段。」說到這裡他瞄了路易斯·阿爾梅達一眼,好像在說:「不知道你們的西班牙怎麼樣。」

    葡萄牙來到亞洲比較早,在印度、滿剌加海峽都有重要據點,西班牙雖然在歐洲的勢力比葡萄牙大,但在亞洲這邊暫時只有一個據點麻逸——這個據點還是船長洛佩茲和詹毅達成協議後才發展起來的。

    不料路易斯·阿爾梅達卻只是輕蔑地笑了笑,幾個葡萄牙船長看不懂他地輕蔑,但阿爾梅達也沒透露什麼,這就讓弗蘭西斯可他們更覺得可疑了。

    「上帝!他們西班牙到底有什麼陰謀?」

    其實西班牙也沒什麼陰謀,只不過路易斯·阿爾梅達其實已得到了呂宋縣令詹毅的手令許可,準備作為麻逸總督洛佩茲的特使前去拜見李彥直而已。

    原來當年林道乾和詹毅與洛佩茲接觸過後。雙方隨後就保持著密切的聯繫。陳羽霆答應在安平鎮給西班牙建立一個使館,但這個承諾要在見到西班牙王室的正式文書之後才生效。

    當時陳羽霆其實還不算中國方面的正式官員,但洛佩茲地使者對此並不瞭解,可從大員、呂宋能夠持續地購買到陶瓷和生絲,從巴拉望能夠買到香料對西班牙商人來說卻已經是一個事實,一條橫跨南太平洋的商路就在這幾年裡逐漸繁榮起來。洛佩茲所在的麻逸港也因此而興盛。洛佩茲得到這個契機之後,馬上給國內寫信,信中自然將自己地功績大大誇耀了一番,說自己已經在東方佔據了一個重要地港口,並先於葡萄牙人打開了通往整個中國的商路。

    這時西班牙地國王是卡洛斯一世,卡洛斯一世同時也是神聖羅馬皇帝,在德意志稱查理五世,是哈布斯堡王朝這一代的君主,其領地包括西班牙、那不勒斯、西西里、撒丁、奧地利、尼德蘭、盧森堡以及非洲的突尼斯等。葡萄牙人壟斷了通往亞洲的商路發了大財,這事一直讓西班牙人耿耿於懷,眼紅得不得了。所以聽說洛佩茲在東方站穩了腳跟。馬上就任命他為麻逸總督,管理西班牙在亞洲的所有事務。

    這次大員海峽起了戰事,跟著中國政府起了很大的變動,這些外國商人本來是沒法得到中國官方高層訊息的,只是有李彥直在,所以北京方面的一些消息才經由福建、大員而傳到他們耳朵裡——也可以說,中國中央政府和歐洲之間的訊息渠道是被李彥直一系地人所壟斷,李氏門人說什麼,這些歐洲人就只好聽什麼。兩年下來,包括洛佩茲在內的所有歐洲人聽到的關於中國政府地消息,基本上都與李彥直有關,而他們又將這些消息傳往國內,因此在歐洲列國君主、梵蒂岡教宗的印象中,早在蒙古南侵之前的中國政壇似乎就已經以李彥直為主角,他們所知道的這個時代的中國史,就是李彥直的陞官史。

    「這個人,將來一定能掌握中華帝國的政權。」遠在歐洲的卡洛斯一世判斷著。並指示洛佩茲一定要和這位中國大官取得聯繫。

    而到了最近,這位李孝廉果然不負眾望,成了大明帝國海軍的「元帥」,開始推動大明帝國地開海運動。

    洛佩茲聽到消息之後,一邊往國內投急書回報卡洛斯,一邊派遣路易斯·阿爾梅達為特使去求見那位帝國海軍元帥,希望能夠和大明帝國達成初步協議,進一步為西班牙爭取利益。

    這些事情,對著葡萄牙商人他自然是不肯輕易開口的。加之見葡萄牙人的反應如此緩慢。阿爾梅達心裡更是竊喜,覺得在這件事情上西班牙明顯已經佔據上風了。

    「或許藉著這件事情。我們西班牙能夠翻轉在亞洲的整個局面呢。」

    阿爾梅達心想。

    當然,隱憂也是有的,雖然兩國本土隔得比較遠,但如果中國過分強大的話,對西班牙來說也不是好事,若到了那時候,和葡萄牙聯合來抵制大明帝國也是一個可以考慮的方案。所以阿爾梅達臉上和這些葡萄牙人也保持著友好。

    這時,安東·佩雷拉忽然說起了一個趣聞:「對了,你們聽過那個叫什麼破山的人嗎?哦,還有王直。」

    「破山?」

    王直他們還是知道的,小酒館地六個商人中有四個和王直有過交易,至於破山就比較陌生了。

    「我聽說他曾是那位李元帥的學生。」說這話的是阿爾梅達,他的消息自然是從詹毅那裡來的:「聽說那位李元帥還在家鄉時,在沒進入政壇之前是一個學者,教出了許多的學生,之前大員的那個總督陳,澎湖的那個將軍吳,還有呂宋的這個總督詹,還有巴拉望地那位總督鄭,就都是他地學生。而這個叫破山的學生呢,則是一個叛徒,他背叛了老師,逃到日本去做了海盜,也佔領了一些地方,現在他地老師都已經成為元帥了,他還來搗亂,又鼓動了五峰船長造反,大員海峽現在的戰爭,就是他挑起的。」

    小酒館裡的商人都點了點頭,這些傳說他們也聽說過。

    「怎麼忽然說起他呢?」阿爾梅達問。

    安東·佩雷拉說:「在那位李元帥的開海令傳到這裡之前,那個破山曾提出一個口號,說他要打通大員海峽,把中國所有的港口都變成能自由貿易的港口,希望我們能呼援他,南北夾擊澎湖、大員,你們聽說過沒?」

    「聽說過,那又怎麼樣?」

    「那,你們怎麼看呢?」

    小酒館裡忽然爆出一陣大笑,似乎所有人都認為安東·佩雷拉的這個問題荒謬絕頂!

    一個是帝國海軍元帥,掌握著東方的軍政大權,另外一個卻是流亡日本的海盜,兩個人的話怎麼可以相提並論呢?很多時候,人的身份就決定了他所說之話的份量,至於內容是什麼,卻可能並不重要。

    這些歐洲人對中國國內的事情並不了了,也不清楚那位海軍元帥其實有著許多的困擾和隱憂,若是浙東的海盜、東海的海商、佛郎機回回的私人艦隊全都能聯合起來,和破山、王直一起對抗李彥直,加上兩京政局內外夾擊,確實也有可能他拖入絕境。

    可惜,這些前提全部都不存在,李彥直取得名份大勢以後,海盜也罷,海商也罷,外國的私人艦隊也罷,全都錦上添花去了。甚至就是兩京政府也忌憚他,東南士林更都指望著李彥直能為他們的家鄉帶來太平。可又有多少人知道,李彥直此刻所擁有的軍力,比起大家對他的害怕與期望來其實遠為不足呢?

    在這個時候,或許就因這些人都相信了李彥直有這樣的威權,有這樣的實力,所以這位「帝國海軍元帥」才掌握了這場戰爭的必勝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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