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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大結局 第21章 彷彿纏綿 文 / 月斜影清

    第21章彷彿纏綿

    他的力氣很大,恍惚中,她想起葉嘉是跆拳道高手,身手是很不錯的。她站著沒動,他拉她的勁道也用得恰到好處,一點也沒有令她感到疼痛。

    他從來也不會傷害她,哪怕輕微的疼痛也不曾。

    然後,他拉著她的手就往樓梯下走,不快不慢的。

    沒有任何人說話,甚至連呼吸聲都很輕微的,這7層的樓梯如此漫長,這幾十級的台階如此短暫——心裡那麼奇怪,多麼希望永遠也走不完,卻又恨不得一下就到頭。

    到了門口,來來往往的人,終究是疾病壓制了浪漫,並無人側目一對拖手的男女,只要不碰見醫生護士,病人,誰也不會關心這些。

    馮豐試著鬆開葉嘉的手,但是,他依舊拉得緊緊的,然後,逕直拉著她去了停車場。葉嘉已經打開車門,馮豐明白他的意圖,卻一點也沒有要上車的意思。因為想起那天,自己在烈日下如何苦苦地求他送自己回家,他卻斷然拒絕,跟楊女士那麼久地煲電話粥。

    這是心裡的刺,這天下誰都可以那樣對自己,葉嘉卻不可以。

    心裡深處,一直固執地以為,即便離婚了,即便不再是愛人,葉嘉也絕不會傷害自己哪怕是一星半點,一直是相信的。

    可是,世事終究難料,也許,他早已有了更重要的人。自己,已經算不上什麼了。

    如果對彼此來說,對方都已經不再重要,那麼,又何必還要糾纏不休?

    學現代都市男女的玩曖昧?

    那就太糟踐自己了。

    她扭頭就走,步子很快。

    可是,才走出兩三步,又被葉嘉拉住。

    她怒道:「葉嘉,你幹嘛?」

    「給你療傷,醫院裡的這種藥不頂用,恢復起來慢,我有新藥。」

    「謝謝,我不需要。」

    她神色冷淡,一味記恨著他那天的決絕、他一次次的疏忽和冷漠。

    不是要從此陌路相向的麼?幹嘛現在又假惺惺的?

    自己又不是快要死了。

    她異常不耐煩:「我只是皮外傷,還不至於那麼金貴,幾天就好了。」

    葉嘉只是看著她,緊緊抓著她的右手。

    從葉嘉的眼睛裡,她忽然看見自己的影子。那樣清澈的眼睛,漂亮的眼睛,都不像是男人的眼睛,天生就是來蠱惑人的。

    如果男人中也有蘇妲己,葉嘉就是那個妖媚的男版千年狐狸精。

    心跳忽然加快,也說不出話來。葉嘉趁她發愣,輕輕推一下她的背,仍舊是那種拿到好處的力氣,一點也不費勁,就讓她穩穩地上車坐好,甚至,他連安全帶也幫她繫好,才關上車門,自己從另一側上去,發動了車子。

    心裡是不悅的,也不知道他要幹嘛,馮豐只端端正正地坐著,一句話也不說。

    葉嘉微微側臉,見她那種小學生一般的姿態,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坐自己的車子,那樣生著病,發著燒,卻興高采烈的。

    心裡微微覺得濕潤,稍微將車速加快了一點。

    馮豐偷眼看他,心想,這個時候,他居然翹班,太沒職業道德的傢伙,真不像葉嘉的作風,但見他穿的便衣,並未穿工作服,才明白,他今天不是來醫院上班的,自己也並不是「碰巧」遇到他,而是他專門趕來的。

    大概是依依告訴他消息的吧。自己只叮囑依依不要告訴李歡,但沒想道她卻告訴葉嘉。葉嘉不是大忙人嗎?身邊又有個如花似玉的楊女士,今天怎麼還有空來找自己?

    正胡思亂想,目光忽然對上葉嘉的目光,見他眼中居然帶了一絲溫柔的笑意,彷彿關切。

    心裡一震,腦袋也嗡嗡的,葉嘉,這樣的目光,該死的葉嘉。

    不到10分鐘,車子就在C大停下,這是葉嘉的實驗室,裡面有他的一間獨立的休息區。人來人往,葉嘉又一直緊緊拉著她的手,馮豐沒法再使小性子,只好跟在他身邊。

    進了門,一切都是熟悉的。

    她下意識地看看四周,想看看有沒有楊女士來過的痕跡,卻看不出來,也不知道有沒有來過。

    正東張西望,葉嘉拉她一下:「小豐,坐下。」

    這時,她才發現葉嘉拿了個大大的藥箱出來,打開,從裡面拿出一瓶膏藥,揭開蓋子。然後,拿起她的黑毛豬蹄似的左手手臂,將她原本已經處理過的藥物全部擦掉。

    他用的是一種特殊的紅藥水,擦得很疼,她幾次要縮回手臂,卻都被他牢牢抓住,很細心的,一點一點的擦拭。

    終於疼得忍不住了,不禁怒道:「葉嘉,你幹嘛?」

    她齜牙咧嘴,那麼熟悉的神態,又帶了點兒撒嬌。

    「葉嘉,好疼呀……」

    這熟悉的嬌嗔令他的心裡忽然溫暖。他微笑:「像小孩子一樣,這點疼都受不了。」

    哼,換他來試試?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她用力縮回手:「我要走了。」

    葉嘉根本不理會她,逕直又將她的手拉過來,慢慢地開始塗抹那種褐色的藥膏。說也神奇,這種藥膏一抹下去,立刻有種清涼的感覺,那種紅腫發燒的疼痛跡象立刻緩解。

    她忍不住問:「這是什麼東西這麼神奇?」

    他極其耐心地回答她:「我按照那個老中醫的秘方,另行開發的,目前,正準備投產之中……」

    老中醫就是那個赤腳醫生,她認識的,第一次見面,就是自己燙傷後被葉嘉翻牆「劫持」到他在C大的小別墅。

    那時的花那麼紅,天那麼藍。

    只是當時已惘然。

    赤腳醫生的藥膏曾在這次地震中救治傷患,發揮過很大的作用。葉嘉的則是一種嶄新的藥系,就是他前些日子那麼拚命的成果吧?

    她好奇道:「還沒投產麼?」

    「還沒大規模投產。」

    「為什麼呀?」

    「因為我和製藥廠有些分歧,在定價上,他們要走高檔路線;事實上,這樣的一瓶藥膏,成本不過兩元錢,如果定價到80—100元一瓶,我認為是欺詐。我心目中的定價是10元左右。藥價的虛高,導致近年百姓負擔越來越重……」

    葉嘉,固執的葉嘉,他其實,從來不曾是象牙塔裡的人物,而是活生生的世俗人物。像他這樣的大學者,並不是整天脫離實際的,事實上,許多年來,他在醫學上一直是入世的,有著最第一手的資料。

    所以,他不願意合作。

    對這個男人,她總是抱著那種淡淡的崇拜的情懷。天下人都說他是呆子,只有她知道,他不是,他在這個喧囂的世界裡,永遠保持著一顆悲天憫人的情懷。

    她小聲地問:「那,這樣會有其他人合作嗎?」

    「會的,一定會有的。」

    許久沒有這樣面對面,藏在心底的問題還是忍不住問出口:「葉嘉,你家裡情況如何了?」

    葉家的情況,她幾乎從李歡口中知道得一清二楚,因為葉曉波對李歡並無任何隱瞞。但是,聽轉述,和從葉嘉本人口中聽到,完全就是兩回事了。她希望聽到葉嘉自己的看法。

    葉嘉淡淡道:「還是老樣子,整天雞飛狗跳的。二嫂最近特別來事……」

    老二想和葉曉波爭奪「王位」這是她知道的。

    「唉,只希望你二嫂別破壞就行了……」

    「誰說得清楚呢。」

    「你支持曉波,那她豈不是天天對你沒好臉色?」

    「我並不需要別人對我有什麼好臉色。」

    心裡忽然有種強烈的憐惜的感覺,葉嘉,從未享受家族利益的葉嘉,在大難來臨的時候,不但成為世人眼中的「賣身求榮」者,就連家裡人也要拿腔做調。

    他們可曾想過,葉嘉的種種犧牲和委曲求全,難道是為了自己得了半分的好處?

    心裡忽然有很憤怒的感覺,細聲道:「葉嘉,你別管他們的閒事了……」

    其實還想說一句「你別和楊女士在一起了」,但是,終究這話說不出口。

    太過市儈。

    他似笑非笑:「他們看我不順眼也沒關係,反正我很快忙碌起來,也少有回家了……」不知不覺地,他把自己的委屈告訴她,唯一的傾訴者面前,一些埋藏在心的委屈,也就這麼流露了。

    馮豐很想安慰他一下,卻又不知怎麼安慰,忽然道:「我還有十萬塊錢……」

    葉嘉一怔。

    馮豐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很傻的話,可是,那時,心裡的確是那樣想的,想傾其所有幫助他,給他,他的困難就是自己的困難。

    事實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爛船還有三斤釘,何況葉氏集團不過是陷入一陣財務危機,並未分分鐘就要宣佈破產清盤了。

    十萬塊,也許不夠二嫂之類的葉家女性成員買一件大衣。

    她紅了臉,彷彿自己是一個傻瓜,只有小家子氣的女人才會說出這樣的傻話。

    葉嘉卻情不自禁地笑起來,他這樣笑,中年的滄桑、年輕的美妙奇異地結合,那雙漂亮之極的眼睛充滿了一種久違的熟悉的柔情脈脈。

    多久沒見過這樣的眼神了?

    不對,其實是不久以前,當他翻閱了圍牆冒著生命危險闖進葉霈的基地,找到自己時,就是這樣的笑容,這樣的眼神。

    這樣的眼神,終其一生也不會忘記。

    藥膏已經塗好,葉嘉放在一邊,才道:「小豐,你可以帶幾瓶回去送給你的朋友們。」

    「嗯。」

    「我再給你按一下,今晚就不會疼了。這一周,你再擦三次,估計就會差不多了。不要去打止痛劑,也不要打退燒針,那對身體很不好。」

    「嗯。」

    葉嘉又拿起她的手臂,揉揉,好像在按手臂上的一些穴位,異常舒適。

    她穿無袖的長裙,左手臂下面一截紅腫如豬蹄,上面一截膀子卻是雪白膩滑的,葉嘉為她按得一會兒,心裡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幾乎是同時,馮豐已經察覺到了他掌心的滾燙,指尖的滾燙,彷彿烙鐵。那樣的燙,絕對不是因為天氣的原因,而是,而是……

    兩人曾經是恩愛夫妻,你儂我儂時,曾經有過許多次**的時光,彼此對彼此的身體反應都異常熟悉,如今,見葉嘉這樣子,馮豐忽然慌亂起來,自己也覺得渾身發熱。

    葉嘉的呼吸都已經不再穩定了,氣息紊亂,好像身體某一處地方要爆炸開去,越來越忍不住,一定要做些什麼來緩解一下。

    他的手停在那雪白的肩頭,不由自主地滑向她的脖子,一切程序都那麼熟悉,甚至她的清晰的鎖骨,他盯住那裡,那是他多次親吻過的地方,然後一路往下,恍惚中,耳邊甚至聽得喘息,也不知是自己的喘息,還是她嬌媚的喘息,那麼熟悉……

    那些都是愛的記憶呵,永生也難以忘懷的。

    「小豐……」

    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又帶著那種她極其熟悉的磁性,無數次,他做「皇帝」的時候,就喜歡這麼叫她,一聲一聲,令人**。

    她全身都熱起來,像在發一場愛的高燒。

    明明應該趕緊躲開,可是,腿卻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只呆呆地坐在原地,任他揉著自己的手臂。

    他的眼睛已經變得暗黑,是那種很危險的火焰,濃烈,連她的倒影都被淹沒在那樣的火焰裡。

    「小豐……」

    他的聲音那麼辛苦,彷彿再也忍受不了這樣的煎熬。他是一個已婚的男子,曾經和自己的妻子一起體會過最甜蜜的琴瑟和諧,可是,已經多久了?一年、兩年,還是三年?夫妻二人有多久沒有親熱過了?自己又忍了多久了?

    自己是個**正常的男人,也受過無數的煎熬,卻從未想到過到除她之外的任何女人身上去獲得滿足。

    如今,突然被喚醒身體裡所有的熱情和**,記憶中,最最**的時候也不及現在來得強烈,哪裡還忍得住?

    男人有權利獲得愉悅,最正當的,莫過於從自己的妻子身上。

    這一瞬間,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完全忘記了二人已經離婚的事實,潛意識裡,覺得一切都那麼正當,那麼自然——

    夫妻之間,那樣子的親熱,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不然,人類為什麼要一直繁衍存在?

    不然,愛情為什麼叫人嚮往?

    彷彿回到了兩人在一起最美好的那段時光,激情完全被引爆,他幾乎不假思索伸手就抱住了她。

    馮豐蜷縮在他滾燙的懷抱裡,忽然有些清醒過來,楊女士的臉,李歡的臉……兩人之間,隔著的不再是純潔、簡單、你儂我儂,而是千萬里的壕溝……

    情感上、心靈上、輿論道德、人情倫理上,都無法再有任何的偏差。

    否則就是背叛。

    她遽然推開他,轉身就走。

    葉嘉立刻也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眼神立刻黯淡了下去。

    她要走到門口了,他才曉得拿了藥膏追上去。

    二人匆匆出門,馮豐正要去攔那種校園裡跑的三輪車出門打的,卻被葉嘉抓住,低聲道:「我送你回去。」

    她無法掙脫,只由得他,隨他上車。

    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動,卻又帶著千絲萬縷的糾纏,彷彿纏綿,又彷彿悲哀,兩隻手近在咫尺,卻再也沒法拉攏。

    馮豐手足無措,去放音樂。許多次,她坐在葉嘉的車上,坐在他的旁邊,理直氣壯,心安理得,因為自己是他的愛人,這個位置,是自己專屬的。她熟悉這車上的一切,知道紙巾放在前面還是後面。

    如今,卻有些手忙腳亂。

    唱片沒變,還是那麼老的調子:

    別說愛情就是你的名和姓

    就除了感情你都不願再提起

    破碎的心難填平昨日醉心的戀情

    所以我將忘記你的回憶

    ……

    鳳飛飛的老歌,一曲《瀟灑的走》,是她選的碟子,認識葉嘉不久,就放在車上的。多少年了?竟然不曾變化,還是這曲熟悉的老歌。

    歌喜歡老的,人呢?

    人為什麼會喜新厭舊呢?

    是自己變了,還是葉嘉變了?

    歌曲反覆著,葉嘉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忽然意識到,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也許是昨日,也許是今日,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以後這樣坐在葉嘉旁邊的,會是楊女士,不再是自己。

    再也不是自己。

    他們兩個也這樣,聽著同樣一首歌曲?

    那是自己的小王子,是陪著自己看日落,摘玫瑰,曾經一直渴望要攜手共度一生的人。如今,他要歸他人了。

    他要歸他人了!

    她心裡驚恐,情緒不穩,忽然伸手關掉了音樂。

    車裡一片死寂,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馮豐頹然靠在椅背上,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落下淚來。

    她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停車,停車,我要下車……」

    葉嘉一個急剎車,這裡,距離酒樓,不到一百米遠了。

    她伸手拉車門,滿心憤怒:「葉嘉,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他強行將那瓶藥膏塞在她的手裡,聲音淡淡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來找你。但是,你受傷了就不行……」

    她拔腿就走。

    他的聲音並未因為她的離去而中斷:「小豐,你受傷,我又怎麼可能不管你?」

    這話是說給她的背影的,她早已走遠,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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