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發現蹊蹺
她笑了,年輕真好,可以一往無前。可是,人是群居的社會動物,誰又會真正永遠一往無前,我行我素?每個人在最初都這麼輕描淡寫、胸襟寬廣過,可是後來呢?激情磨滅,生活變成瑣碎,便開始計較得失,互相指責,互相揭短。
「離婚女人」,就是自己的痛腳。
連李歡都要銜恨「千年綠帽子」,在自己最不設防的時候加以報復!
「你現在不在意,以後呢?即便你不在意,你的父母呢?」
幾個父母能夠心甘情願地接受自己陽光青春大好前程的兒子,去找一個離婚女人?
黃暉一時答不上來。心裡十分混亂。父母怎麼想,他倒沒有考慮過。女朋友是自己的,該如何,自己怎麼想才比較重要。
「馮豐,我不介意!」
輕諾必寡信,回答得太快、太輕率了。
她十分鎮定:「黃暉,你不用這麼快回答。你好好考慮一下再回答我。」
「我不用考慮,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能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你有必要想一下。」
「我需要想多久?」
她失笑:「這得看你。」
三天五天,一周,一月,一年半載……最捉摸不定的就是人的心思,誰知道他會想多久?
她想,自己每次都把主動權給了別人,和葉嘉離婚,和李歡決裂,自始至終,都是他們在主導節奏。
這一次,就自己把握吧。
何必要等著別人來做取捨呢?
她站起來:「黃暉,今後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代我謝謝你父母,尤其是你的母親。」
她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一個首飾盒子和一個紅包,自從離開黃家,她就再也沒有打開過盒子,即便紅包也不曾拆封,連金額都不知道。
「代我還給你母親,並謝謝她。」
想起黃太太那張慈和的臉和她的湯,心裡有點惆悵,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是短暫。長痛不如短痛,趁一切還來得及時收手,大家都不會有太多損失。
黃暉像被什麼燙了一下,將手放在背後,覺得難言的憤怒:「馮豐,為什麼要這樣?」
因為不想再重複被人「評估、挑選」的考驗了。她想,人生如果沒有重重的考試,那該多好?可是,每一段歲月,每一次交往,其實,都是拚搏和考核。
與其讓別人傷害自己,不如自己趁早退卻。
他年輕的憤怒更多的是傷心,只緊緊將手藏在背後,無論如何也不肯去接那兩樣東西。
她歎息一聲:「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到時,你再回答我吧。」
「一天就足夠了。」
「最少三天,而且必須告訴你父母。」
他緊緊盯著她:「好!」
然後,她轉身就走。
他卻固執地跑上一步拉住她的手:「今天是你生日!你答應過我一起吃飯的。」
即便要判死刑,也應該有一頓最後的晚餐。
她撥開他的手:「我的生日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並不是身份證上那個日子。」
他怔住。自己對她,的確又瞭解幾分?
接下來的日子,十分平靜。沒有人早晚等著一起吃飯,也沒有人天天送上鮮美的溫湯。更沒有誰不時在上課的時候偷偷發兩個短消息來騷擾。
馮豐想,其實,日子原本就該是這樣冷清的。太過濃烈了,反倒失望。
星期四的深夜11點,黃暉發一個信息:
你要記得每頓按時吃飯。
這是提醒她第二天記得吃飯。
她淡淡地回一個字:「嗯。」
星期五的深夜,黃暉發一個信息:
明天很冷,你穿厚點。
她還是回一個字:「嗯」。
星期六,她回到自己的「家」——自己買的房子。
當天深夜,黃暉發的消息依舊很簡短:
明天還會降溫,你別感冒了。
她的回復比他還刻板:「嗯」。
三天來,除了這3條刻板的短信,然後,兩人之間再也沒有任何交往,也不曾再見一面。
星期天早上又下起小雨,賴床到11點,被電話吵醒,那個房地產中介的聲音客氣得令人沒法發火:「打擾您了,馮小姐,我們可以面談一下嗎?」
這是李歡的房子,自己已經告訴他李歡的電話了,他還糾著自己幹什麼?
「是這樣的,李先生說您才是業主,這房子和他沒有什麼關係,賣與不賣,一切由您做主……」
中介先生委屈得像在指控她「耍」自己。這房子明明就是這個女人的,她卻推到別人身上,誰敢替別人賣房子?
她敷衍兩句掛了電話。李歡就是這樣,時刻保持著他的皇帝架子,賞賜出去的東西,就再也不肯收回了。
只是,他不稀罕,難道自己就稀罕了?
她幾乎可以肯定,在李歡身上一定發生了重大變故,可是,他這種態度,她也不指望他當自己朋友,就會坦誠相待。
一個有教養的男人,是不會輕易說出侮辱女性自尊心的話的。不過,他是「皇帝」,要在過去,稍不如意就是打入冷宮甚至族滅全家。現在不過「小小」地怒罵呵斥一個女人,其實並不需要任何理由。這是在宮廷裡養成的習慣,但凡有錢有權的男人也基本如此。
兄弟如手足,妻妾如衣服。不是妻妾的,連襪子的地位都不如。
民族性格是能夠遺傳的,中國文明史,就是一部男人對女人的壓迫和奴役史。所以,即便現在,中國的男人也極少有真正尊重女性的「紳士」。
李歡,他的毛病看來是一點也改變不了的。
他不說,自己也就不必再指望他了。
她忽然想到去騷擾芬妮。
芬妮也是個晝夜顛倒的主,正在大睡,被電話鬧醒,聲音帶點沙沙的甜蜜:「小豐,有事嗎?」
芬妮這種聲音,即便是馮豐,也覺得骨頭有點酥麻,她東拉西扯幾句,然後才終於奔到主題上,委婉的:「呵呵,李歡最近的頭髮變得好可笑……」
「是啊,他說自己染的。那個染髮的手藝還真不錯,染得那麼逼真……」芬妮停一下,她以為李歡和馮豐本來已經疏遠了的,「呵,李歡也開始趕時髦了……」
李歡的頭髮是染的?
李歡竟然連芬妮都沒有透露絲毫訊息。他不是那麼喜歡芬妮嗎?怎麼芬妮知道的事情比自己還少?
她打定主意,立刻收拾出門,準備去別墅看看。
下車時,正是中午一點。
此時,本來應該是一天之中陽氣最充足的時候,但是,因為冬天,更因為寒濕的天氣,雨雖然停了,草體上還能踩出泥濘。一踏進別墅的範圍內,馮豐就覺得一股極其嚴重的陰氣。
大門是鎖著的,她沒有鑰匙了,就在門口四處看看,看那棵高高聳立在圍牆內的巨大黃桷樹。
一陣風吹來,樹葉漫捲著慢慢地往下掉,周圍安靜得彷彿毫無生機。
這裡,真不是一個適宜居住的地方。為什麼會有人那麼熱衷地要來買這棟別墅?她心裡一動,立刻給中介先生打電話。中介很驚喜:「馮小姐,你肯割愛了?」
「你可以約買主和我面談一次,這樣,我才考慮如何做決定。」
「好的好的,沒有問題。不過,買主在外地出差,要下週三才回來。」
「行,他一回來,你就安排一下吧。」
「沒問題,謝謝。」
掛了電話,她走到湖邊,斑麻的白色花絮飄飛,白鷺跳躍,這裡風景依舊大好。
想起自己曾在這裡當著眾人面給李歡難堪,趕走他的朋友。如此,他也忍了。
現在,自己變得和和氣氣的了,他反倒忍不住了。
她苦笑一下,人與人的關係就是這麼奇妙,無論情人還是朋友,誰先服軟,誰就輸了。
在湖邊徘徊了許久,周圍的風景都「欣賞」遍了,即便用最世俗的「經濟」目光來誘惑,她也看不出自己有何必要留下這個房子——如果不是兒孫成群,四世同堂,誰住在這裡都缺乏人氣。何況自己一個人,又不是想體會「恐怖」的感覺。
看看天色不早,她不敢再逗留,順著那條白絮飄飛的大道信步往回走。
遠遠地,聽得一陣車子的聲音。
她下意識地藏身在左邊的斑麻叢裡,高達兩米多的斑麻,完全遮住了她的身影。
車速並不太快,她一下認出,這是李歡的車。
李歡又到這裡做什麼?他不是不願再管這座房子了嗎?
莫非是來處理他的東西?
車子沒進車庫就停在大門口,想必不會呆許久。她悄然往前走幾步,想偷偷看看他來做什麼,可是,在斑麻叢裡探頭探腦,只聽得一聲關門的聲音,李歡已經進門了。
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發現自己根本不必「小心」,因為大門緊閉,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動向。
走到車邊看了一會兒,沒發現什麼異樣,想敲門進去,終是不甘。心想,有什麼了不起的秘密?李歡能發現,自己就不能發現了?
她再看看車,覺得李歡這鳥人真是越來越可惡,恨恨地飛起一腳重重踢在他的車上,才怏怏走了。
走了幾步,覺得腳趾骨被踢得生疼,更是憤怒,又跑回去再踢兩腳,這一次踢得比較輕,只沾了幾個大大的淡色泥腳印在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