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古墓裡的皇帝復活
這棟建築外觀看起來依舊很普通,是那種很尋常的居民樓。只有一道鐵門,不過略大,相當於一般鐵門的一點五倍左右。老人的手放在門上,李歡也沒聽到任何聲音,門忽然從裡面打開。
他還沒有弄懂其中的玄機,只見老人深鞠一躬:「李先生請。」原來,他只送到這裡,就不再進去了。
李歡無暇多想,剛剛進去,門就無聲地關上了。他環顧四周,才發現內裡玄機:四壁都是特質金屬材料,左側有一電梯類的東西。
突然看到電梯,他心裡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記得剛到「現代」,有一次陪馮豐去一座大廈,馮豐要他在過道等一下,自己去辦事。他見馮豐進了那個奇怪的門,等下小門再開,居然出來一群男人,嚇得他幾乎當場尖叫,以為那個奇怪的「門」施展了什麼妖術。幸好不一會兒馮豐又從那裡出來,見他嚇得臉色發青,給他多方解釋,並親自帶他示範了一次,他才明白了「電梯」的功效。因此事,他還多次被馮豐恥笑,老是笑他是古代的「土包子」。
這個電梯並沒有表明層數,他隨手一按按鈕,人一進去,立刻合上,眼前頓時一片黑暗。心裡忽生出一種錯覺:這就是回到古代的旅途?
他還來不及多想,眼前一花,立刻亮如白晝。
太過強烈的光線對初來乍到者並非什麼好事,因為那和黑暗一樣,同樣會給人心裡上一種無形的震懾,所以,審問犯人的時候,有些人特喜歡拿特殊的光線聚焦嫌疑人的眼睛,那會造成心理防線的極大脆弱,甚至崩潰。
李歡有了一段時間「囚徒」經歷,對這方面有些瞭解,是以立刻稍微閉上眼睛,然後再睜開,四周沒有絲毫聲音,那道強光也彷彿只是一種錯覺,四周的光線是一種恰到好處的散射光線,專為保護文物而特殊設置的。他心裡忽然一震:在自己的正前方,擺放著一件龍袍,一套箭簇。
這件龍袍,他再熟悉也沒有了,正是自己在去追殺私奔的迦葉和馮豐的前夜曾穿過的那件!
而那套箭簇,他更是無比熟悉,這正是自己當日追殺迦葉和馮豐時用的那套「錯金弓弩」。
他飛奔過去,伸出手,又立刻縮回,只見這些東西都用一種特殊防光照腐蝕的材料處理過,機身上用黃白兩色金銀雕飾出「獵狗逐鹿」、「老虎追野豬」的花紋,幾乎絲毫也沒有改變。而用於固定弓弦的「望山」兩側精美的龍和鳳還是那麼栩栩如生。再看箭槽內的「一箭雙鵰」圖案,兩隻大雁在前,離弦之箭在後……一切彷彿回到了昨日,自己還在涇水和渭水之間憤怒追逐,欲手刃仇人……
「參見皇上……」
一個十分恭敬的聲音響起,李歡習慣性地正要說「愛卿平身」,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心裡一驚,立刻穩住心神,笑起來:「伯父,別開玩笑了……」
果然,左側的一道屏風簾子不知什麼時候被掀開,一個老頭正緩步走過來,雙目炯炯,臉上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樣子:「李歡,這些東西可曾熟悉?」
原來,葉霈竟然是布下一個局引自己上鉤,故意弄了這麼些神神秘秘的周折,期望自己在失神的時候暴露身份。李歡心裡一凜,葉霈怎麼會開始懷疑起自己「古人」的身份了?要知道,這可比調查局的「嫌疑人」懷疑嚴重多了。
他心裡異常恐懼,這還是自己來現代後,第一次有人懷疑自己的「古人」身份。但見葉霈目光奇異,他面不改色,笑道:「原來伯父是要我來為你看看這些東西?」
葉霈盯著他的眼睛絲毫也不放鬆:「你覺得這些文物價值如何?」
他臉上露出欣喜之色,就如一些狂熱的收藏愛好者見到了喜好的心水,先看過一排排的陶瓷、彩釉,然後又看那件龍袍,看看手裡拿著的箭鏃:「這些東西都不錯,但是數這套最精緻……」
「果然好眼力」一個聲音又從簾子後面傳出來,蒼老不足沙啞有餘,顯得中氣不足。
葉霈立刻道:「老白,這位就是李歡。」又看向李歡,「我的朋友老白。哈哈,李歡,剛剛跟你開個玩笑,不要介意。」
「當然不會介意了,呵呵。」
老白顯然不慣與人寒暄,只咳嗽幾聲,目光裡彷彿都是陰寒之色,只看了李歡一眼,並未覺得此人有什麼異常。葉霈當然沒有告訴他自己心裡的異想天開,他也只以為李歡是葉霈找來鑒定文物的幫手而已。只是有些意外,葉霈自己眼力已經足以躋身專家級別了,莫非這個小伙子比葉霈的眼光更厲害?這也太不可能了。
「李歡,你看這套龍袍如何?」葉霈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又用了開玩笑的口吻,「這套龍袍跟你的體型倒有點相像,你要不要穿來試試?」
「嚇,龍袍用了各種有機溶劑洗滌,有酒精、丙酮、汽油、甲苯、苯、石油溶劑等,我尤其聞不慣隱隱的那些化學藥水的怪味。不敢穿上身去……」他完全是普通文物愛好者的口吻,「我看過出土的乾隆的龍袍,也和這個差不多」李歡是信口胡謅的,乾隆的龍袍出土了多件,最高市場價格達到2800萬。李歡剛來現代時,馮豐為了賣龍袍曾到網上查詢了許多資料,看到這個價格狂喜以為要發大財了,沒想到龍袍風化了,什麼都沒留下。那時,自己和馮豐都不懂,所以沒採取任何保護措施。但是,這裡的出土文物,顯然都經過了防護處理,不可能立刻就風化了。
他這樣說,是賭葉霈不可能那麼巧合恰好就有乾隆的龍袍。
葉霈不喜服飾收藏,自然沒有乾隆的龍袍,雖然見過,但要立刻比較出尺寸的大小倒也不易,只好一笑了之。
老白卻立刻接口,彷彿這才明白過來「李歡」的含義:「哦,你叫李歡,這倒巧了,這本書上就有『李歡』這個名字。我用碳14測定,這批文物大體是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沒想到你竟然跟一千多年前的古人重名了……」
李歡十分好奇地反問:「這個皇帝就叫李歡?」
老白搖搖頭:「我們認不得那種文字,因此無法推斷這個皇帝的身份,只是看書上寫有『李歡』兩個漢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就叫做『李歡』。不過南北朝時,並沒有姓李的皇帝,如果皇帝叫『李歡』,則文物的年代就會錯誤。按照碳14鑒定的精確度來看,年代大體是不會錯的。所以說,皇帝不可能叫『李歡』,估計書上這個『李歡』跟他肯定有很密切的關係……但是,『李歡』也許不一定是人名,是某種東西的名稱也說不一定……」他看看龍袍又看看李歡,興致盎然,「哈,說真的,你們的體型還真有點相似,莫非你是這個皇帝的後裔?」
李歡也笑起來:「天下間叫李歡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如果我真是這個皇帝的後裔,倒可以大大炫耀一下……」他看著老白,幽默道,「老白,你真可以替我考察考察,以後攀親的時候,也有個貴族頭銜……」
葉霈一直注意著他的言談舉止,連他臉上最細微的表情也不放過,可是,他的神情,除了初來時見到龍袍和弓箭的狂熱外,沒有任何異樣,鎮定自若,談笑風生。這跟其他見到文物時的愛好者,幾乎完全是一樣的反應。
葉霈也迷惑起來,一時拿不定主意,這異想天開原本也太過荒謬,那個皇帝已經死了一千多年了,怎麼可能還活生生地站在面前?
可是,種種巧合又無法解開心中的疑團,他又道:「李歡,你看看這本書……」
李歡拿過書隨意翻閱一遍,心裡都幾乎抖了起來,這本書記載的是類似宮闈秘聞之類的事情,正是記載的自己追殺私奔的迦葉和馮豐,然後,自己在渭水邊上「無故駕崩」的事情。
原來,自己在那天失蹤後,朝臣遍尋不得,為免於人心恐慌動亂和皇室醜聞洩密,太后就宣佈自己「突發隱疾駕崩」,另立了新君。這批物件,顯然就是從當初自己的「衣冠塚」裡發掘出來的。
這種文字他十分熟悉,是他祖父時期,一個大臣所創立,以區別於當時的中原字體。因為學起來極不方便,流傳不廣,所以,只令皇家子弟先行學習。他的祖母當權後,大肆改革融合,還在他父親的時代就完全廢除了這種落後的字體,即便皇家子弟也完全不學了。他幼時的啟蒙老師正是發明該字體的大臣的兒子,有感父親的心血即將作罷,便藉機教了小太子幾個月,祖母見他聰穎過人,學習這些東西並無妨礙正常的四書五經,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當他多學習了一些東西而已。因此,他幾乎是皇室中唯一通曉這種字體的人了。來現代後,他為了查找自己的年代,因為名稱記載的出入,始終無法確定。便想從這種文字著手,可是,遍尋網上,也沒有發現有這種文字,查詢了C城有限的幾家圖書館博物館,都毫無所獲,只好作罷。
這本宮闈秘史用了那種失傳已久的字體書寫,估計是當時太后不願醜聞外洩,又期望打探孫子的下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希望某一天只給看得明白的人看。沒想到,這一去就是一千多年了,昨天的事情,如今,立刻就成了「出土的文物」!
他心裡百感交集,薄薄的一冊書,倒重若千鈞。
葉霈和老白滿懷期待地看他一頁一頁地翻過這冊漁網紙狀的怪文書,幾番要發問,又見他看得仔細,彷彿一個字一個字在比對,就不好立刻發問。終於,葉霈還是忍不住了:「李歡,把內容說來聽聽……」
葉霈並不問「你是否認得這種字體」而是直接就開口「把內容說來聽聽」,彷彿篤定自己認得這種字體。李歡哪裡會上他的當?心裡翻江倒海,卻是面不改色,只搖搖頭,吁一口氣:「這種文字好生奇怪,字體粗一看各個部分都認得,細看,卻一個字都認不得。好像是逐個漢字的疊加。老實說,我一句完整的意思都看不明白,不過,有趣的是,上面真有我的名字……」他指著「李歡」二字,笑道,「這究竟是人名還是事務名稱?」
這跟兩人的看法完全是一模一樣的。老白失望道:「此李歡非彼李歡也,看來,這南北朝的文物,還得繼續鑒定……」他心道,葉霈說這個小伙子眼力過人,看來,也不過因為他的名字巧合,跟他開個玩笑罷了。李歡這麼年輕,能認識這種字體才是怪事呢。
葉霈觀察了這麼久,見李歡面色一直如常,毫無怪異之處,饒是他閱人無數,也實在找不出任何破綻,心道,自己真是老糊塗了,幸好沒把心中的猜測告訴老白,不然,非惹他一頓恥笑不可。這世界上,哪裡真會有活了一千多年的人?
眾人談笑一陣,又細細看了一遍各類出土的文物,李歡看得那些自己曾用過的金盃玉盞,穿過的龍袍、弓箭,歷歷在目,卻不敢伸手,甚至連心情都不敢表露分毫,胸口一陣一陣的氣流直往上湧。
忽然想到馮豐,想到自己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上唯一的伴侶,那麼急切地要見到她!他強穩住心神和兩人又高談闊論一陣,終於,葉霈提出要告辭了。
李歡鬆了口氣,葉霈卻轉向老白「這件我要了」,老白立刻答應下來。
然後,葉霈指了那套「錯金弓弩」笑道:「李歡,你拿了這個,就當我送你的見面禮……」
他的腦子「嗡」的一聲,眼前忽然浮現起自己那天射殺迦葉的情景,還有馮豐滿身的鮮血。他的手微微發抖,「伯父,這太珍貴了,萬萬不敢拜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