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駙馬爺，呆掉了
琳妃叫這碧珠叫得這般嫻熟，這碧珠也是恭敬有禮，趙家的家生奴婢什麼時候賣主求榮替琳妃效力？就算琳妃腹中懷有龍胎，可錦宮裡當家作主是趙家的女人，就算皇后底氣不足，這背後不還有趙太后麼？水深如趙太后，便有十個琳妃也不是她的對手。
「本宮忘了告訴你，這丫頭是昨兒個晚上過來找你的，正巧你在伺候皇上呢！」
來得可真巧啊！偏偏是在她不在的時候！
林語婷沉默的望了眼琳妃，又望了眼碧珠。她兩個這擂台打得好，琳妃挑大樑，碧珠挑配角，一個滔滔不絕說個不停，一個沒嘴葫蘆半晌不吱聲。
碧珠的樣子很不對勁，她與她待在一塊兒的時日不多，可她是個直腸子，也是個熱心人，怎麼幾日不變連性情都大變了，竟然成了安靜無語之人。
「依臣妾說娘娘作主得很好，那麼臣妾便欣然收下了。」
「客套話也不必多言，皇后娘娘還等著你，早些去早些回，本宮也等著你伺侯著一同去太平館觀禮。」
「是。」
林語婷福了福領著碧珠抽身便趕往昭陽宮，她的步履急促，珠釵微響，碧珠跟在她的後頭，少不得三步兩步並作一步：
「寶林不必著急，駙馬爺都那樣了，急也急不來。」
「你倒是挺沉穩的。」
「比起寶林那般有心計，奴婢就算有些忘恩負義也算不得什麼。」
聽她的口氣，似帶著埋怨的，林語婷匆匆掃過一眼碧珠，見她目光冰冷直勾勾的望著她，林語婷心中有些明白過來了，這碧珠對趙無忌是否變節，她無從可知，可碧珠對她是打心底感到厭惡。
「你到錦春殿，皇后可知道這件事麼？」
「寶林不如直接問奴婢，是皇后娘娘的意思還是琳妃娘娘的意思？」
這才像她認識的碧珠，言語大膽犀利，最是爽快，林語婷揚了揚秀眉順水推舟：「那是皇后娘娘的意思還是琳妃娘娘的意思？」
「兩位娘娘都有這個意思。」
林語婷只覺得背後沁出涔涔冰冷的細汗，這兩個女人是幾時孟光接了梁紅案。皇后與琳妃不謀而合？還是她們兩個暗中聯手？或者是有人攛掇從中挑唆了這兩個女人？
碧珠她有這個心計麼？她與碧珠自問無怨無仇，她只是趙無忌身邊的一個小婢女。難不成是趙無忌因愛生恨要對付她？
她只覺整個腦子亂糟糟的嗡嗡作響，如果趙無忌會對付她，會對她用計，會對她下手……趙無忌他會麼？他會對她用計，會對她下手麼？
他與她，就要成對立的兩個人，向彼此拿起屠刀麼？箇中滋味真是酸澀、驚慌、心亂如麻！
「依奴婢看寶林似乎有心事啊，似乎是陷入了慌亂與驚恐。」
「做了虧心事，必然要遭報應，我又何懼！！！」
她還真是大言不慚，出語驚人。
碧珠在來之前思前想後什麼都想到了，斷沒想到林語婷應承的這般乾脆，這般有自知之明。
「既然你我心中都已清楚明白，暫且先將這些恩怨往後放一放，眼下駙馬爺與公主大婚才是緊要，你也盼著駙馬爺好的不是？」
「是，今兒個是斷不能出差池的。」
「走罷！」
出來混是要還的，她林語婷欠了趙無忌這麼一筆情債，想來不是她想還便能夠還上的。
「啊喲喲！寶林您總算來了。」
宮女長一個「您」字將林語婷虛虛浮浮的推了上去，高高在上的宮女長會稱呼她這麼一個賤人為「您」，趙太后會派出伍嬤嬤來警告她，碧珠會心存怨恨來伺候她，想必事情已嚴重到難以收拾的局面。
「快快快，皇后娘娘急得上火。」
碧珠伶俐的走上前，和宮女長兩個一左一右架著林語婷將她直裡頭拖。還不曾進到翡翠堂，隔著茜素紅喜帳，就聽到趙無雙壓低著聲音極其討好的哄賺道：
「無忌，今天你可不能不乖哦！」
「無忌，來，把喜服換上，誤了時辰你就娶不到心上人了！」
林語婷聞言呆了一呆，皇后的口氣怎麼像是哄一個小孩子似的，她雖傷了他可他不傻也不瘋犯不著用這種語調跟他說話。
「這不全拜寶林所賜麼！」
宮女長與碧珠對望了一眼，滿眼忿恨，總算憋不住面露凶光道：「駙馬爺這麼一個好男兒，為了你被弄得瘋瘋傻傻，競然成了呆子。」
「成了呆子？」
林語婷小臉慘白，不覺往後退了一步，若非是宮女長與碧珠兩個架著她，她便如飄飄蕩蕩的枯葉一般跌落在皚皚雪地裡。
他成了呆子，他為了她成了呆子。
她只覺眼前好一陣發黑，心口一腔腥熱撐不住湧上了，「噗」的一下滿口噴血。
「喂！你沒事罷！」
見林語婷滿嘴是血，胸前楊妃色衣襟淌了一大遍觸目驚心的嫣紅，碧珠與宮女長兩個到底還是忍不住拉著她坐到廡廊旁的小耳房裡拿手帕替她擦拭。
「這是多早晚的事情，他這是多早晚的事情。」
「就在你走了之後。」
這噴血想必也不是她林語婷能裝就裝的出來的，或許她有什麼難言之隱，可她對趙無忌所做的每一件真真是太傷人了。眼下她這形容淒容、目光黯然無比憂慮的樣子，真是既可憐又可恨。
碧珠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她就像是風刀霜劍打過的花朵，殘了、蔫了，零零星星只吊著那一口氣耷拉在枝頭上。
她啐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宮女長領著幾個心腹宮女捧著錦盒與妝奩急急的走了進來，拉過碧珠抱怨道：「好了，好了，現在不是說這些費話的時候，趕緊過來幫忙。」
碧珠「唉」了一聲音捧過銅盆絞了把熱帕子伸手就替林語婷擦臉，這才道：「皇后娘娘說了，給寶林一個將功抵過的機會。」
「就是要我的命我也願意的。」
碧珠的手很重，擦得林語婷嬌嫩的容顏「硌」的生痛。可她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像是如釋重負，總算有機會可以贖罪，總算有機會可償還。
「你的命能換回駙馬爺迷失的心性麼？」
碧珠搖了搖頭，她麻利的除去林語婷楊妃色的衣衫，將潔白的吊裙往她的身上一罩，兩個宮女上前用力一拉緊緊裹住她嬌小的身子。
宮女長解開她瀑布般的長髮，拿起玉梳替她梳櫳挽成高高的靈蛇髻。
滿頭珠翠，遍插金步搖；耳中明月，渾是寶釵簪。
茜素紅的喜服像橫空飛來的一片血腥將她捂了個嚴嚴實實，林語婷對著銅鏡，只覺眼前一片血海翻滾，她像是從一片緋紅的鮮血裡爬出來一般。
「別動！還沒點絳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