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五章（1）
賽後新聞發佈會現場十分喧鬧，台下的各國記者們紛紛拿著手機連線醫院方面的同伴，可惜現在醫院並沒有向公眾作出答覆，張凌的傷情怎麼樣沒有人知道。
洛蒂納姍姍來遲，緩慢的從通道內走入發佈會現場，垂著頭、渾身無力的坐在主席台上，台下的記者們都十分理解，隊中的「頂樑柱」受傷，誰的心情也好不起來。
現場沉悶了十幾秒鐘，一名女記者站起來率先發問道：「你好，洛蒂納先生，請問你現在知道張的最新情況嗎？我們都很關心他。」
洛蒂納抬起頭，平時銳利無比的棕色眼球此時如一潭死水，抿了抿乾澀的嘴唇，嘶啞著聲音說道：「謝謝大家，很抱歉，我現在對張的情況一無所知，我只知道醫生正在檢查，是的，那是一個很複雜的過程，至少要幾個小時後才能查明結果。我也希望醫院方面可以盡量細緻一點。」
另一名男記者站起來提問道：「那……洛蒂納先生，你怎麼看待張的受傷？你認為這是巴塞羅那針對張的一次特殊戰術安排嗎？」
他肯定與巴塞羅那隊不屬於同一個陣營，洛蒂納瞇起眼睛仔細一看對方的胸簽，原來是親皇家馬德里的報社，很明顯、對方是來攪混水的。
洛蒂納雖然不屑於皇家馬德里，但是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對媒體訴說一些什麼：「是的，這絕對是裡傑卡爾德蓄謀以久的，對方知道張對西班牙人隊來說意味著什麼。」
「雖然賽前我就已經猜到張會是本場比賽巴塞羅那隊重點的盯防對象，但是我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卑鄙，他們完全違背了足球競技規則，我相信全世界球迷的眼睛，公道自在人心，誰對誰錯大家已經看得很清楚了！」
「當張第一次被對方鏟倒時，我便已經發現了有些地方不對勁，但是因為我的大意，並沒有馬上把他換下場，但是張接二連三的被巴塞羅那隊後衛鏟倒，我就已經有了警覺，因為對方後衛輪流對他犯規，而他爬起來的時間也越來越久。」
「你們可以想像嗎？為了盯防一個人，巴塞羅那隊居然付出了五張黃牌、一張紅牌、十七次犯規。」
洛蒂納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站起來向眾人道別：「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我現在必須馬上趕到醫院，因為我知道，張現在很脆弱，他需要別人陪伴。再見。」說完，便直徑的走出發佈會通道，台下記者們好像意猶未盡，紛紛追擊上來，不過門口保安將他們成功的攔了下來。
巴塞羅那與西班牙人的比賽頗具影響，因為這場同城德比關乎西甲聯賽的走勢，所以格外引人關注，七十多個國家同時作現場直播，預計收看本場比賽的球迷人數達數億之多。
不僅場內發生惡性斗歐事件，就連雙方球迷都沒能克制情緒、在場外發生嚴重的暴力衝突，直接導致二百多人受傷，其影響遠遠不止表面這些。
西班牙足球這幾年發展十分迅猛，很有可能因為此次事件讓各國球迷棄而遠之，可以預見，其他幾國絕對不會放過這次機會，肯定會嚴厲抨擊西班牙足球，從中漁翁得利。
事件震動了西班牙王室，現任國王胡安卡洛斯一世（CarlosI）聞聽此事大為震怒，親自督促首相阿斯納爾（Aznar）全權辦理此事。
西班牙足協誠惶誠恐，公開場合嚴厲批評兩隊老闆、教練及球員。處罰條件雖然還沒有公佈出來，不過幾大深具影響的報紙都同時指出：「這次事件將會是一個導火索，西班牙足壇大地震馬上就要開始了！」
數個小時後……
主治醫生羅德裡格斯左手拿著剛剛出爐的傷情報告，仔細默念著每一個單詞，生怕疏漏一個字，臉上的表情異常嚴肅。
洛蒂納的心頓時沉到谷底，嘴唇微微顫抖的問道：「結果、結果很糟糕嗎？老朋友，你一定要治好這個孩子，他還……」
「唉……」羅德裡格斯深深的歎了口氣，不等洛蒂納說完，直接插話道：「你應該知道，我也是他的鐵桿球迷之一，雖然我不想說，但是情況遠遠要比你想像的還要糟糕，是的，他媽的糟糕透了。」
洛蒂納目光呆滯的斜靠在椅子上，嘴巴蠕動半天，一字一句的問道：「我知道你是西班牙首席骨科醫生，如果連你都沒把握，那他……」
「算了，你就如實的告訴我吧，他需要多久才能康復？我有心理準備。」
羅德裡格斯望著洛蒂納，苦笑盡皆布在臉上，無奈的說道：「保守估計，最少一年……」
洛蒂納狠狠倒抽一口冷氣，渾身毛孔頓時張開，雖然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聽到「一年」這個字眼，還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我還沒有十足把握，因為這上面還要有一個底線。一年之內他必須作三次大型手術，而且還要全部成功才行、或許他還有康復的可能。如果有一次失敗的話……」
「對不起老朋友，以我的經驗與水平，這是最樂觀的結果了。」
洛蒂納已經聽不進去羅德裡格斯後面的話了，嘴中自言自語道：「一年、一年、一年……」
羅德裡格斯走過來，拍拍洛蒂納的肩膀：「老朋友，不是我潑你冷水，我勸你還是放棄他吧。」
洛蒂納「蹭」的一下站起來，拽住羅德裡格斯的衣領，激動的喊道：「你要我落井下石嗎？他是因為西班牙人隊才受傷的，你要我放棄他？只要有一點良知的人，都不會這樣做的，你提出了一個非常愚蠢的建議。」
「老朋友，你聽我說完好嗎？就算三次手術全部成功，他的狀態也不可能回復了，而且就算他順利康復出院，一年沒有踢過球，他的心理肯定會出現一些症狀，到時也許連主力都打不上，只能坐在替補席上。」
「你願意用超級前鋒的工資養一名普通的鋒線嗎？老夥計，別傻了，現實總是這樣殘酷，沒有人願意甘心擔當救世主。就算西班牙人俱樂部老闆再豁達、再慷慨、也不會同意這樣無理的要求，何況那個混蛋是隻老狐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張已經毀了！」
一道無形閃電狠狠劈在了洛蒂納的心坎兒上！
「毀了？毀了？毀了？」
張凌住進了貴族單間病房，這是巴塞羅那白金級醫院裡最好的病房了。但可惜的是，金碧輝煌的總統套房並不能幫助他治癒傷病，更不能幫他治癒心裡上的創傷。他在醫生口中知道了自己的情況。
「蓬」的一聲悶響，薛仁左拳狠狠砸在了牆壁上，鮮血不停地從指縫間湧出，但是他並沒有停下，一拳接一拳的轟著，而且力量正在逐倍增加。彷彿要把牆壁打穿般。
張凌雙眼無神的望著天花板，嘴中唸唸有詞道：「小人（薛仁），我從小就有一個夢想，身披著國家隊戰袍，縱橫馳騁在賽場上，為中國人爭口氣，迎它一個大力神杯，看誰還敢說咱們是足球蠻荒國度。」
「但是現在一切都完了，我廢了，我他媽的徹底殘廢了，以後可能連國家隊都無法進入。我渴望了十幾年的夢想，終於有機會代表中國隊參加明年的世界盃，可是……」
薛仁垂下的右臂不停流著血，咬了咬嘴唇，帶著哭腔說道：「小凌子，你千萬別灰心好嗎？不管你以後變成什麼樣子，中國國家隊永遠為你敞開大門。再說了，醫生不是說你還有康復的希望嗎？只要認真配合治療，你會重新回到球場的。」
「光當……」病房的大門被人一腳揣開。
薛仁轉過身，充滿霧水的目光望鎖住站立在門口的人：「阿翔？」
張翔來不急回話，直徑的走到床邊，蹲了下來，握住張凌的手：「小凌子，你的情況我都知道了，混蛋，為什麼要這麼逞強？你知不知道自己對中國隊來說有多重要？」
一滴淚珠湧出眼眶，滑過蒼白的臉龐，掉落在整潔的白色床單上。張凌輕輕的閉上雙眸，喃喃自語道：「阿翔，別說了好嗎？我不後悔，因為這是我的選擇。」
「啪……」薛仁正在用手絹包紮傷口，根本來不急阻止，張翔一巴掌狠狠的扇了過來，五根手指清晰的印在張凌臉上。
「你他媽說的這是什麼屁話？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有選擇嗎？」
「難道在你的眼裡，國家隊的榮譽比你的私心還要重要嗎？你知不知道你是中國第一前鋒？你知不知道很難找到第二個張凌？二月九號中國隊就開始打亞洲區八強賽了，你把自己的國家逼上了絕路，如果中國隊因為進攻不利而有任何閃失，你就是千古罪人。」
薛仁趕緊將張翔拽到一旁：「阿翔，算了，小凌子不是那個意思。你也少說兩句吧，他現在是病人。」
張翔猛的一甩胳膊，爭脫束縛後，衝著薛仁大喊道：「病人？他在場上被鏟倒了幾次？難道他從來沒發現自己左腳受傷了嗎？如果發現了，他為什麼不向教練申請下場？他在逞匹夫之勇、個人英雄主義時，怎麼沒想到有今天？」
「……」
張翔甩了甩頭髮，調整了一下呼吸節奏，平靜的問道：「小人，這個主治醫生可不可靠？不然我們換家醫院，或者讓小凌子直接跟我去英國，你們都知道，阿布拉莫維奇老闆的人脈關係很廣，很可能其他醫生有辦法讓他提早康復。」
薛仁苦笑著搖了搖頭：「羅德裡格斯是西班牙首席骨科醫生，如果連他都沒有把握，小凌子很有可能永遠也恢復不了，去哪裡都是一樣。」
「這樣啊？」張翔腦中突然靈光一現，不過馬上便把這個提議給否決掉了。
對張凌受傷反應最大的國家莫過於他的祖國，中國上下已經亂成一團，各報紙紛紛用一整版來刊登張凌的最新消息。所有體育報刊全部脫銷，各大網站的論壇體育版人滿為患，中央五套收播率結節攀升，體育新聞更是創造歷史新高。張凌再一次成為了眾人焦點，只不過這次是受傷。
中國足協接到消息後，第一時間作出回應，一反常態，表現出的強硬手腕讓人乍舌不以，關飛主席親自召開新聞發佈會，並且發表聲名。
「張凌的受傷絕對不是「意外」，巴塞羅那隊犯規是非常「險惡」的，我們已經準備了相當充足的證據，馬上便會向國際足協「申述」，裡傑卡爾德、普約爾必須公開道歉，不然中國足協不會「善罷甘休」，將會全面封殺巴塞羅那隊在中國的一切商業活動、、訓練基地等。」
瞭解貝爾薩的人都知道，除了賽前賽後新聞發佈會，其他時間他是不會接受記者採訪的，但是這次他破例了，為了他手下的第一攻擊手。
在接受採訪時，貝爾薩嚼著口香糖，語氣平靜的說：「我敢肯定，裡傑卡爾德絕對是一個正人君子，他在場上的作風非常忠厚。」
「我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但是我相信，他絕對不會是故意的，因為只要是一名合格的主帥，便不會制定這樣卑鄙的殺傷戰術。」
記者提出了心中的疑問：「你已經知道了，亞洲區八強賽二月九號便要開始了，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與我們同組的日本與伊朗都是老牌勁旅，歷史上多次與中國隊交手，明顯佔據優勢。」
「而朝鮮隊又是亞洲最神秘的部隊，他們的戰鬥力究竟有多強我們還不得而知，未戰先失一員鋒線大將，這會不會影響你的出線計劃？」
貝爾薩緩緩的搖了搖頭：「不可否認，張的受傷確實會給中國隊出線製造一些麻煩，但是這並不是絕對的。中國國內有許多優秀的鋒線啊，比如我最新招入國家隊的黃旗、蔡宏超，他們都能擔當大任！」
記者對貝爾薩的意見實在不敢苟同：「他們沒有參加過國際大賽是不爭的事實，你能保證他們在世界賽場上不會腳軟嗎？」
貝爾薩將口香糖吐在地上，撇嘴道：「誰生下來就參加過國際大賽？是張翔？張凌？還是葉楓？如果不多加鍛煉，幼鳥永遠變成不了雄鷹。難道這點簡單的道理你們還不懂嗎？」
「……！！！」
一天後，西班牙足協終於開除了罰單，巴塞羅那與西班牙人全部成了輸家，前者被扣十分，積分榜上被皇家馬德里與瓦倫西亞追平，隊中的後衛普約爾因為惡意犯規，被禁賽五場，罰款三萬歐元。
薛仁則要面臨更加嚴酷的處罰，被足協無限期禁賽，這就意味著「中國邊衛」很有可能缺席西甲後半程所有的比賽。
西班牙人隊也好不到哪裡去，被足協扣掉三分，再加上輸掉一場比賽，已經跌落到西甲聯賽第八名，本賽季凶多吉少。
隊中頭號鋒線大將折損，他們的攻擊力最少要減少一半。但這並不是最麻煩的，隊中數名核心吵吵嚷嚷著要轉會才是現在最為頭疼的問題。
西班牙人隊主席丹尼爾桑切斯沉默了一天時間，終於忍不住站出來招開新聞發佈會，不過隨即他便遭到了西班牙全國上下一片漫罵、責問之聲。因為他宣佈了一個英明（愚蠢）的決定，單方面解除與張凌的合同。
西班牙三大體育報罕見的聯起手來，共同抨擊著丹尼爾桑切斯。
《馬卡》報的標題借用了中國的成語：「落井下石」
「文章稱：丹尼爾桑切斯這樣做是另所有球員心寒的，一名球員為俱樂部比賽受傷，而俱樂部卻無情的拋棄了他，不管從哪個角度出發，都是讓人無法接受的。試問，以後有誰還願意到西班牙人隊效力？球員連基本的保障都沒有，丹尼爾桑切斯是個無知的傢伙。」
《阿斯》報的標題是：「西班牙人墮落的開始」
「文章稱：張凌受傷本來就讓隊中的矛盾進一步惡化，丹尼爾桑切斯單方面撕毀合同的做法完全把俱樂部放在了浪尖上。相信在最近幾天的時間裡，西班牙人隊幾名主力核心將會陸續轉會。而且報道還稱，幾家豪門都非常注意這些球員，他們都是轉會市場上非常搶手的貨品。工資要求不高，而且都是實力派球員！」
《世界體育報》的標題則頗有些冷幽默的味道：「丹尼爾桑切斯，舉起手來，你是要錢？還是要命？」
「文章稱：丹尼爾桑切斯的舉動已經徹底惹怒了西班牙人隊球迷，他的豪宅門口已經聚集了數千名球迷，他們高舉著抗議牌子：「你不要張，我們要！」球迷們接受採訪時憤怒的表情超乎了所有人的想像。」
「甚至西班牙分裂組織「埃塔」最高頭目「安特薩」都參與進來湊熱鬧，發表錄像帶，聲稱：如果丹尼爾桑切斯不在十天之內將張凌招回隊中，他將會受到瘋狂的攻擊，直至死亡為止。」
張翔並沒有跟助理教練克拉克一起回倫敦，他已經在巴塞羅那醫院待了七天，看著張凌一天天的憔悴下去，心裡像是被一團火焰燃燒般。
「阿翔，你還是先回倫敦吧，我沒事兒。」
考慮了好幾天，張翔終於下定了決心：「小凌子，你相信我嗎？」
「當然，我們是兄弟，我不信你信誰？」
張翔站起身來，臉上的表情極其嚴肅，直視著張凌說道：「反正現在所有人都沒有辦法治好你，那麼……你就跟我回中國吧！」
「回國……」張凌與薛仁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迷惑之情。
張翔堅定的點點頭：「是的，回國，也許……你的病情會有轉機。」
「你、你說什麼？」張凌眼炯睜得老大，不可自信的看著張翔。
絲毫沒有不耐煩，張翔再次確認道：「我是說…也許你的病情會有轉機。」
薛仁苦笑著搖了搖頭：「阿翔，你別再安慰小凌子了。如果你真的拿他當兄弟，就不要再給他曙光的希望，他再也受不了任何打擊。」
「我不是再開玩笑，去少林寺，也許會有辦法。」
薛仁有些生氣了，皺著眉頭說道：「阿翔，你怎麼越說越懸乎了？你以為這是在拍電影啊？如果少林寺真的這麼厲害，每個人都信奉神佛算了，幹嘛還要醫生。」
「雖然我無法解釋清楚，但是我知道，「它」確實很神奇，記得我的心臟曾經停止跳動三分鐘之久嗎？記得我醒來百米速度十秒三嗎？這一切都不是科學能解釋清楚的。反正這裡已經沒有辦法了，為什麼不跟我一起回國試一試呢？就算無法治好你的傷，但是也沒有什麼壞處啊。」
薛仁與張凌都沉默了下來。
「阿翔，讓我考慮一下可以嗎？明天給你答覆。」
「OK。那我先回賓館了。」張翔知道，這種事確實很怪異，無憑無據的很難讓人相信。向兩人道別後，轉回身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