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女將冒著睜不開眼的大雪走進了復活村的當鋪。
表面看似一家當鋪,實際上二樓則是一個小型的會客室。
屋外冰天雪地、寒冷徹骨,室內卻是炭火正旺、溫暖如春。
席塌上的吳用正在喝一盞剛剛煮好的碧螺春,直到女將把事件講述清楚,吳用才放下茶碗道:「東北關淪陷當夜,武力兄就獨闖聯軍大營,這其中確實有幾點非常蹊蹺。」
其實不用他說,這本身就很蹊蹺,張赫是何等聰明之人,如此孤身一人、深入虎穴、兵行險著,實乃不智之舉。
女將道:「這其中定有深意。」
吳用點點頭:「那位大師說的很對,幾十萬聯軍攻佔東北關,關卡要道都被仔細封鎖,武力兄若是歸途折返,絕無可能不被發現,唯一的解釋就是在守軍撤退之時,他並沒有離開。」
女將道:「就算沒有離開,可在幾十萬大軍的搜索之下,也根本無他藏身之地。」
吳用緩緩道:「但若是內應,那就不一樣了。」
女將頓時聳然動容:「難道聯軍內部藏有中原軍隊的臥底?」
「這並不是沒有可能的。」吳用回答道。
女將好奇:「那麼這個臥底究竟是誰?或者說不止一個內奸?」
吳用並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這就要從一開始說起了。」
女將拱手道:「請先生指教!」
吳用道:「情報上說,武力兄是突然在驛站出現的,當時正是聯軍夜宴歡慶之時,偏偏那個時候青衣樓大龍頭也出現在那裡。」
他話語極其簡單,但卻非常直白也非常尖銳的指出了問題之所在。
江湖上,青衣樓跟京華樓一直都是對立的,兩個絕代高手在那裡相遇,這一戰就在所難免。
吳用道:「如果這是在平時,這樣的解釋倒還說得過去。可如今是非常時期,從戰略的角度來說,大龍頭如今的地位還不如君先生,武力兄若是行刺的話,為何不直擊聯軍要害刺殺指揮官君若見,偏偏要對付大龍頭,何況青衣樓大龍頭深不可測,武力兄縱然武功再高。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
女將點頭贊同:「由此可見,武力兄獨闖聯營,絕不是為了行刺而去的。」
吳用道:「不錯,當時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
女將道:「但是後來驛站又突然出現了一個女人,使用的武器是一把胡琴,聯合大龍頭擊退武力兄。」
吳用道:「如果猜得沒錯的話,我立刻就可以把這個女人的容貌武功來歷說出來。」
女將道:「請先生明示。」
吳用道:「王朝中刀劍名家不計其數,但能使用琴音雙絕這門絕技的玩家卻只有三個,第一個是京華樓的茗中刀,用的是一把二胡。第二個是天魔宮的宮主逍遙仙,用的是一支洞蕭。而第三個人則是神龍教教主的老婆六指琴魔,據說此人琴音雙絕的造詣是最高的,這三個人中,能聯合大龍頭逼退武力兄的,也只她才有可能。」
女將不得不對吳用的博聞廣記表示佩服。
吳用繼續道:「但就憑神龍胡琴想擊退小樓一夜聽春雨,這簡直是天方夜潭,不要忘了武力兄還會使用《靈犀一指》。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一點。」
他頓了頓,道:「據說神龍教教主兩口子一向形影不離,六指琴魔突然出現在那裡。就意味著雷霆霹靂肯定在附近。」
女將無疑也很聰明,失聲道:「青衣樓大龍頭難道是神龍教教主?」
吳用搖頭:「錯了,肯定不是,這個王朝最神秘的人物豈會如此孱弱?夫妻二人聯手都不能擊敗武力兄,這樣的人也配做大龍頭?唯一的解釋,很可能這個大龍頭是個冒牌貨。」
女將手心有些發冷,兩軍交戰簡簡單單只四個字,但裡面這潭水實在太深了,多少波譎雲詭,誰人能看清?
不過她還是有所恍然:「武力兄獨闖聯營,也許就是為了證明大龍頭是假的。」
吳用點頭道:「這次你說對了,因為這才能解釋他之後的詐退,他不往野外跑,反朝東北關的指揮府邸大廳溜。」
女將道:「我明白了,他鬧的這一出,就會把其他人驚動,其他人趕到,只怕雷霆霹靂的身份就不能再瞞下去了,可是聯軍帳中高手如雲,他這樣亂來,豈不是把自己賣了?」
吳用道:「你小看他了,他此行目的已經達到。」
女將道:「先生是指暴露假龍頭的身份?」
吳用道:「不僅僅是這一點,而是在於對當前形勢的準確判斷。」
他緩緩為自己斟了一碗茶,繼續道:「東北關淪陷,看起來中原方敗退了,但主力尚存,而且情報上還說,中原軍隊是分三路撤走的,分別是東平郡主撤回大青城、新月西去白雅城、鍾舒曼退走藍和郡,這樣一來,中原軍隊依賴大青湖這個水上堡壘又形成了一面天然的屏障,阻止聯軍南下,局勢不僅仍然均衡,而且更加膠著,他們雙方這樣耗下去,只會更加糾纏不清,我相信君先生和武力兄都清楚的認識到了這一點,因為他們都是非常之人。」
女將疑惑:「我還是不太明白。」
吳用道:「這種對局就像棋盤上的博弈,楚河漢界的兩邊都是嚴陣以待、密不透風,若想從外部強攻來打破平衡,縱然勝了,代價也極其昂貴,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堡壘從內部攻破。」
女將恍然:「我懂了,武力兄此次獨行,目的就是要把聯軍內部有內奸這個消息散佈出去,從而從內部分化他們。」
吳用也點頭肯定:「武力兄這一手雖然冒險,但卻極其毒辣,君若見此人看似飄逸灑脫,實際上此人心計頗深,城府太深之人,疑心就越重,何況這消息遲早要傳入蒙古大汗耳中,屆時軍心一亂,後果不堪設想。」
女將歎服,不過卻也有些惋惜:「但武力兄就這麼掛掉,萬一大爆就划不來了。」
吳用歎息:「只可惜情報上只提到他被困指揮府邸,但是我想他一定有他的脫身之計。」
吳用還真沒有亂說,大師站出來說話的時候,張赫就笑不出了:「你想說明什麼?」
大廳燭火突突突的跳動,氣氛更顯詭異。
大師道:「如今閣下已是窮途末路,鄙人也知道在場之人與閣下往昔有些交情,若閣下死於他們刀下,難免有些遺憾……」
他話只說半截,但用心卻是十分險惡。
其實說白了,張赫從驛站逃到這裡來,很可能是有內應的,這個內應不是別人,十有**就是雷霆霹靂兩口子,這一點君若見心裡非常有數,以他為中心的人,都是不值錢的,因為這些人都有價錢,他能收買他們,張赫也很有可能收買。
至於雪中晴和君子劍等人,按理說嫌疑應該更重,但剛才天仙子和七凌風沒有保留的出手就足夠讓君若見和大師看出,這不是在演戲。
雷霆霹靂兩口子又何嘗不能在一瞬間想明白這些道理,六指琴魔終於理解張赫為什麼要往指揮大廳跑了,這一手當真狠毒,讓自己人懷疑自己。
此刻她第一個站出,懷抱胡琴厲聲道:「剛才你能破窗,現在可是沒窗可破了。」
確實是這樣,君若見等人都被門窗擋住了,琴音雙絕在大廳裡施展開來,張赫這次就凶多吉少了。
情況已容不得他思考,天籟之音再度緩緩而響,雷霆霹靂的鋼爪再度抓來,凶殘力度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張赫魔刀再度出手,凌空盤旋飛舞中又劃出詭異的弧度。
由於之前吃了悶虧,雷霆霹靂這次有準備了,他就怕張赫故技重施,又朝自己老婆出手來個圍魏救趙。
誰知張赫這一刀是實打實的砍向他,而且看張赫堅毅的表情,似乎根本不受琴音的影響。
這一次,他終於領教了一個顛峰時期張赫的真正實力。
彎刀旋到一半,以力劈華山之勢當頭砍了下來,沒有任何的花哨和技巧,只因這一刀的力量和速度都結合到了最佳。
這其間根本就沒有你選擇的餘地,雷霆霹靂只得舉爪硬架。
「叮————」
金鐵交擊之聲不但刺耳,而且綿長,其尖銳度遠蓋琴音的內功震懾。
雷霆霹靂腳下地板如蛛網般碎裂蔓延,整個人踉蹌著退了幾步。
君若見的臉色都不禁變了,武當一役中,他視張赫若無物,今天東北關一戰,他已看出此刻若是自己親自出手,要勝張赫只怕都有些困難。
他已想到張赫紅花集至北冰鎮一行,又是下了極大的苦功來修煉的。
神思中,張赫第二刀狂風般捲向六指琴魔,六指琴魔神色大變,手指急速彈動,三道新月型勁氣上中下三路反打張赫。
這不同於內功催動劍鋒發出的劍氣,那是有形之氣,可以格擋,這是內功催動樂器激發出來的音波,具有很強的穿透作用,擋是擋不住的。
每個人都睜大了眼睛,只因每個人都想看看,張赫究竟怎麼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