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五層的牡丹樓中,白馬公子徑直走到了三樓朝西一席位坐下,而齊公子卻是帶著張赫到了頂層一張香案邊坐下,可說是貴賓席中的佳位。
這讓白馬公子恨得牙癢癢的。
牡丹樓每個月都會推出一期名曲演奏,由牡丹樓第一名妓琴音仙子開閣獻藝,琴音仙子以各類絕美神曲名震鄂州,被譽為鄂州第一琴,她所演奏的琴音令當朝顯貴、文人雅客無不如癡如醉,大有餘音繞樑三日之韻味。
當然,這只是npc們的見解,而玩家們願意來,並不是真的來聽她的什麼名曲,只是這地方顯貴居多,還是那個道理,露一露臉,證明自己好歹是個人物。
再說了,無論《王朝》還是現實世界都存在上流社會,混跡在上流社會,聽曲子是假,結交朋友打聽消息才是真。
所以每月的這個時候,牡丹樓名流匯聚、冠蓋雲集,而樓中貴賓席位更是千金難買、一票難求,尋常人只要能夠進入牡丹樓都是了不得的本事,而在牡丹樓中爭取到一個貴賓席中的佳位更是難上加難。
很明顯,白馬公子忌憚齊公子,從席位的樓層和坐次就可以清楚二人的名望和實力,偏偏張赫這個傢伙陰錯陽差的就跟齊公子搭上了關係,居然還大刺刺和齊公子對首而坐。
白馬公子只能敢怒不敢言。
「公子用茶還是飲酒?」齊公子對張赫很客氣。
但是張赫從來就不知道什麼是客氣:「酒,我喝酒,最好是燒刀子。」
燒刀子一般只有在荒郊野外、而且是只有草莽匹夫才會喝,在這樣一個紙醉金迷的高層次場合裡,他居然要喝燒刀子,不得不說小張同學個性十足。
而齊公子非但沒有皺眉,反而忍不住笑了。
見他微笑,張赫不禁道:「齊公子覺得我在這裡喝燒刀子是否有些不妥?」
齊公子悠然道:「酒質最純,更純於水,是以祭祀祖先天地神靈之時,都以酒為尊為禮,無論在何時何地喝酒,都絕無不妥不敬之說,更何況公子生性豪邁、不拘小節,在下反而更為欣賞。」
酒很快上來了,齊公子端著小杯輕啜了一口,這才緩緩道:「公子知不知道在下為什麼要引見你進來?」
張赫微微一笑,他就知道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齊公子望著樓下,神思彷彿已落在遠處:「只因公子之前說的話像極了我曾經的一位故友。」
「哦?」張赫好奇道,「什麼話?」
齊公子一字字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不過是古代的一句諺語而已。」張赫輕輕一笑。
齊公子喃喃道:「但我那朋友曾經最愛說的就是這麼一句,剛才但見公子說出,彷彿覺得那位故友又重新回到我的眼前。」
張赫道:「那麼,齊公子的那位朋友呢?」
「故人已去,故人已去矣!」齊公子長長的歎息:「故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張赫見他神色黯然,也不便多問,《王朝》雖是虛擬世界,但其中也不乏齊公子這類中毒太深的人。
張赫道:「我喝了你的酒,我的名字叫做武力收復台灣。」
齊公子抬頭道:「好名,武兄不但人如其名,而且性格直率,在下願意結交武兄這樣的友人。」
張赫不由得微微一笑,這齊公子文縐縐的,還真是入戲太深,不過這也正常,這年頭,遊戲玩得久,什麼人都有。
正在張赫二人攀談之際,整個喧嘩的牡丹樓突然安靜了下來,就連那些奉茶斟酒的宮裝麗人俱都一一迴避,只見中央大廳的水榭亭台上出現了人影。
一人、一琴、一爐。
倩影飄飄、搖琴古樸、檀香環繞,只一看就覺得這琴音仙子出塵脫俗、氣場極大,外加她一幅絕世容顏,一時間樓上樓下的貴賓們似覺得呼吸都已停頓。
琴音仙子走上亭台小橋,向四方托手作萬福:「各位貴客大駕光臨,小音受寵若驚、深感榮幸。」
那確實,今夜到場的均是鄂州各路顯赫,嗯嗯,小張同學要除外。
她聲音如同出水黃鶯、綿柔好聽,五層樓的各路貴賓轟然回應,不是「三生有幸」就是「愧不敢當」,不是「姑娘客氣」就是「小姐謙虛」。
大廳一層靠小橋最近的一個布衣老者道:「音姑娘客氣了,老朽早在京師就聞得鄂州有神曲,牡丹藏仙音,姑娘大名如雷貫耳、名震中原,老朽今日得來,實乃三生有幸。」
琴音仙子恭敬道:「黃大人日理萬機、為國為民,想不到今晚竟親自蒞臨,小音實是榮幸之至。」
張赫看得稱奇,小聲道:「那人是誰?」
齊公子笑道:「當朝禮部尚書黃達雷,在朝中官居一品。」
靠,張赫倒抽了一口涼氣,竟然是朝廷中的高級npc,這可不是江湖中人輕易敢招惹的,難怪牡丹樓這麼大來頭。
其實張赫並不知道,不光牡丹樓來頭大,而且這琴音仙子的架子更是奇大無比,並非所有能夠出得起萬千黃金的達官貴人才能作她的入幕之賓,但凡來到這牡丹樓的顯赫眾人,只有真正有真才實學或是江湖名望的人,她才願意攀談幾句。
「在下是個粗俗之人,因為音姑娘上次座船經過長江漢口,我讓人放行通過,而能進入牡丹樓聆聽仙樂我已經覺得十分光榮,所以音姑娘請不必多禮。」說這話的是一個身著褐色皮革、精赤著胳膊的粗壯大漢,他實在不像是一個達官顯貴。
但齊公子卻解釋道:「此人乃是長江三十六道水路的總瓢把子,人稱神箭穿揚西涼序。」
張赫點點頭,這個長江三十六道水路他是知道的,長江中上游的水中一霸,有時候就連朝廷的難題都得請這個幫派協助的。
琴音仙子與幾位顯赫打過招呼後,抬頭往五樓的齊公子微微一揖,以作萬福。
齊公子只是微微一笑、舉杯示意,算是見過面打過招呼了。
琴音仙子忽然朝張赫道:「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張赫微微一怔,很是意外,自己可不是什麼達官顯赫,這高高在上的琴音仙子莫非是認錯人了?
其實他並不知道,琴音仙子並沒有認錯人,而是在她的視野裡,張赫全身微微冒著黑光,這是俠義值和邪惡值不成比例的提示,也就是說在npc的眼中,你是個有危險的人物,只是說這危險幅度並不是很大。
牡丹樓中雖然名人較多,但還沒有**人物和殺人兇犯出沒。
此刻全場目光都集中在張赫身上,有羨慕、有嫉妒、也有懷疑,但張赫只是淡淡的回答:「說了你也不知道,還不如不說。」
這一回答更是讓全場嘩然,要知道琴音仙子只跟大人物說話,既然跟張赫說了,而張赫還這樣回答,一時間全場各路顯赫都是驚奇交加,這人眼生,不知又是哪路神仙?聽這口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大,連名字都不願告訴琴音仙子。
琴音仙子微微有些失望,不過她也沒有再多問什麼,因為她信得過齊公子,她相信能和齊公子坐在一起的人,絕對不會是為非作歹之徒。
這時三樓的白馬公子終於站起來拱手道:「音姑娘音律妙絕天下,我等有福得聞仙樂,實乃幸甚之極。」
他這幾句話說得文縐縐的也還算是比較得體,但是說白了,他這無非是主動打招呼讓自己在各路大神面前露一露臉。
可惜的是琴音仙子根本理都沒有理他,而是徑直返回亭台古琴中央。
白馬公子一張白臉頓時漲得老紅,雙手尷尬的拱在空中,好在全場絕大多數人都不是輕浮之輩,也不沒太在意這個細節。
但張赫卻笑了,笑得那個賤,而且那一臉譏諷的賤笑實在是精闢,讓人一看到就想打他兩錘。
白馬公子自然是看到了,心頭那股火簡直大得可以把牡丹樓給燒了,小子你有種啊,琴音仙子居然還跟你打招呼,對我卻愛理不理,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這個窮貨,揭穿你的真面目。
只不過他現在也不好發作,因為琴音仙子的纖纖手指已經搭在琴弦上,全場再度靜寂,演奏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