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風起萍未
故地重遊!
這話擱在這兒或許有些怪異!
畢竟,京都府的大牢,只要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想跑這重遊的!不過,以前為疑犯,今日,我是來探監。身份處境已是天壤之別。雖然,這探監的時間選在深夜,而手段也不怎麼光明正大就是!
誰讓如今的帝都府尹衙門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還明令謝決探監,這才是逼我不此下策的!
本來自古禁令,也就禁禁那些個不會功夫的平日百姓罷了!
俠以武犯禁。我又老老實實被聽禁!
施放了陵姨那兒軟硬兼施磨來的特效迷藥!給那些不知熬了多少夜的官差衙役們有了一個補眠的大好機會,也算功德無量!同時還省了大把人情花銷。我輕而易舉的進入牢中
因為以前的烏龍審案事件,我已進過一次牢房,所以這一次,倒不至於找不著北。
一面忍著那些刺鼻的怪味,一面挨間尋去,終在最裡間,看到那個我想找尋的身影。
在接到那第字條的同時,我便有著心理準備:能讓那位王爺稱之為遇難的事,想來方容的處境,想來很糟糕的!
雖然有著那樣的心理準備,我仍是被眼前的慘況驚住了!
的確太慘——眼前的人,那一身已是碎成片片破布的衣衫上層層疊疊都是已然變暗的斑斑血跡,裸露在外的肌膚上,也密佈著青紫泛黑的淤血。一片狼藉。那倒地的身影,不知已受了多少酷刑,哪還尋得以往的溫文儒雅的少年形象,原本俊逸地面容已瘦削變形。披散的頭髮凌亂的糾結成麻花狀,以上種種。讓我不得不費了半天勁才讓斷定此人是我要尋的正主。
看著那微微起伏的胸膛,我這一路緊繃的心,終於落地。隨之而來的,是壓抑許久的怒火。
方容有難!當初或是時間太緊,衛逸只留下這樣一句,便匆匆離去。我當時也是一路回趕,也欲讓人打探一下,到底出了什麼事!
結果。根本不用動用暗盟地力量,在進京地上,便已聽到這件早在帝都鬧得沸沸揚揚的官司。
春闈之試,三年一輪,一如往常。張榜之後,有的金榜提名,有的名落孫山,昨日皆是同窗稱友。如今榜上榜下,身份便是雲泥!
這本是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上榜的自是要備上拜貼,約上同年進士同去會拜恩師。
而落榜的,或三五落榜的同命相憐都聚在一起。借酒澆愁,以抒落榜之悶氣,或灰溜溜收拾書箱,回家。溫書,等待下一個三年之期重來。這本是往年的常態!
方容,就是這一票名落孫山地失意大軍中的一員!也與三五個同是天涯失意者的離別上借酒澆愁。
這酒入愁腸,人或是只有三分醉,也要佯裝七分,或哭或歌,或憐自己懷才不遇,或恨自己命運不濟。命交華蓋。其中種種醉言醉語,本就該隨酒醒風散去,消於無形。
如果不是,那時的方容,借得醉意,太過語出驚人的話。
當時地方容,也不知有醉:竟稱自己本是濟世才,偏無伯樂賞識。落得名落孫山。想來是考官以權謀私,取士不公。他自不服。改日定要去擊登聞鼓,揭發這些科場舞弊!
此言一出,滿室皆靜!
其實每朝開科取士,怕是都少不取些那些個以權謀私的關係子弟佔了他人名額。這本是心照不宣的潛規則。如今,竟有個二愣子要去較真了?
且不說以民告官是多荒唐之事,就是那登聞鼓,又企是隨意敢說笑的?
登聞鼓,設於宮門之外!為黎民之意上達聖聽而設。
按現代地話說,就是一個表現帝王廣開言路之形象工程:最初之起意就是為平民百姓有若有莫大冤情而無法伸張而設的個擊鼓鳴冤之所在。畢竟,能上金殿對奏的只是少數。有這麼一個擺設,也算天子心懷四海之德政。
說他是形象工程,倒也不冤。且不說那登聞鼓所在的宮門有著大隊御林軍守護巡視,一般之人縱然略靠近皇城都會被視心懷不軌,就算敲響了這登聞鼓,畢竟是以下犯下,以平民之身驚擾聖駕,無論多在冤情,也先打上三十庭杖,事後就然告贏,也得流放三千里。
這種種設置,讓人無論有無冤情,算起來都是輸家。
所以,這離國建朝數百年,這登聞鼓,仍是一個擺設。
而今,這個落榜書生,鬱鬱不得志,竟然打起他的主意?
若是真個被告落實,那又會在朝中,掀起多大風浪來。
聚會草草而散。方容只怕連自己說過什麼都忘記了,可這說者無心,聽者有心,當下便有尚自清醒的落榜者,屁顛屁顛跑去告密,如此這般,可能還添鹽加醋的一一說來。
因當方容酒醒,迎接他的是官差鐵鏈,鎖拿到了帝都府伊地大牢裡。
至於那個告密者,其實也沒落到好下場,被認為是同窗皆可出賣,狼子野心,何人敢用之!這一下,更為士林所不恥,反正過街老鼠,其結果不說也罷。
只可憐了方容,這一場牢獄之災,便只因禍從口出。按京兆伊的意思,本是要重重治罪的。便是雲連城似乎從中周旋,才拖到如今。
從那纍纍傷痕看來,只怕,方容那脫口的醉言,怕是還真刺中了某些人的軟肋,才會在明知有雲家干涉之下,仍有私刑之事發生。
找出鑰匙開了門,取出迷藥之解藥在方容鼻下嗅嗅。我屏息以待。
眼見得他悠悠轉醒,眼神渙散,神情恍惚,半晌才聽著幽幽一歎:「還活著啊!」
心裡莫名一酸,我輕聲道:「方容!」
方容卻似似未聽見似的,半晌才遲疑試探著往我的方向看來,目光漸漸聚焦,仍是帶著疑惑的意味:「阿蘇……初兒?你……你怎麼在這?」
「別管這麼多,先出了這鬼地方再說!」
雖然我在進來前,都只是拿著進來看看地主意,並沒打算劫獄地。然而見得此景,我只怕自己再遲幾日,見到的,就是一具屍體了!
方容卻仍是呆呆地樣子,卻堅定的搖搖頭:「我……我不走,我不逃獄!」
不走,落得這個模樣,還要死撐,到底是讀書人,一根筋轉不過來。也不想想,他若是人沒了,其它的所謂名聲,還能頂個屁用。
我這裡也不打算跟他多費話了,這進來太久,我怕那迷藥的勁過了,要帶人出牢,怕就不那麼容易!至於方容的不合作,我倒沒多想,直接打暈就好了!
我已運勁於手掌,這利落一手刀砍下便好,卻不料,聽到方容似喃喃自語般來的一句:「平王……平王殿下,還沒回來嗎?我……我怕自己快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