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歷練之行
本欲起身接過食物,卻在不經意牽動傷口,「嘶」的抽氣一聲,凌雲不由咧了咧嘴。
少女滿臉關切的神情,口中卻是與神情絕不符合的氣急敗壞:「傷還沒好全呢?誰准你亂動的?笨蛋,再牽動傷勢,累的還不是我!」
原本半是真疼,半是做戲以作算計的心思,卻被少女那口硬心軟及語氣中那份理所然的關切觸動,嘴角不由自主的彎出上弧度。
菜葉清香,香米滑糯,入口的菜粥已被細心的弄成一個適合的溫度,雖是一碗白粥,那火候與味道還真不錯。
眼簾低垂,藉以遮住自己眼中複雜的心緒,反正只需要張口。在他人眼中,不過是精神不佳,僅此而已。
腦海裡卻算計開來:事情怎麼會變成現在的地步?凌烈不由開始好好反省回憶一下。
男兒志在四方是不錯,身為被那自命為江湖正道人士口中的邪教——修羅教之少主,凌烈的日子並非如外界想像的風光無限。
生而不知其母,而父親,不過是一個陌生的名詞,在自己的記憶中不具備任何意義。
年少的習武鍛煉之辛苦過程且不必細說,男兒自行天地間,流血不流淚,為求生存,自己手中粘上了無數血腥的日子已是不甚回首。
然而,為了更好的瞭解江湖險惡,世事無常,在武藝剛成之際,便如同其它門下弟子一般,被踢出教外,美其名曰:歷練!
這三月之久,也是每一代欲接手修羅教的下代門主所必經歷的階段。而與其它門下弟子不同的是。自己的這次歷練行程,會被教內刻意的公告天下,可以想像能引來多少自謂白道的正義追殺。
而那些如影隨形地追殺,還不止所謂正道人士。
凡我教眾,禁自殺殘殺。但下任教主外出歷練之三月內,該教規自動失效,教主高任,只傳最強。有殺死候教主者自動成為下任侯選。
這樣的變態的教規。是修羅教開創者所定,並且世世代代為教眾所尊從。
一如老鷹把雛鳥推出懸崖上的巢穴外,摔不死的才能學會飛翔——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在冷眼旁觀自己唯一的兒子要重複自己的故事之時,唯一的仁慈便是交給自己一顆可用作追蹤蠟丸,「呈碎後,裡面地氣味凝而不散達三日之久,我會前來為你收屍。」
接踵而來的。是一次次的明槍暗殺,有被刻意放出消息引來的所謂正道人士,更多的是寄位於下任教主人選的修羅教眾。
那是一段什麼樣的日子,顛沛流失,像老鼠一樣過著見不和光的日子。時時提心吊膽。不敢跟任何人接觸,不能相信任何人,哪怕一個看似掛著無害笑容地孩子,也可能是某位侏儒易容假扮。道旁路人遞過的一碗清水,也許就是斷腸毒藥。
三月內,草木皆兵,無人可信,而經歷了三月眾叛親離之追殺後,又有何人可信?
這或許就是那位創教者立下那樣教規的初衷:或成功上位,寂寞一生,用著懷疑一切目光的漠然俯視一眾教徒。
又或者。化成為一具白骨,為他人晉身青雲路鋪就一塊磚石。
當日,誤吸進迷煙,以天魔解體**力拼圍攻七人之四者之後,欲遠循的自己卻已無力擺脫追兵。
當日,不是沒有聽到廟內有著輕微地呼吸時,第一反應,便是裡面有埋伏。
當時已是困獸的自己仍就一咬牙就那麼闖了進去。
反正已是死路一條。至不濟。可死之前可以多拉幾個同陪。
因為,教主候選只有一人。而身後三個,在自己死後,必會仍是一場血鬥,那麼,自己再把這個躲在廟內,欲收漁人之利者也拉進這混水之中。
三月的被刺殺的生活,所造就地扭曲心理,那大堆的陰暗情緒,在臨時之前,全面暴發。
卻沒有料到,廟內只是一個手足無措的平凡少女。只是,誰知這要的無措會不會是裝出來的。
困獸猶斗中所激發出來的余勇中,卻看到那位少女怯生生退去的身影。不由有些歎息,卻不料想,一下刻,一切峰迴路轉。
殺人者反成被殺,舉手投足間取人性命只是瞬息,這樣強橫的實力,不但震住自己,也讓另外兩個追殺者見之色變。
然而,那位殺人者茫然若失,對身後地偷襲的不聞不問,不聽不看,那樣的反應,卻真實的反應出這位突然出現的強者,在生死以搏的修羅場上不過是一雛兒。
動念不過瞬息,已是末路的自己,決定賭上這一把,反正,現在已是輸家的自己,除了這條命之外,還有何物可賠。
在撞開失魂少女地同時,仍可以調整好姿式,那柄透胸而過地長劍,看似凶險的傷勢,卻是長久鍛練後,經過精確計算,避開了致命要害地一擊。
其後,看著那被熱血驚醒的少女,自己只需順勢倒下,便可把這頭驚醒睡獅引上自己想要的方向。
一切都如自己計劃般的順利,如果,不是被少女那一舞傾城的招勢所震憾事,而脫口問出聲來,一切應皆如預期是那樣完美無缺。
何況,那位少女的確機敏的緊,這樣的一點無心漏洞,便差點被推出真像。好在那位少女,機敏有餘,江湖閱歷還是不足,才會被本已忐忑不安的自己以不變應萬便的策略給胡弄過去。
原以為,自己與少女本就兩條偶爾相逢的平行線,爾有相逢,亦匆匆而別,無有交集的機會,還在心裡計算著血衣羅剎的徒弟出師江湖,將會給這本就風雨飄揚的江湖帶來何等變故,而三月之期,還有幾日時,那被壓下的沉年舊傷,卻開始發作……。
無奈之下,才會把那顆蠟丸交與這個初次相識的少女,希望自己能在雨住之前,憑自己的身體抗過這一次傷勢,如果抗不過去,那麼,至少,讓那個男人來為自己收屍吧。
心裡如果盤算著,在那時,亦只有這樣一位陌生人,才能讓自己放心相托了吧。
而後,自己竟然會莫名的失憶,而這位少女,卻不知出於什麼樣的考慮,並沒有呈碎蠟丸,反而把自己帶回了這裡。
怕是任誰也想不到,修羅教的少主因為少女的一時性起,成了一個無名小卒蘇忘塵。個在官府內的無關緊要僕役的親戚……命運的軌跡,在遇到眼前這位笑顏如花的少女之時,便莫名的發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朝著一個很詭異的方向,進展。
那丫頭怎麼說來著,笨蛋。
的確,醒過以自己的眼光來看,最近這段日子,自己活的確很白癡,很笨蛋。哪像那個以狠烈腹黑而名動天下的修羅教少主。
尤其是最後這一樁,為了幾句無關疼癢的閒話,便暴起傷人,還自認英雄主義的把所有的事一肩承擔。卻忘記了父親曾經耳提面授的教訓:『這個世界上,英雄永遠是死得最快的一種人,所以,讓別人去成為被拜祭的碑文,我只需要快活的活著就好。』
逞英雄的代價是帶再次的舊傷復發,
然而,細品著嘴裡吃食,聽著少女滿口的抱怨,縱然已是回憶起所有,凌烈亦不得不承認,這段化身蘇忘塵,過得很白癡的日子,卻是自己這一生中,最輕鬆愜意的日子。
而胡亂逞英雄的代價的確很大,但,縱現在已然恢復的自己,卻於此事,卻沒什麼後悔的念頭。
被父親知道,這一趟原本要鍛機心智,乏其體膚的歷練之旅,變成這樣的不倫不類的樣子,不知會是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