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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04章 拜師學習 文 / 讀史書的狼

    第104章拜師學習

    不過當第一塊臘肉烤熟了之後,宗澤忍不住先咬了一口,然後痛快哈了一口滾燙的熱氣,笑道:「哎呀呀,我有好多年沒吃到這麼好的臘肉了。來,秦老哥,先嘗一口你好侄兒給你帶來的好肉!」

    他說著,直接將自己咬過的肉遞給了秦觀。

    秦觀哈哈笑著接了過來,並沒有絲毫的介意,直接就吃了起來。不過他人老了,牙齒不太好,只能悠然自得的慢慢吃著。

    過了一會兒,李綱與蘇迨回來了,他們帶回來一罈好酒和幾個酒碗。

    眾人圍著篝火席地而坐,立刻就歡聲笑語的吃喝了起來。秦觀見秦允明的兩個僕從眼巴巴的站在一旁,於是也分了一些酒肉給他們,讓他們在一邊坐著吃。

    一邊吃著一邊閒聊,蘇迨與秦觀先敘舊一陣,相互傾訴了一番離別之後的狀況。不過這個話題比較沉重,聊著聊著大伙都被感染了,氣氛一下沉悶下來。不過這時宗澤立刻就轉移了話題,他對秦允明的印象十分好,於是關心的問了一些秦允明日後讀書的事宜。

    當話題轉移到秦允明身上後,李綱也饒有興趣的與其攀談起詩詞歌賦了。

    蘇迨馬上將自己讀過的幾首秦允明的作品背誦了出來,正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詩、以及「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的詞,以及那一首《好了歌》。

    不過蘇迨將詩和詞都完整的背了下來,唯獨那一首歌記得不大齊全,只將開頭的幾段唱了出來。

    眾人在聽罷了詩和詞之後,都不由驚歎不已,萬萬不曾想到秦允明不過小小少年,對詩詞意境把握的已經如此爐火純青。李綱更是自歎不已,與秦允明的這兩篇作品比起來,自己相差的實在太遠。

    當即,他們紛紛要求秦允明把《好了歌》剩下的篇章念出來。

    秦允明自然不能不從。

    聽完了秦允明詩、詞、歌三篇作品,宗澤叫好連連,李綱則向秦允明拱手拜服,葉夢得卻依然沉醉在這三篇極品之作的意境之中。

    秦允明下意識的看了看堂伯一眼,卻發現秦觀也正在看著自己。

    他只好愕然的笑了笑,接著謙虛的對眾人客氣道:「晚生其實也僅僅只有這寥寥數篇能夠拿得出手的文章。正所謂『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晚生這些年每日都會參悟名篇名作,看得多也寫多,這才僥倖出了幾篇過得去的文字了。」

    他頓了頓,又向秦觀恭敬的說道:「比起堂伯的文采,晚生火候還欠缺得很。今番來拜訪堂伯,除了一敘親情,誠實的說也有心拜堂伯為師,望堂伯能傳授一二。」

    秦觀呵呵笑了笑,並沒有直接回答秦允明的拜師要求。他在歎了一口氣之後,感慨萬分的說道:「先前這首《好了歌》,老夫前不久曾在處州城內聽人唱過,卻沒想到原來是出自大郎之手。」

    秦允明有些意外,秦觀竟然也聽過《好了歌》,看來這首歌曲還真是到了膾炙人口的地步了。

    「本以為能寫出這樣歌的人,一定是歷經了一番世故的人。大郎你小小年紀,但是卻有這樣深刻的思考,儼然已經有大家風範!前途不可限量呀!」秦觀又道。

    「是極是極,依我看,小郎君與少游老兄的文采不差多少。更何況以小郎君現在的年齡,比起當年的少游老兄,甚至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少游老兄,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宗澤一邊咬著肉,一邊不避諱的說道。

    秦觀深深點了點頭,歎道:「誠如宗汝霖所言,老夫行將就木之人,囊中哪裡還有什麼物什可傳授與人呀!不過有些經驗之談,說與大郎你聽聽也無妨。」

    秦允明連連說道:「還請堂伯指教。」

    秦觀微微笑了笑,說道:「老夫一生成就,歸總起來其實也不過一句話。大郎你先前也曾說過,『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我們做文章的人一定要謹記一點,多去經歷,多去體會,多去思考。多經歷是一種積累,多體會是深入瞭解,而多思考則是讓人不拘於事物的表面。」

    秦允明恍然大悟,他深深的點了點頭,發出了一聲感悟:「堂伯的教誨,正是在說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眾人聽了秦允明隨口的這一總結,不由又是一怔。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好,說的好呀,小郎君還真是一點就透呢!不僅如此,隨便一句感悟都如此精闢!」宗澤撫鬚讚歎道。

    「大郎,你這一句話還真是言簡意賅呀!」秦觀同樣對秦允明的這句話欣賞不已。

    秦允明心中汗顏不止,他這時才想起來,「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這句話是出自曹雪芹的《紅樓夢》,自己不經意的感悟,卻一不小心又構成了剽竊了。

    李綱歎息不已,說道:「看來,在下以後倒是要多向秦大郎學習了。」

    秦允明推辭道:「伯紀兄言過了,小弟何德何能呀。」

    宗澤點了點頭,插嘴說道:「正是,秦大郎現在還年少,可不要捧殺了人家呢。」他頓了頓,又轉向秦允明道,「大郎,既然你決心讀書考取功名,除了詩詞歌賦之外,倒真有一些東西你要向你堂伯討教了。」

    秦允明越來越覺得宗澤這個人很有趣,這個不惑之年的知縣相公,說話總是那麼直接。不過他知道宗澤是出於好意,自己對其也甚有好感。

    他立刻問道:「還請宗相公示下。」

    一旁秦少游聽見這話,同樣忍不住好奇了起來,笑呵呵的盯著宗澤。

    「嘿嘿,你堂伯雖然人老了,才學上燈枯油盡,但仍有兩樣東西是越老越精煉,讓人不敢小視呀!這兩樣東西,其一就是書法,其二就是策論。」宗澤嘿嘿對秦允明說了道。

    不等秦觀開口推辭,宗澤緊接著又說道:「尤其是策論,你堂伯的策論功法在當今世上絕無第二人能出其右了。這個東西你一定要好好纏一纏你堂伯,對你日後無論是科場考試還是為官從政,都是極有幫助的。至於書法,屬於文雅之事,能學自然也不能放過的。」

    這時,蘇迨也連連點了點頭,說道:「宗相公此話不假。在下年幼時,家父一直都是讓秦世叔來補習在下的論書。當年在下之所以能夠一試及第,全仰賴秦世叔昔日諄諄的教誨呢!」

    宗澤的話並不算誇張,蘇門四學士每一人都有一項特別突出的才學。對於宋代文人來說,詩詞歌賦可謂是基礎了,因此蘇門四學士的文采不必多說。若是將詩詞歌賦的才學除外,黃庭堅書法最為卓絕,張耒唐體最精,晁補之工於書畫,而秦觀則是策論最佳。

    秦允明對於這一點倒是不知道,他只知道秦觀有好幾首十分了得的詞作,印象中應該是屬於詞人專精之類的人物,卻沒料到秦觀還有策論的功夫!他連連將目光轉向堂伯,自己現在對古代文體一竅不通,這次遠道而來勢必要向堂伯取一些經回去。

    秦觀聽完宗澤和蘇迨的話之後,只是笑著說道:「老夫不過是仕途多年,有一些寫文章的心得而已,這可算不得什麼值得稱讚的事。」

    宗澤煞有其事的說道:「既然不是什麼值得稱讚的活計,那你老人家何不就把這些心得傳授給秦大郎呢?好歹秦大郎又不是外人嘛!」

    秦允明知道宗澤是在幫自己,不由感激的看了一眼。

    宗澤卻像是一個老頑童似的,笑嘻嘻的向秦允明眨了眨眼睛。

    「瞧瞧,瞧瞧,宗汝霖張口閉口稱呼老夫為老友,如今與大郎才結識不到半日,有了新歡就忘了老友了,話裡話外都是幫這大郎呢!」秦觀笑著打趣道。

    「少游老兄,你這話就過分了。我就問一句,大郎是外人嗎?」宗澤耍賴皮的道。

    「好,好,老夫又沒說不教!」秦觀拗不過,連連的答應了下來。他轉向了秦允明,收斂了一下先前玩笑的語氣,顯得極為認真的問了道,「大郎,老夫問你,你是否真的下定決心用功讀書呢?」

    秦允明聽了這番問話,立刻就知道秦觀要傳授衣缽了,他鄭重的點了點頭,回答了道:「侄兒如今年歲不小,自當該為將來打算。這次下定決心那便不會反悔,無能道路多麼艱辛,侄兒一定堅持走到最後。」

    秦觀點了點頭,說道:「好,很好。若真如此,這幾日你便留在這裡,老夫不妨教授一些經驗之談與你,希望對於你日後有幫助呢。」

    秦允明大喜,自己這次可要真正成為秦少游的學生了,他連連說道:「多謝堂伯,侄兒定然不負屬望。」

    秦觀老邁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能看得出來秦允明是一個可造之材,不單單是那三篇作品,包括剛才一番談論時,這個少年隨意所說的一些話,都能證明其根基功底頗深。如今自己年事已高,雖然對於名利淡漠了許多,但自己曾經的輝煌始終如同一道傷痕,縱然癒合也會留下印記。

    如果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人繼承自己的學志,將自己畢生的才學心得繼續鑽研下去,不失是學術界的一件幸事。

    眾人接著喝酒吃肉閒談,一直熱熱鬧鬧過了一個時辰。酒足飯飽,興致末了,秦觀和宗澤是上了年紀的人,當即有些乏了,於是就打算散席歇息去。

    宗澤是龍游縣知縣,龍游距離松陽縣有五十多里;葉夢得現居在衢州,離此間也有七、八十里的路途。此時已經是下午,他們兩個人當然是不打算返回家中,早先就在延慶寺借了廂房留宿,散席之後便去寺廟廂房休息了。

    李綱雖然祖家在無錫,可是如今年關將至,他特意來到松陽縣這邊親戚家過年,所以這兩個月都在縣城裡面居住。告辭之後,他便隻身一人下山去了。

    秦觀寓居在延慶寺時,有時候是住在寺廟的廂房,也有時候則就在石亭一旁的茅屋裡過夜,無非就是自己的喜好而已。

    在眾人都陸續離去之後,秦允明讓王全和華安收拾篝火殘局。

    秦觀與蘇迨、秦允明三人在石亭裡小坐了一陣,又閒聊了一會兒昔日的舊事。之後他覺得有些犯困了,於是囑咐蘇迨和秦允明,不妨去寺廟借廂房留宿下來,沒必要還要下山去找客棧落腳,麻煩又浪費。

    蘇迨和秦允明自然應答了下來,他們兩人先扶著秦觀回到茅屋休息,順便將剩下的年貨都搬到茅屋裡收拾妥當。

    料理這些事,秦允明讓華安留下來照顧堂伯,又吩咐王全去寺廟打點廂房借宿的事宜,他與蘇迨則慢慢邊走邊聊。

    前往寺廟的路上,他詢問蘇迨可否在處州多留一段時間。

    蘇迨知道秦允明是想多留幾日,潛心從秦少游那裡學習策論的學問。當然他自己也想多一些時日與秦少游敘敘舊,只可惜朝廷有命難違,規定的述職期限只有四個月,過年之前一定要抵達京城。仔細盤算之後,他告訴秦允明,最遲臘月上旬就要啟程了。

    秦允明能夠理解蘇迨的難處,心想這十數日的時間雖然不長,但自己努力一些,應該是能有所小成的,於是欣然答應了下來。

    晚上,宗澤、葉夢得和秦少游三人休息飽了,又不約而同來到石亭聚會,他們當然也將秦允明與蘇迨邀請了過來。

    經過一番談笑,秦允明和蘇迨才知道,宗澤、葉夢得和秦少游三人雖然都身有官職。尤其是宗澤,身為一縣之長責任可大可小。不過宗澤治理政務的能力十分高超,只需十日就能斷一個月的公務,餘下時間就閒得慌了。至於葉夢得和秦少游都是閒職,自然不用多說。因此他們時常來延慶寺聚會,白日或下棋、或切磋書法,晚上則把酒暢談、一抒心緒。

    這晚李綱並沒有來,如今這位未來的名臣還只是一個少年,自然還有自己的正事要做。

    眾人聚在一起將中午沒喝完的酒取來喝了,聊了一些時政,又談了一些文學上的雅事。因為天氣冷了,二更還沒到時酒就喝光了,大家也就各自散了。

    不過臨走時,秦允明將錢塘縣縣學陳教諭所托的書信轉交給了秦觀。

    秦觀讓秦允明和蘇迨稍等片刻,他簡單的看過了陳教諭的書信,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老邁的目光中泛出了感慨的光澤。

    「原來,你們也認識潤之呀。」他舒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道。

    陳教諭的表字潤之。

    秦允明點了點頭,將自己因為抄寫《論語》觸怒了縣學的事簡單的向秦觀介紹了一遍,當然最後也補充說明自己現在與縣學的幾位夫子已經重修於好了。

    蘇迨和秦少游都是第一次聽秦允明講述這個故事,兩個人倒是有些詫異,原來秦允明與陳教諭是這樣認識的!

    秦觀緩緩點了點頭,想了想之後,對秦允明說道:「大郎,你既要學習科舉應試的門道,日後回到錢塘縣不妨多向潤之討教,他對科舉的墨義和貼經有深厚的功底,在這方面連老夫都有所不及。」

    秦允明想了想,墨義和貼經好像就是考聖賢書上的死知識,只要自己下苦心好好背書,這兩個內容應該不難。此外,堂伯既然說陳教諭對這兩個方面有深厚功底,那豈不是表示陳教諭讀死書、死讀書嗎?

    秦觀看出了秦允明的心思,呵呵鋝須笑道:「大郎,你可不要小瞧了經義這門學問。雖然是背讀之事,但也是要講究技巧的。除此之外,讀書人不應該只讀書的表面,更重要的是要領悟書的精髓,哪怕是死知識,也是能夠悟出活道理,最終學以致用。」

    秦允明恍然大悟,他萬萬沒料到原來古代人都已經有這樣的認識了!

    「侄兒明白了,侄兒一定虛心向陳教諭請教。」他回答了道。

    之後,三人又閒聊了一些其他話題。臨別的時候,秦觀特意囑咐秦允明次日寺廟晨鐘響起便來找自己。秦允明知道秦觀是要教授自己策論的學問了,連連的承諾了下來,然後才與蘇迨告辭離去了。

    在接下來的幾日,秦允明每天早上天還未亮就起床,在寺廟裡吃過齋飯,然後又順便多帶一份早點來到了後山茅屋。他將早點服侍著堂伯吃完之後,便與堂伯一起來到石亭學習策論。

    而每每到了晌午時分,宗澤、葉夢得與蘇迨以及偶爾到來的李綱就會出現,於是秦觀就停止了教授策論,拉著秦允明與眾人一起遊樂起來。大伙有時候切磋書法,有時候去後山更遠的地方寫詩作賦,總之玩得是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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