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
林慶有些發懵，腦海裡片片殘破的記憶緩緩組合在一起，陌生中，卻又有著一絲熟悉的感覺。
「輪迴之後，我的生命消失。而你，則選擇了另外一種生存的方式。」
慕容柔兒輕聲的解釋道：「如此一來，你的異能不會消失。你的人生會繼續成長，而且，我一直希望你能夠真正的掌控住自己的力量。可是沒有想到的是，你太早的拿回了屬於你自己的力量。」
林慶明白，慕容柔兒說的必然是那修羅院牆。
慕容柔兒歎了口氣，「當時，高老與趙老主動提出來守護那修羅院牆，而古婆婆為了防止我父親尋找到你的下落，會把怨氣出在你的身上。才特意留在杭州市二十多年，一直到你的異能覺醒，能力出現。」
林慶皺眉道：「……那……慕容家又怎麼能夠知道現在的我？」
慕容柔兒苦笑道：「或許，這就是命吧。冥冥之中，芙影能夠感覺到你的存在。我想，父親他肯定給芙影傳輸了很多關於你不好的信息。所以，她能夠看到自己的『過去』，那便是與你相遇。因此，在她的心底，對你的恨意無以復加。父親，自然也能夠通過她得知你的存在。」
原來如此！
林慶恍然，神色忽地閃過一絲痛苦，腦海中的記憶碎片終於悄然組合在一起。有殺戮、有溫情，最多的卻是對面前這個女子的感情。
修羅之身，終於恢復了常態。
林慶眼中滿是柔情，「柔兒……」
「嗯……」
慕容柔兒一臉喜意，「慶哥，你想起來了？」
林慶點頭道：「雖然不是全部，雖然我自己都無法相信，可是我卻知道，那出現在我腦海裡的記憶，必然都是真的。」
慕容柔兒環抱住林慶的手臂，輕聲道：「那麼……我爸對你做的事情……」
林慶搖頭道：「既然明白了一切，自然不會在意這些瑣事。只是現在的你……」
聞言，慕容柔兒神情一呆，將頭埋在林慶的胸前，輕聲道：「如果不是你的異能再度暴走，如果不是你與慕容家的矛盾激化。我想，我此生絕對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二十年多年了，我的靈魂早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縱然現在不出來，過不多久，也會徹底的消散。」
「什麼？！」
林慶神色大變，已經明白，面前這個，曾經自己最愛的人，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本就是由能量凝聚，能夠存在，便已經是個奇跡。
慕容柔兒絲毫不為自己的即將消失而悲傷，笑道：「其實，你根本就沒有必要傷心的。縱然失去了我，你現在的身邊，不是還有那麼多人值得你珍惜的人嗎？」
頓了一頓，慕容柔兒一臉柔情，抬頭看向下方，低聲道：「而且，這個世界上，還有我們最對不起的一個人。我已經無法對她作出補償，現在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也只有你了。」
「最對不起的人？」
林慶一愣，有些不解。
慕容柔兒輕笑一聲，伸手點了下林慶的腦門，「你呀，就是那麼遲鈍。就是我們的女兒芙影了。」
「我們的女兒？」
林慶頓時張大了嘴巴，目光愣愣的看向下方早已知道了這種事情的慕容芙影。一時間，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好像……兩人的年齡差不多吧？
亦或者說，慕容芙影比自己還要大上那麼一點點？
女兒的年齡，比老爸的年齡大？
這……
林慶頓時膛目結舌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慕容柔兒頓時莞爾，似乎看到林慶這種表情，心底就已經很是愉快了。至於其他的，並不是那麼重要。
「你不想認嗎？」
慕容柔兒打趣道，「這個……咳，真的有些奇怪。」
林慶有些尷尬的道。
慕容柔兒笑道：「那是因為你的記憶沒有完全復甦，如果你用了那部分的記憶，就不會有那種彆扭的感覺了。」話落，還說起了曾經的一些趣事，「我可記的，你很喜歡女兒的呢……」
兩人的談話有些旁若無人，可卻沒有一個人表現出不耐煩。
眼前的事情，不僅僅是個奇跡。最重要的是，在慕容柔兒的背後，隱藏的卻是數不盡的憂傷。
諸如孫嘯、慕容誑語以及慕容柔兒的母親，他們都明白。慕容柔兒之所以這樣做，不過是在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將那些悲傷，悄然忘卻。
慕容誑語與之前的老婦互相看了一眼，都頗為無奈。雖然女兒並沒有過來去自己親熱，可是他們卻沒有一句怨言。因為……當年，他們是最反對他們在一起的。
哪怕，兩人都是驚才艷艷的人物。
時間流逝如水，悄然，無聲。
慕容柔兒已經有些虛幻的臉龐，仍然笑意密佈。口中喋喋不休，似乎想將這二十來年的話都一股腦的說出來。
最終，慕容柔兒還是收住了口，因為她清楚的感覺到，力量已經不能夠支持自己繼續存在。笑容凝固了一下，隨後又再次綻放。
「一起去見見女兒吧？」
慕容柔兒拉住林慶的手，輕聲笑道。
「好。」
林慶點頭答應一聲，輕輕環住慕容柔兒幾乎不存在的細腰，輕輕一動，落在慕容芙影的身前。
慕容芙影張了張口，最終一句話沒有叫出來。雖然那個感覺，她是那麼的期盼，雖然她很想叫出那兩個名詞……
可是話到了嘴邊，還是無法說出口。
「你說，芙影像誰？」
慕容柔兒一隻手輕輕的拉起慕容芙影的小手，笑道。
「當然像你，如果像我的話，哪裡會那麼漂亮？」
或許是因為記憶漸漸復甦，林慶看向慕容芙影的眼神已經沒有之前的尷尬，多了些許溫情。
慕容柔兒咯咯一笑，「都說女兒隨父，又怎麼會像我呢？」
話落，渾身都顫抖了一下。能量凝聚的身軀已經開始了消散……
林慶急切的道：「怎麼幫你？」
慕容柔兒伏在林慶的懷中，大口的喘息了幾下，搖頭道：「沒用的，能夠這樣存在，就已經是向天奪命了。知道嗎？我不希望看到你傷心的模樣，哪怕是為了我。」
一旁的慕容芙影緊抿紅唇，雙眸通紅，一言不發。
慕容柔兒打起精神，輕聲道：「照顧好我們的女兒，這是我唯一的心願。以後，女婿一定要把好關，千萬不要看走眼了，如果女兒受了欺負，我會生氣的哦。」
眼見死亡在即，慕容柔兒仍不忘頻頻給林慶開玩笑。
「會……會的。」
林慶強笑一聲，淚水悄然自臉龐滑落。記憶越是復甦，那心痛的感覺就越是強烈。
慕容柔兒柔柔一笑，抬頭看向落在附近的父母，在林慶的攙扶下走了過去。輕輕的拉住父母的雙手，輕聲道：「對不起，爸、媽，我當時的決定，太草率了，沒有顧及到你們的感受。你們，能原諒女兒嗎？」
老婦抹了一把淚水，泣聲道：「孩子，能夠見到你一次，我就知足了。雖然你當時的決定草率，可是當父母的，哪裡有怪自己孩子的？」
慕容誑語甕聲道：「當爹的，從來沒有怪過你。」
「咳……」
慕容柔兒咳嗽一聲，越發顯的虛弱，勉強一笑。那抹虛弱的笑，卻充滿了幸福。
「別說話了，到底有沒有辦法？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辭。」
林慶連忙挽住慕容柔兒，焦急的道。
「傻瓜……」
慕容柔兒輕笑一聲，搖了搖頭。若是真的有辦法，這二十年，早已著手準備了。
「能夠遇到你，還能夠擁有這麼漂亮的女兒，我已經覺的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慕容柔兒深深的看了慕容芙影一眼，「芙影，我……咳咳……真的很對不起你，當年……留下你一個人……」
慕容芙影連連搖頭，神情複雜萬分。
遠處，孫傲雲低聲向孫嘯問道：「爺爺，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
孫嘯搖頭道：「我們現在看到的，就已經是超出所有想像的事情了。怎麼可能還會有辦法？已經回天乏術了。」
便在此刻，慕容柔兒的身影直接渙散，整個人都化作了一團人形能量。或許是留戀的緣故，再次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
目光緊緊的盯著林慶、慕容芙影還有自己的父母看個不停。
人人都知道，消失在即。
「看來……我就要消失了。雖然……媽媽很想聽聽你小時候的故事……但是……」
慕容柔兒的目光最終落在慕容芙影的身上，說出了她此生最大的遺憾。虛幻的雙眼發出異樣的光芒，或許是在幻想著，自己孩子的成長歷程。
「柔兒……」
林慶再次輕聲叫道，嘴唇因為強忍心中的悲傷，被牙齒咬的溢出了鮮血。
慕容柔兒神色閃過一絲痛苦，軀體再次向四周散開。
「媽……」
慕容芙影終於忍不住的喊了起來。
聞言，能量凝聚的慕容柔兒身軀一陣，一臉的欣慰之色。隨後，一陣輕風吹來，消於無形。
「永別了，我最愛的人。」
風中……留下了那最後一聲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