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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十四章 雲聚(一) 文 / 秘銀

    第十四章雲聚(一)

    阿奇回到窯裡,已是深夜了,他把遮在窯前的布簾子拉下,開始繼續自己的工作。

    「砷2克,鈦20克……」阿奇一邊嘴裡念,一邊把手裡的東西往玻璃試管中放。他的旁邊全是玻璃瓶與罐,除了睡覺的稻草床外,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他拿出昨晚做好的模具,然後把一些液體細心的倒入裡面,用手攪均,放一邊不再管它。然後忙手忙腳的將已經定型的零件堆放起來,一些需要精細加工的,便抽出大龍角,一點點的切削出來。這個過程花了他大概3個小時左右。完成後,模具裡的液體也開始定型,初具輪廓了。阿奇小心翼翼取出模來,把做好的部分**去。有些地方不吻合的話,他又重新切削,直到能完全嵌入為止。到了這一步後,就可以進行最後的組裝了。

    阿奇取出這段時間來在鎮上買的螺絲,電線,銀絲,線圈,還有塑料外殼,把這些東西和做好的零件組合起來。幾個小時後,阿奇看著放在面前的幾個小小巧的發光儀表與零件,感到心中一鬆。筆直倒在床上自言自語:睡了,睡了,明天去奧迪那看看熱鬧!

    睡到半夜,他猛地爬起來,心裡總覺得有什麼事沒做完,愣在那裡,腦袋一片空白。

    什麼事還沒做完呢,離子測速儀,激光測量表、元素分光儀……,這些都做完了啊!

    阿奇拍拍腦袋。

    林心怡正在看他,眼睛如星星般明亮:「阿奇,答應我,你只要還在學校,就認真的作個學生該做的事,好吧?」

    啊!他想起來了!

    他在地上瞅瞅,然後從桌下找到書包,翻出一支筆,一個作文本,趴在床上,開始寫字。

    「你在幹什麼,阿波?」

    「怎麼了,阿奇?」

    「寫作文,今天語文課老師佈置的作業。」

    「你不是從來不交作業嗎?」

    良久,阿奇滿意地拍拍手,對波比道:「快來看看我的大作。」

    波比爬到作業本上,開始念:

    「今天老師上課的時候,讓我們寫作業,我感到一陣劇痛,天崩地裂,心如刀攪」

    波比停下來:

    「標點錯了!」

    「沒關係,繼續念!」

    「成語也錯了!」

    「不會吧!哪一個?」

    阿奇看看作文本,沒發現什麼錯誤。

    「心如刀攪!應該是刀絞吧?

    「這……我有點忘了!」

    阿奇冥思苦想半天,不過腦袋一直不太靈光,最後問:

    「波比,這心如刀絞……痛嗎?」

    「刀絞?怎麼不痛!」

    「那刀攪呢?」

    「那要看用什麼刀吧!」波比有些不確定,它伸出觸角撓撓頭,說:

    「大刀應該比較痛!」

    「那就改成『心如大刀攪!』」阿奇興沖沖的拿起筆就寫。

    寫著寫著,他的手慢下來,把筆放到一邊,有些害怕的想:我在做什麼?對了,為什麼我會聽她的話?為什麼呢?

    他拚命的想。

    啊!是了,我害怕那種眼神。

    奇怪,什麼時候變得害怕這些的呢?好像很久了!

    但……到底是多久呢?

    阿奇有些心慌,把本子扔掉,用臂把頭蓋住,睡覺了。

    天上風清雲淡,碧空萬里。

    阿奇嘴裡含根草莖,翹個二郎腿,躺在山上的一塊大石上望天。

    奧迪的墜落地離他現在的大石大約有四里左右,中間沒有任何屏障,可以直接看到那裡的一舉一動。

    「今天不去上學了?」波比問。

    「嗯!」

    「可惜了好作文!」波比遺憾無比。

    阿奇不回答,他看看對面的山腳下的熙熙攘攘的人群,感慨:「好多人!」

    是的,好多人!!!

    密密麻麻的人擠在山腳下,小小的一個山溝被擠得人滿為患。上次他和林心怡去時的小路已被踩成了大路,可這樣還不夠,大路邊上還有無數的人圍著擠著推著。再旁邊三米是一條正在修築的更寬、更大的路。不少的工人正在挖土,掘泥。連這條路上都有不少的小孩穿過攔人的繩子,向前面跑去。其中還夾有賣小吃的,擺混飩的,賣糖葫蘆的,賣面人的,走江湖的,賣藝的。各人大聲叫賣,無非是什麼我的混飩最地道,我的糖葫蘆天下少有之類的話。

    最讓人驚奇卻是路邊兩排長長的桌子,挨著次序擺成兩條長龍,每張桌上掛個長幡,上面有寫鐵口神相的,有書鐵嘴神相的,有寫瞎仙看命的,也有寫布衣神相的,還有指掌仙緣、摸骨測緣、面相測緣……

    微風吹過,所有長幡迎風飄蕩,仙氣十足。

    阿奇一路數下來,咂舌道:

    「鐵字有二十個。神字十個。相字最多,好傢伙!有五十個!」

    波比奇道:「這麼多人,都搶一口飯,能吃飽麼?」

    阿奇嘻嘻笑道:「當然不能?這麼多的人,不可能每人都看相。但如果懂得包裝的話,產生的效果就大不一樣了。差的只能喝粥,富的卻可以流油啊!」

    他用手指著路邊一塊大石頭旁的桌子給波比著:

    「你看那個老頭,年老!皮皺!白髮夠!幡舊,桌舊,板凳舊。有了這些,加上他這樣子,引吸人的同情心哪!嘖!嘖!果然薑是老的辣,酒是醇的香!」說到最後,幾乎擊節而歎。

    波比不信,道:「這又不是當街乞討!照你的說法——」

    它伸出觸角指指和那老頭對面的,坐在『盲人摸骨』的幡下的瞎子,說:

    「我看那個瞎子,臉髒,手髒,衣服髒,桌爛,凳爛、布也爛,比你那個也差不到那裡去。」

    雙方為此各持已見,吵鬧不休,爭辯半天也無結果。

    最後阿奇生氣了,說:「口說無憑,以事實為根據,一切從實際出發。不管黃貓黑貓,能抓住耗子的就是好貓!我們走著瞧!」

    波比毫不退讓的道:「你輸定了!」

    一人一影魅不再出聲,恨恨地盯著對方的攤子看。

    時間慢慢移過去……

    「哈哈哈哈!看!我贏了!」

    阿奇一拍大腿,用手指著那老頭大聲說。此時那老頭身邊已圍了好幾十人,而波比推祟的瞎子旁邊卻僅寥落幾人。

    阿奇眉開眼笑,白了垂頭喪氣的波比一眼,想:「想不到潤土他們的話這麼有效,以後有機會倒要多學學!」

    正想著,突然有一村民,背個大大的箱子,一肩扛桌,一手提凳,登登登登地跑到那老頭旁邊去,把桌子放下,看樣子也是吃看相這碗飯的。

    那老頭正與人淡得熱火朝天,看他連張幡都買不起,心裡鄙夷無比,問:「這麼年輕,也來看相,你學的是那門那派?」

    那漢子咧嘴一笑,把桌子擠進老頭的桌子和邊上的大石中,凳子擺正,端端坐好,從箱子裡取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開始搗鼓。

    隔了不久,一陣悠揚悅耳的音樂傳出,盒子上逐漸出現一個美女畫像,臉色紅潤誘人,她檀口輕啟:「電腦算命,萬試萬靈!電腦算命,萬試萬靈!電腦算命,萬試萬靈……」

    路人一聽,蜂擁而上,頓時把那漢子四周圍得水洩不通。旁邊的老頭則被擠得手足發抖,皮又皺了幾分。

    「啊!!」

    阿奇嘴巴大張,半天合不擾來。

    波比看看那被氣得發抖的老頭子,一本正經的道:「嗯!依我看……還是科技是第一生產力!哎喲!」

    阿奇將它脖子捏住,痛揍一番。

    「痛!痛啊!……虧大了!哎喲!輕點!!」波比在心中連連求饒,正報怨自己多嘴時,阿奇卻眼望前方,放手鬆了它。波比趁機把頭轉了360度去看——山那邊的黃土坡上,一個墨綠的車篷自坡下冉冉升起。

    一輛,二輛、三輛……二十輛車用大卡車,十五輛工程車,二十輛施工車頭尾相連,宛似一條長龍,逶迤前行。

    「這是林清瓷叫的人吧,好壯觀!」波比看著下面的車隊,說:「離這裡很近了。車隊到了,這些人都會被趕走吧,那就沒什麼熱鬧看了!」

    「還早呢!」阿奇懶洋洋的看著車隊,說:「這邊山路窄小,根本過不了大車,只要前面一被堵,後面所有車都沒法過。他們要進來,必須步行。沒五六個小時,想都別想!」他翻個身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躺在大石上,饒有興致的繼續盯著奧迪那邊看。

    奧迪的墜地點現在圍著一圈籬笆,裡面擺了一地的祭品,香火。甚至連紙錢也撒在裡面,鋪得到處都是白花花的。除此之外,當然還有正在虔誠磕頭的男女老幼了。

    在奧迪正面,對著路口的位置,被人用竹片編了個簡易的門。門外擺了張油膩膩的長桌,一個年約三四十歲,魚泡眼,酒糟鼻的男人坐在桌後。桌上只擺了三樣東西:裝錢的盒子,自製的門票,還有一本帳薄。此時他正手忙腳亂的扯票、找錢,記帳。他旁邊還有一個黃皮寡瘦的男人站著大吼:「快!快!快!要想去拜天兵的就買票了!……喂,那個穿黃衣服的,沒票不准進去!!……還有你,不准翻籬笆,壞了你賠不起!!」

    那桌上被人群圍得水洩不通,人人都伸出手捏幾張票子,大叫:

    「我買票,」

    「搶錘子,那是老子的票!」

    「後面的排隊、排隊,快排隊去!」

    「買票,買我的!」

    還有的在喊:「滾一邊去,別擋老子。」「哎喲,誰他媽的踩老子的腳!」這小小的一個山溝,被這些慕名而來的人變成個繁鬧喧嘩,人聲鼎沸的菜市場。

    阿奇看那男人數錢數得眉飛眼笑,頓時覺得唇乾舌燥,舔了一舔,說:「呸!媽媽的,不知道一天要掙多少!」心頭猛想這個問題,恨不得把桌子前的那個人抽下來,自己好安安穩穩的坐在上面,數錢……

    「我絕對不會手軟!」他說。

    「是!是!不手軟!」波比歎氣。

    阿奇又看了一會前面收錢的鋪子,覺得甚是傷心,便將目光轉到別的地方。前面兩個小小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陳少華!他怎麼把妹妹都帶來了,他不是不搞迷信麼?」阿奇訝然道。

    今天的陳少華沒背背簍,牽著妹妹紅梅的手朝人堆中擠。因為最近煉了蟒龍氣的緣故,他力氣大增,擠進人群是輕而易舉,身後的紅梅緊緊跟著他。兩人在人群裡也算是如魚得水了。

    「有問題!」阿奇突然說。

    「問題?什麼?」波比沒聽懂。

    阿奇目光轉到正在朝山上走的一男一女身上。那男人身穿灰色條紋西服,女人一身筆挺的警服,兩人立在去朝拜的人群之中好像討論著什麼。

    「快聽聽!」波比催促道。

    阿奇取出藏在身上的望遠鏡。他最近經常與波比跑到軍事基地去偷窺,用慣了這東西,居然上了癮。現在這玩意是他除了大龍角外的第二寶貝,隨身攜帶,沒事就拿出來瞧瞧,近來偷窺之術功力大增,連帶讀唇術也上升不少等級。

    「給我唸唸」波比急不可待。

    「嗯,我念……男的說『隊長!這可是我發現的啊,天兵,平時沒人對我們說這些。我還是從村裡一個叫『紅梅』的小姑娘嘴裡聽到,才知道這裡的。村裡的人都不告訴我們。女的說:『知道了!」男的說,這事會不會和兇殺有關,女的說『作了調查才知道。』」

    「哎呀,事發了,事發了!」波比在心中叫,「怎麼辦?」

    阿奇收回望遠鏡道:「你發什麼瘋,殺個人有什麼了不起,你跟我在一起殺的人還少了嗎?沒事,再說,誰會把上次的事和陳少華聯繫起來呢,只要不問他,誰會知道我們與李勇的事?……哎!又找到一個有問題的!」

    「哪裡!哪裡!」波比頓時把剛才的念頭扔到爪哇國去,順著阿奇的目光朝前看。

    「那個人!」阿奇指指山腳下一個裝著普通,正朝上面走的農民說。

    波比看了半天都沒發現有什麼特別之處,便問:「什麼地方有問題?」

    阿奇提醒它:「你看他走路時,每一步步數的時間,距離都差不多,肯定是進行過專門訓練的,他衣服穿得稍小,能夠看出腹肌,一般的農民,雖然天天勞作,也不過是上部肌肉發達些,很少有他這麼發達的。再看他的手指關節處有厚繭,拳背平而皮厚,這應該是長期擊打的結果。而且他還有種歷盡生死的淡漠之感,這點我決不會看錯。你再看看他的眼睛,一點不像來朝拜的人,他只盯著別人的手腕在看。……嗯!只看手腕?」

    阿奇看看自己的手鏈,有些頭痛地道:「又是找我的?那他一定是基地派來的人了,真快!」

    「林清瓷來了!」波比把阿奇從沉思中拉出來。他看看山腳下,兩姐妹把臂挽手走在斜坡上,徐子行在她們身旁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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