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六（17）
阿奇所住的破窯在桃源村外，離窯子五百米處才有人家，窯子的東面是樺樹林，林子下面是一片荒草地，雜草叢生，坑坑窪窪的起伏不平。冬涼時節，寒意分外凜冽，黑色的土地透過地面的乾草露出來，濕漉漉的，讓人從心眼裡感到一陣煩悶。遠遠的樹林裡傳來一兩聲的鳥啼，在這荒野之中更是顯得寂靜冷清。
阿奇默默地躺在窯子外面，什麼也不幹，什麼也不想，把自己融入了這寂靜而黯淡的天地中，漸漸睡著了
一陣悉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像是蛇在草叢中遊走一般，驚醒了他。
這麼晚了，誰會過來呢？阿奇靜靜地想。
「小混蛋，這次看你怎麼凶！」一個惡狠狠的聲音說。
是李勇。
昨天他自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趴在臭水溝裡，旁邊有幾個流著哈喇子的小孩一臉驚奇的看著他，而阿奇和陳少華則走得得只剩背影了。他本想追上去報仇，但腦袋上那昏昏沉沉的感覺提醒他，這種作法是愚蠢的。於是他在阿奇身後遠遠的綴著，一直跟到阿奇進了窯子，才一臉陰笑地回去。
這次他回來桃源村其實另有目的，自從上次陳少華抓住他偷東西後，他在桃源村就混不下去了,只得在城裡找飯吃。但他長相猥瑣，加上臉上的刀疤，沒人會雇他。最後他實在沒辦法，投入城裡的流氓組織黑鷹團，在下面幹些坑蒙拐騙的事。本來那裡面也沒人把他當回事，但現任的黑鷹團老大野心極大，居然想自造土槍。為了避免旁人發現，需要找個可以掩人耳目的地方。李勇自告奮勇接了這個任務，領了幾個人到桃源村來找地頭。不過貓在這裡幾個月，除了揍過陳少華幾次外，什麼地方也沒找到。
看阿奇走進破窯，他興奮地想：「果然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部費功夫！這個窯子廢棄在這裡已經很久了，平時從來沒有人來這，而且離村裡也比較遠，有什麼大的聲響也不會被聽見。回去告訴劉開山他們，回城後這功勞肯定少不了！」
「一箭雙鵰啊！哈！既可以出這口氣，又可以把正事辦了。嘿嘿，你阿奇厲害嘛，我就多帶幾個人來，看你到底有多厲害！」
他回去後就找了和他同來的人，把事情一說，幾人立刻朝這裡趕。
阿奇眨眨眼睛，對李勇笑笑，說：「老李，看你那樣子？帶夠幫手了？」
李通恨恨地瞪阿奇一眼，笑著把身子貼近站在身邊的那個人，輕聲說：「劉大哥，就是這個人！」
他口中的劉大哥身材高大，大約有三十來歲左右，臉部線條輪廓分明，身材剽悍，穿了一套藍色運動服。他慢慢看了一下四周環境，側過頭對左邊的一個深目塌鼻，斜眉歪嘴，長相猥瑣不堪的人說：「這個地方還不錯，凌東，你看怎麼樣？」語氣親密又不失恭敬，看來他還不是這幾人的頭。
那人把嘴張得老大，露出滿口黃牙：「啊……湊合！回去給大哥說說，就在這扎根了！」他又摳摳鼻子，說：「賀老六，你說這個主意好不好？」
「凌東哥好眼力，我也覺得這是塊風水寶地！找了這麼久，就這裡還行！」一個五大三粗，滿臉鬍子的人賠著笑回答他。
「小混蛋，快點滾出去！」李勇一臉兇惡，想起上次阿奇對他做的事，恨得咬牙切齒。
阿奇有些鬱悶，看來這群人除了李勇外，都不把他當回事，話都不和他說一句。
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看看眼前的六人是要搞什麼名堂。
「滾！」李勇前面站著的一個穿青色短褂，黑色西褲的青年人，就這麼朝地下啐了一口，掄開手掌向阿奇臉上扇去。李勇在後面喊，「對，打死這個小雜碎，石強哥。」
阿奇聽他這裡每個人都來這麼一聲哥，哈哈笑道：「李勇哥，你還真有長進！」
他手一伸，把石強的手腕捉住，朝旁一引，石強站不穩步子，向前趔趄一下，跌在地下。
這乾淨漂亮的一手，頓時把所有的人震住了。
那劉大哥眼中精光一現，說：「原來是個練家子！」他又回頭罵李勇：「不說清楚點，害石強出醜！」李勇訥訥地說：「不……是，我一……開始就說了的，我說他打架厲害！」
劉大哥冷哼了一下，扭頭繼續打量阿奇，他真名叫劉開山，少年時練過十年的形意拳，後來打架把人打殘，逃出家鄉在外面四處流浪，最後在清河城裡被黑鷹團的老大姬凌天看中，讓他做了個小頭目。這次跟著李勇來桃源村可不是為了幫他撐腰來的。根據姬凌天的要求，要在縣城外找一處隱秘的地方作個秘密基地。自他們聽信李勇的話來到桃源村後，在附近的山裡東找西找，一連幾個月都沒什麼進展，他正感到煩躁，覺得無法回去交差之時，李勇突然回來說找到地頭了。聽到這個消息的他大喜過望，馬上帶人出來。路上的時候聽李勇談起什麼這裡已經有人先住了，那小子打架很厲害云云，他也沒放在心上。
劉開山曾經在形意拳上下過近十年的苦功夫，對李勇這種靠蠻力打架的潑皮無賴從來看不上眼，所以也不信他的話。不過眼前的這小子好像真的有點扎手，一出手就把石強撂翻在地，看來自己還是太輕敵了。
但現在劉開山卻顧不了這麼多，他身後的姬凌東，是黑鷹團老大姬凌雲的親弟弟，昨天才到桃源村。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來查看他是否辦事不力的。現在他退下，以後也就別想在黑鷹團裡混了。想到這裡，劉開山將雙手一抱，作了個羅圈揖，說：「想不到阿奇兄弟竟然也是同道中人，我年少時也練過幾天莊稼把式，現特向你討教一番！」
語畢，未等阿奇回答，一式雙風貫耳，便向阿奇頭上打去。阿奇等他雙拳及腦時才原地一個倒翻身，躲了開去。那劉開山當即擊了個空，還還未及變招，阿奇後腳跟直接壓在劉開山的頭上，劉開山只感覺頭上一陣頭昏目眩。「怎麼這麼……」他心中想著，身體軟軟的倒了下去。
阿奇心滿意足的拍拍手，對著倒下的劉開山說：「快吧！」
李勇心驚肉跳：「這個阿奇怎麼這麼凶？」
他可是看過劉開山的功夫的，平時施展開來，三五個人都近不了身。他這次也是仗了劉開山的功夫才敢來的，誰能想到還未走過一個照面就被阿奇放倒了！想到剛才自己罵得那麼凶狠，他一陣發寒。
「幹得好！一起上！作了他！」這話語氣非常奇怪，聽起來倒像是專看打架的圍觀者說的。
阿奇循聲看去，說話的卻是一直蹲在一邊的姬凌東，看到阿奇看他，他呲著大黃牙一笑，說：「沒事，你慢慢打！」
剩下的李勇和另外三人聽到他這聲音，卻臉色蒼白，拚命一般衝向阿奇。
「這人有問題！」
阿奇才這麼想，一個拳頭已經到了他眼前。阿奇曲身側踢，他這一下使了點力，那人頓時被掃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幾個的漂亮的觔斗，趴在地上不動了。
「賀老六！」
「老六！」
「六哥！」
剩下的三人同時喊出聲來，但手上卻沒停。他們不敢停，姬凌東的眼睛正在笑嘻嘻的盯著，他們感覺彷彿有隻狼在舔著自己的背一般，冷汗淋淋。
這個姬凌東在黑鷹幫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之人，除了親大哥姬凌雲外，任何人的面子都不賣。他們如果現在停下來，回去後就只有等著被三刀六洞了。
阿奇對這種胡纏亂打沒什麼興趣，起腳掃過衝在前面三人的臉，順勢轉身再踢翻最後一個。回頭對著姬凌東……
「砰！」
阿奇倒下去，額頭上一處彈痕。
姬凌東吹吹槍管上的青煙，向一臉愕然的李勇人笑笑：「拖走,埋了！」
「凌……凌……東哥！他死……了！」李勇聲音顫抖不已。
「是啊！」
姬凌東無所謂的笑笑說，把槍塞進李勇的嘴裡：「你也想死嗎？」
「阿！阿……阿！……」李勇心中的恐懼讓他說不出話來，他把雙手放在胸前亂搖一陣，又伸去想碰那塞在嘴裡的槍。
「阿！阿！」姬凌東見他那樣，又把槍朝嘴裡塞了塞，疼得李勇直流淚，他的聲音愈加大起來，姬凌東皺皺眉，又把槍朝裡塞了塞，他最討厭別人這樣叫了。
「啊！！∼」這次是李勇後面的三人一起在叫，像是看到了什麼驚訝地事。
姬凌東有些奇怪，除了李勇是新進的外，其餘的人都是黑鷹團的老手了，怎麼還不知道我最討厭別人這麼叫？看來等會還要給他們一點教訓才對，也許割上幾兩肉是個不錯的選擇。想起那種血淋淋的感覺，他有些迷戀的瞇起了眼。
「很疼啊，笨蛋！偷襲倒是很有一套！」一隻手捏住了他的脖子。
姬凌東一怔，冷汗出來了。
是剛才的那小子，聲音一模一樣。
他前面的那幾個黑鷹團的人，此刻臉上顯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看著他後面。
頭上一個彈孔的阿奇現在竟然站起來，一隻手抓姬凌東，這種詭異的事居然出現在他們面前，所有的人腿都軟了。
阿奇用手摸摸額頭上的傷，剛才的攻擊被殖裝擋住了，只在額上留下一個彈孔，他哧哧地笑道：「看來反應還沒有變慢嘛，阿奇！」
「放開我，一切都好商量！」姬凌東慢慢地說，作為黑鷹團的骨幹，他經歷的大風大浪也不少了，處於這種情況下他還能盡快恢復冷靜，實在也是相當難得了，雖然他也知道放過他的機會很小，但只要是人，永遠不都會放棄活命的機會。
阿奇以行動來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嘩！」那隻手上的力量忽然增大，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道傳來，他感覺自己不能呼吸了。看看腳下，他的身體已經倒了下去，但脖子還被人捏在手裡。
「……」失去了發聲器官的姬凌東最後張了一次嘴。
把提在手上的頭拋到一邊，阿奇笑著解釋給剩下的人聽：「沒辦法，總不能讓他白打一下吧！」
「啊∼∼」
剩下的三人，除了被打昏在地的劉開山和賀老六，全部拚命的叫，亡命的叫，一直叫到聲音喊啞，叫不出來為止，三人緊緊抱住一團，眼神充滿恐懼。
阿奇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一直到他們都嗓子嘶啞叫不出聲，才微微一笑，牙齒泛著潔白的光，道：「初次見面，我叫阿卡，現在我帶你們去地獄觀光！」
李勇拚命地抱著身邊的人：「左中常……左大哥，你今天還說我沒出息，現在……現在你去頂一下吧！」
他把旁邊的男人使勁向前推。左中常被李勇得向前跌了幾步，一直跌到阿奇面前，看著阿奇燦爛的笑臉，他慘叫一聲：「啊∼∼∼」閉著眼睛揮拳出去。
阿奇看他那樣子，一臉不高興：「我平時很難出來一次的，你們不要掃我的興。」
他也不理左中常打過來的拳，直接把手按住了左中常的頭上，劉根容的頭像塊豆腐一樣，被他直直的按了個手印在臉上，那手透過了他的頭，帶走臉上多餘的部分，於是大家就可以從他的頭上看到五個透空的手指印，心情好的話還可以透過手指看到天空。
真是一副詭異的情景。
李勇懵了，他的腿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倒了下去，旁邊的賀東被他一拉，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兩人臉色慘白，汗出如漿。
阿奇向他們走了幾步，路上順便踏了踏劉開山和賀老六的腦袋，把他們踩得像個爛西瓜一樣，紅紅白白塗在地上。然後他摸摸頭，自言自語道：「只剩兩個了，先選哪一個？」
賀東看看李勇，李勇目光呆滯，嘴裡喃喃地說：「救命……救命！」
他哈哈大笑，臉上滿是淚水，指著李勇說：「先選他，他瘋了，瘋了！哈哈！先殺他！」
阿奇很有禮貌的對他說：「對不起，這個由我來決定。恭喜你，中獎了！」
賀東驚恐的臉扭曲了幾下，軟了的腿不知怎麼突然來了勁，他爬起來就跑，「到了村子裡就安全了，快跑！離這個惡魔遠點！快……」
阿奇也不追他，從背後慢慢地把大龍角抽出，說：「跑得太快了，腿會掉哦！」
賀東跑著跑著，感覺身上漸漸不冷了，四周慢慢安靜下來，天也慢慢黑了，空中傳來縹緲的聲音：「把你的手給我！」
最後，聲音離他越來越遠……
阿奇以一種輕鬆的方式結束了這場戰鬥——用手指扣爆李勇的頭
月亮出來了，照著荒野上一個奇怪的影子。影子一直流動到了阿奇腳下，阿奇低下頭冷冷地看。波比回來了。它看看血流滿地的屠宰場，歎口氣，在心裡說：「阿卡，告訴你多少次了，你又弄成這樣子，你不打掃一下，阿奇醒了要生氣的，下次他不會再讓你出來了！」
陳奇哧哧地笑，滿不在乎地說：「所以我現在就要打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