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泰斯忖思一陣，心頭擬出好幾種方案，自覺有了把握，才開口說道：「保衛大人安全是首當其衝的事。我們先找到史副官，讓來回來接受檢查，如果灰燼還沒在他身上安『引子』，最好不過。如果安了，那只能將他暫時軟禁，直到此事解決為止。再來我們還需查一查，辯論會當日有那些人會與大人有貼身接觸，這些人都要一一加以監控，以防被灰燼埋下『引子』。另一方面，我們可以通過奇瑞拉的『記憶臨摹』，將灰燼面貌畫出，再發到城中所有旅館、酒店內，通過網絡通緝來尋找他的住宿地點。」
特拉克聽了，微笑點頭，看上去頗為滿意。他說道：「這計劃還算慎密，那……就這樣辦吧。阿爾泰斯，這計劃是你提出來的，此次行動就由你全權負責了。假若順利抓到灰燼，那便給你記上一功。」
阿爾泰斯面色不改，也不見有喜色，低頭道：「是。」跟著又抬起頭，很有些遲疑不決地道：「大人……要是灰燼正在房中，那勢必有一場激戰。那個……史副官沒受過訓練。可能……被當作人質，那……」
特拉克微微一笑：「史藍博這小子，我告誡過他多少次了。少去那些地方，影響不好，他從來不聽。你們不要管他。如果他丟了性命，那是自找，如果萬幸活了下來，總該吸取點教訓了罷……」
他說得輕鬆隨意，口氣像極了長輩對晚輩的關愛之言，只是言語中那股冷漠殘忍意味卻讓人不寒而顫。阿爾泰斯心內凜然，頭垂得更深了。
特拉克轉過眼，看到被柯蘭倫砸塌半邊的辦公桌，笑得甚是開心，道：「你們又吵架了？」阿爾泰斯臉上一熱，吶吶不開腔。特拉克也不追究，見奇瑞拉仍是垂頭閉目，面色憔悴，對柯蘭倫道：「你去將她叫醒。」柯蘭倫應命上前，在奇瑞拉人中處掐了幾下，待她悠悠醒來，扶著一起過來。
特拉克在房中垂頭踱步，彷彿在斟酌什麼，隔了一會抬頭道：「柯蘭倫，現在城中有多少士兵可供調動？
柯蘭倫道：「如果不算守在城防的，大約四十萬左右。」
特拉克抬頭仰思一陣，說道：「天使之都佔地約有十平方公里，只派幾百人是不夠的。你和阿爾泰斯去帶五千人，先在門口等著……我要交待卡迪克一些事，完了後你們一齊過去，鎖住那兒每個路口，對外就宣稱例行抽檢。」柯蘭倫與阿爾泰斯點點頭，朝門快走而出。特拉克又對奇瑞拉道：「你將灰燼的相貌畫出，然後傳到城中所有住宿、酒店、旅館中去。在網上搜索他的住地。」奇瑞拉容色憔悴，但仍點頭，走到桌前，收了收散落在地的資料，向特拉克行一禮後，抱起出了門。
特拉克瞧三人都出門後，回頭對卡迪克道：「你跟我來。」卡迪克低頭應道：「是。」特拉克走到辦公桌後，腳尖在下面某塊淡白瓷磚一點，牆上無聲無息現出一道門來，一條台階婉沿而下。卡迪克望著暗門，神色極之震驚。特拉克也沒有理他，逕直往內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下面。卡迪克急忙跟上。
台階以玉石修砌，整體並不長，只有百十步距離，頂上由整塊的發光板材平鋪，整個通道光線柔和。卡迪克走到盡頭，看見一小小暗室，門是虛掩著的，推門進入後，忽聞一股郁香撲鼻，往四周測觀，只看書架滿壁。暗室中置了張大檀木書桌，上頭放了台電腦，一隻水晶酒杯，幾迭文件。青銅獅子鎮紙擱在文件上，旁邊是插著線香的鎦金鳳凰繞木鼎，內面清煙冉冉，雲白霧輕。
特拉克坐在桌後辦公椅內，望著卡迪克微微而笑。卡迪克略感侷促，咳一聲，開口相詢道：「大人單獨見我，有什麼要事？」
特拉克笑道：「卡迪克，你跟在我手下辦事有多少年了。」
卡迪克神色一黯，猶疑半刻後，說：「從……大小姐讓我跟你做事……那天起算，已有二十年了。」聲音聽來微帶蒼涼。
特拉克聽他說到『大小姐』三字時，臉色連變數變，似乎心中複雜已極。從他的眼光中，可以看出憤怒，傷感，還有一些莫名的寂寞情愫。良久，他長歎一聲道：「不錯，竟……真有這麼久了。」將背往椅上一仰，搖了半晌，才悠然道：「你這麼多年來，一直忠心耿耿為我辦事，平日工作也盡心盡職，我嘴上不說，心裡實在感謝你得很哪！」
卡迪克忙道：「大人說笑了。屬下只是盡職而已，實在不敢受此褒獎。」說到這裡，他一直怦跳的心總算安妥了些。特拉克氣量狹小，喜怒無常，常有無緣無故發火現象，但他人城府雖深，對下屬倒從不動心機，說好便獎，說壞便罰。他見特拉克讓另兩人去辦事，獨獨留下自己，心下總是擔心，懷疑自己有什麼事觸了他禁忌。眼下既聽他提到要感謝自己，那便一定不是壞事了，於是終於放寬了心。
特拉克笑笑，道：「阿爾泰斯老練精明，做事是一把好手，可此人太過滑溜，其心叵測，實在不堪重用。柯蘭倫固然穩重可信，然做事死板，抓不住要點。只有你堅樸忠懇，既通人情事故，又勇進思新，時能發表些精切見解，所以三人裡面，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
卡迪克只是聽著，臉色淡泊寧靜，既無喜意，也無傲色。
特拉克瞧在眼裡，暗自滿意，接道：「這次你們的對手是灰燼，那可危險得很啊！當年我也看過他的槍技演示，那種天賦，那種技巧……」他臉色悠遠，像是頗極神往，歇了歇才道：「老實說，雖然你們這二十年來長進了不少，但要單獨對上他的話，情形並不樂觀……」
卡迪克一聽這話，抬眼直瞪特拉克，眼睛一眨不眨，口裡說道：「當年大小姐說過：我為大人辦事，便是為雷家盡忠。前面就算再是凶險莫測，卡迪克也絕不退縮。」
特拉克搖頭笑道：「那也不必。」話雖如此說，但他臉上卻極歡愉，看來心中很是舒坦。他一斂容，擺正身子，道：「說正經的，灰燼槍技精妙入神，早已到了槍擊道的『神通』境界，雖然你們三人這些年來刻苦修煉，槍技精進不少，但要想勝他，還差一些助力。」
卡迪克聽得疑團滿腹，正要問話，卻看特拉克伸手在抽屜內一陣摸索，取出一把手槍，拋過來。他不敢失禮，雙手接住，但覺入手輕若無物，不由一奇，舉到眼前觀察，只見槍體刻滿古怪紋路，燈光照射下，金光似水，自槍身流轉不定。卡迪克心中一震，只覺這槍彷彿在那見過，忙翻過槍柄，定神細觀，果然在其上發現一宛若眼睛般的凹陷。這……
他屏住氣，握著槍，大拇指在凹陷處一按，錚一聲鋼響，槍膛處彈出一片細長利刃，帶起一股寒光。卡迪克抬頭，眼望著特拉克，滿臉的不敢置信：「這，這是……『流水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