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銀九殺五（4）
那人沉默一下，說：「那個音樂盒……我再看看。」
林傲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身體，一面將手摸進車內，取出音樂盒交到他面前：「喏。」
那人拿到音樂盒，卻沒有打開，在外殼上摩挲了一陣，遞給他：「……要好好保養。」
林傲怔怔接過，撫摸著憨態可掬的兩老夫妻，眼前似乎又出現當日情景……
一間破舊公寓內，一個女孩喜滋滋地抱著一個小盒子，衝到他的面前，神神秘秘地說：「爸爸，你猜……」
涼風悠過，林傲簌然一抖，清醒過來，發覺指著那人的槍口不知何時已垂下，忙一抬臂，又對準那人腦袋。但此時他只覺全身肌肉繃硬，彷彿冬日被凍僵的樹枝，食指在扳機上顫慄半天，怎麼也扣不下去。他重重一歎，朝地下啐了一口，索然把槍收回，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那人默然站起，捏捏掌指，搓揉一陣手腕。
林傲隔窗看他動作，才想起他方剛左手五指一直都是半張著，皺皺眉毛，說：「上車。」
那人倒也不抗拒，走上車，關好門。
飛迪車突突作響，尾部藍火輕噴，瞬時衝入雲霄。這次林傲沒有關上第二層窗，那人也不多問，獨自觀賞車外景色。兩人一路無話，幾分鐘後，車停在一超大橢圓建築群內側。
林傲抬抬下巴，說：「到了，下去。」
那人走出車外，四下一望，但見數百座高達千層的大廈錯落層疊，密密排列成一圈，圈內地面凹凸起伏，一條小溪蜿蜒其間，溪水晶瑩清澈，在沿溪岸安置的螢光燈照耀下散出七彩浮光。水面清波柔漾，倒影閃爍，映出上方微微搖曳的杪夢樹林，再配著螢光燈下噴出的淡白雲霧，顯出一種如夢似幻的迷濛感覺來。
那人收回眼，從車內提起箱子，自上衣口袋翻出張鈔票遞過來。
林傲也不客氣，伸手接過。
那人見他收了錢，一聲不吭便朝車後一幢大廈走，看來剛才打量時，他已經找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林傲望著他背影越走越遠，只覺一陣莫名蕭瑟漫上心頭，突然之間，也不知怎麼地，大聲遙問道：「喂！你叫什麼？」
那人並沒回答，提著箱子，孤獨地走進大廈中。兩扇感應琉璃門在他身後關上。
林傲身子向後一靠，手擱在車窗上，抬眼向大廈頂部看去——一行光芒四射的金色字體在大廈上方如魚一般游來游去。
「blackbat？」他慢慢念道，搖搖頭，一踩加速器，車身一個翻騰，在空中旋上幾旋，咻得朝樓群外飛去……
那人在林傲的車騰空時，微微一撇頭，站定了一小會，然後轉身朝後走。
幾分鐘後，他來到與剛才大廈相隔百米的另一幢大廈前門，也不打量，直直進入大廳待客處。
「這裡有房間嗎？」他敲一敲櫃檯上的鋼化玻璃，將正撲在台上昏昏欲睡的女服務員叫醒。
「啊∼對不起，請等我查一查？」那女服務員揉揉眼，在光能觸摸屏上搜索一番，過了陣，頭不抬地道：「抱歉，先生，今天的房間都滿客了。」
「明天的有沒有？」
「明天……」女服務員又看了看屏幕，回答道：「也沒有。」
「後天？」
「後天也沒有，今天是星期一……我看看，週一、週二……星期天。啊……非常抱歉，先生。從週一到週日，所有房東的房間都被訂下了。」女服務員歉疚地道。
那人靜默立在櫃檯前良久，隨後提著箱子往後走。
「啊，請等等，先生。好像……還有一間房。」那女服務員在他後面喊道。
那人停下，返回來。
女服務員很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先生。剛才眼花，沒看清楚。是這樣……三百二十層的房東洛爾羅夫先生還有一間房沒在這裡登記，我想他可能會有房間。」
「登記？」那人問。
「嗯，先生您是第一次來天使花園吧，這裡和其他地方不同，所有大廈都是每層一個房東，一樓大廳的服務員都是物管配置的。」女服務員頗有禮貌的解說道。
那人點點頭，朝大廳東北角的電梯走去。
女服務員忙叫住他：「這位先生，請您在我這裡登記……手續完成後，我會帶您去找房東登記。」
那人淡漠地停住腳，問道：「怎麼這麼麻煩？」
女服務員歉然笑笑，彬彬有禮地道：「對不起，其實原來只需在大廳登記一次就行了。這規定是最近幾天才由政府通令執行的。您知道吧，星期日是杪夢樹十年一度的開花時分，而參議員拉特克的公眾辯論會也在同天召開，這段時間裡，全國各地有無數人都在朝城內湧來。為了保護議員安全，政府決定這周內所有住宿旅客都需經過兩次登記。一旦出事，租給刺客房間的房東就會被判同謀罪。」
「這樣誰還敢租房出去？」那人奇怪。
女服務員臉上現出一絲無奈，隨後強笑一下，道：「政府規定杪夢樹開花景觀期間必須照常營業，否則按故意擾亂市場經濟定罪，罰其五年內不得營業。」
那人沒有再問，走回櫃檯，自上衣內取出一張身份卡，塞入櫃檯玻璃下的小縫內。
女服務員接過卡，在屏幕下的磁卡接口一劃，眼睛盯著屏幕，一字字念道：「弗蘭克?灰燼？」
那人點點頭。
女服務員注視屏幕一眼，又望一眼那人，口唇蠕蠕，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橫下了心，道：「先生……您是第一次到這來，我想說……這……可能有點不合情理，但政府規定我們必須抽查一個和您切身相關的問題……希望您……能諒解。」她看那人臉上沒有厭惡抗拒之意，小小鬆口氣，輕聲道：「我想問……您來這裡之前，曾在dk僱傭軍團呆是嗎？」
那人點一點頭。
「那您能說出任意五個曾經的同事嗎？」
「克勞斯、丹尼爾、萊德赫溫、翰渥克斯、德萊衛哈。」
女服務員將人名挨次輸入，過一陣後，抬起臉，沖那人笑道：「多謝您，先生。現在請讓我帶你去房東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