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銀九殺四（29）
是誰！是誰！
紫蘿突然驚醒過來，卻發現自己站在懸崖上空，勁風獵獵，衣襟飄飛。下方的兩人打鬧嬉戲，對自己這麼大個人彷彿視若不見。她左右盼顧，身邊並沒人。
藍影一閃，如夢如幻。
一團銀球由竹林陡然升起，彷彿天上皎月落塵，灑出無數道銀光。銀球所到之處，勁風狂冽，竹折葉飛，瞬睒銀光一斂，有人盈盈笑語：「這招『明月照影』練成了。」
「呵呵。」少年坐在竹堆上，玩著手上竹枝。
少年還是那般模樣，當年的少女卻已出落的風神綽約，艷絕塵寰。
紫蘿惑眩。這是……
「『明月照影』，索技，護身攻擊……」平平板板的聲音又響起來，似乎就在身畔。
「是誰？」紫蘿面色驚惶，急喝道，轉頭四望。
她身左數尺處，空氣有如實質般翻滾起來，層層氣浪將週遭景物都變得扭曲。緊接著，一隻大如人頭的眼睛慢慢從虛無中生出，冷冷窺伺著下方兩人。
「什麼怪物！？」紫蘿一驚，想要後退，這才發現身體沒法動彈，運勁一振，沒有任何作用，似乎有根看不見的繩子纏在自己身上。她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手極力一揮，啪得打在石頭上。這一下沒有運功，痛得她直抽冷氣，肚子又是火燒火燎。然而人卻清醒過來，剛才自己還在空中，怎麼手會打在石頭上？朝四周看去，到處都是深黑，伸手不見五指，原來又回到了洞中。
此時洞中內突然咆哮四作，金屬斷裂聲，武器插入聲，碰撞聲，腳步聲也同時響起，彷彿有無數機獸正在進行劇戰。紫蘿一怔。
驀地，一點紅焰照亮整個洞穴。
「咻咻咻咻咻」
銳利聒耳的尖嘯倏起，成千上萬的血色光矢以紅焰為中心暴雨般亂射。
一條人影在洞內穿梭彈縱，與洞中無數機獸殊死相搏。他出手疾如奔電，又準又狠，每一揚臂，一翻腕，便有一頭機獸嘶聲而倒。
「殺！」他暴喝如雷，聲音尚未在空中傳開，人已閃到一隻紅劍虎肚下，手上紅焰橫擊，生生將其砸開二十來步。那只機獸在空中打著旋翻滾，啪的和一隻利齒鶚相碰，將它磕得粉碎，爾後重重撞在洞壁，落下地時軀幹已斷為兩截。他一擊之力，竟威猛如斯。
「吼！」一頭猛犸機獸長牙怒挺，從紫蘿身旁衝撞過去，一路巨響不斷，所有擋在前方的機獸一一被它撞開，眨眼便衝到他背後咫尺。
「猛犸獸！」紫蘿失聲道。當此之時，她什麼都來不及做，連喝喊半句也是不能，直愣愣地瞥見那又粗又長鏤滿紋路的長牙在焰光中刺向他的腰。
他霍然大笑，反手橫刺，手中焰芒在石火電光間抽捅穿插……奪奪奪奪奪！三十二道紅焰全數沒入長牙，牙上立刻多了數十空洞。空洞邊緣整整齊齊，光潔之極，與上面的花紋彷彿同一刀工鐫出般。刺到最後一擊時，他身影閃搖幾下，一個踉蹌，單膝跪地，跟著身子就向下倒。
「啊！」紫蘿伸手死死摀住嘴，心頭宛如被人當胸搗了一拳，劇烈痙攣起來。
他匆促一插，將那道火也似的焰光插在地下，勉強穩住了身。但，那熊熊紅焰終於如燃盡的柴火，慢慢地弱了，包在焰火內的物體隱隱露了出來——那是一根上尖下鈍的骨刺。洞內忽激起一片颶風，一頭碩如小山般的飛行機獸呱呱叫著，從上方的黑暗中撲出，幾乎在叫聲傳來同時，上空所有能逃避的空隙都被黑影籠罩。
「千機變」他嘶聲大吼，人如出匣之矢，射上洞頂。紅焰陡然暴漲，那幾乎有二十丈長的飛行機獸在這一吼一射之間，竟被頂上五十米高，硬錚錚撞在洞頂。喀啦！飛行機獸由脖到頭全部沒入巖中，一圈肉眼可辨的網紋神速在洞穴頂部漫開，泥沙碎石如驟雨般傾瀉下來……
到了這時，紫蘿早已明白看到的是什麼了。眼內見著那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在洞中作著神鬼莫測的閃動，突然一陣無法言喻的感覺湧上心來。
這個人……這個人不會是雷鳴，雷鳴……不會有這麼嗜殺……他連一隻毛毛蟲都害怕，怎麼會……
她突然煩躁起來，將手放下，急向四處打探，沒見著任何人影，便衝著洞內高喊：「出來，你是誰？你是什麼？我……我……我不要看這些！」叫到後來，心神激盪，聲音已自發顫。
嗤，雷鳴手中骨刺一平倏斜，橫著挑向一頭張口咬來的獅象。幾乎在他出手同時，獅象動作一滯，身軀憑空多出四十個圓孔，個個整齊無比，簡直宛若同一個模子裡鑄出的。雙臂急振，力竭下墜的身體化為一道游影，只一斜，不可思議的晃到一頭角馬機獸肚下。暴雨般的急響，數不清的子彈像是有默契般一齊射出，角馬機獸立成蜂窩。雷鳴五指一鬆，自角馬機獸腹處落下，還沒等身體觸到地面，單手快速一撐，身子又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翻出丈餘，險之又險的躲開千百道靛藍光束。
紫蘿死死閉住眼，臉上水跡涔涔，也不知是淚是汗，口中仿若哀求般高聲叫道：「別再來了！我不要看……」
雷鳴又是一踉蹌，奮命站穩。他似乎已力殫精竭，出招不再迅猛如雷，手中的骨刺也再沒有紅焰溢出。
他招式忽地一變，開始走輕游飄忽的套路來。骨刺或勾或帶，或牽或拌，時而飄逸，時而閃忽，時而悠然，時而遠淡，既像皚皚白雪從天降，又如天上幽月雲間穿……
這些招式初看灑脫柔逸，仙氣十足，然而其凌厲之處卻只有比剛才更甚，往往只聽咻的一聲，便有數十股黑色油液同時噴射而出。
「怎麼還能看到？」紫蘿雙手蒙著耳，只覺說不出的驚恐。她雖閉著了眼，然而無濟於事。雷鳴使出的每招每式都像是在她腦海最深處演試一樣，無論怎樣也躲不過去。
驀地裡一聲大叫，「臭婆娘接招。」後頭疾風刺耳，悟已追了上來。紫蘿聞聲頭也不敢回，揮臂掃去，手到半途才遽地驚悟：「糟糕，銀索剛才就被他奪去了。」腰一扭，沉肩就要躲，只是她忘記自己傷重未癒，身體靈活已大不如前，這一下只閃開半身，另半身再也來不及避開。
悟從空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