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銀九殺四(7)()
挲羅道:「不管怎樣麼說,我說的可是真話,總不能就此認定我便是下毒之人吧。」紫蘿一呆,想:「不錯,他所說的如是真話,那就沒辦法判斷他是不是叛徒了。」剩下四人也想:「確實如此,光這一點,憑誰也沒法子指正他。」一時都不開腔。
挲羅見自己說的話已經有效,又開口對紫蘿說道:「先且不說我是不是下毒之人。大家應該先查看一下飯菜有無問題,如果也被下了毒,那麼就不能從食物上來判斷誰是下毒之人了。要知道在這之前,大伙都沒想過食物會被下毒,一點防範也沒有,這中間空當太多,誰都有一大把的理由為自己開脫。」他這麼一說,所有人都是點一點頭,暗中道:「慚愧,剛才只注意到羊上的毒去了,卻沒想到這一點。」
紫蘿心中一動,也答應下來。
挲羅走到桌旁,六人步過去,隱隱圍成一圈,將他包在裡面。紫蘿選了個離雷鳴最近的位置也站了,等他發言。
挲羅環覽幾人位置,繞桌子轉了幾步,停在風七前,問他道:「你有什麼帕子之類的事物沒?」風七微皺眉,自懷中摸出一條白帕交給他。
挲羅取了帕子,放到桌上,自懷中摸出一根金色小針來,對幾人道:「這是我東鶴門的獨有法門——煉毒針。它能根據顏色變化來反應毒性深淺,本是用來製造不致人死命的毒藥時用的,現在我就用它辨驗飯菜中是否有毒。」說完他挽起袖,將針向眾人舉了舉。眾人在他取出針後,本想棲神觀察其一舉一動,以防他暗中做什麼手腳,不想他自行先挽了袖,登時都覺有些尷尬。
挲羅以針在碗內飯粒上點了點,一插而入,金針立刻變為紅色。空明脫口叫道:「啊,果然也被下了毒!」衛青沉著臉道:「試完再說。」這飯是他做的,現在被察出毒來,當然沒有好臉色。
挲羅用帕子將金針上的飯渣拭淨,又插入另一碗飯中,金針再次變色。一連七碗,次次如此,再試菜餚,也是一樣。
拭淨金針,挲羅抬頭對著五人,微帶調侃地道:「這下大伙都撇不清關係啦。」幾人都不接口,不過合圍之勢卻略有鬆懈。
紫蘿一雙瞳子神采飛揚,突地發聲道:「是嗎?」聲如銀鈴,清越逼人。
挲羅望她一眼,歎道:「我已做到這種地步,你還是不信。」
紫蘿清哼一聲,悠悠道:「我怎敢。」話音猶在,劈面就是一掌,打向挲羅左肩,掌到中途,突一收,改為出腳,踢他右肩。
這一下突然之極,幾人都沒反應過來。挲羅雖然心中一直警惕,卻沒料到她會在說話間便出招,倉促間只來得及一側左肩,馬上發現不妙,迅疾疾一矮身,總算躲開已襲到右肩的腳,便在此時,卻頓覺眼亮銀芒一現,手中金針已失。
他臉上怒容一現,對紫蘿呵斥道:「你幹什麼。」
紫蘿取下卷在銀索上的金針,平平淡淡地道:「沒什麼,就是想自己試一試。」挲羅容色緩了下來,笑道:「原來你還是不信,也好,你自己試試也好。反正這些飯菜已被下過毒,你再怎麼試都是一個結果。」
紫蘿睇他一眼,將針舉到眼前打量打量,又照著落日看看,偏頭對衛青道:「我在樹後放有一個包袱,你去幫我拿一下。」其餘四人聽得一愣,想不通她在搞什麼名堂。衛青倒不多問,遠遠走到樹後,找到一個青布包袱拿過來。
那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包袱,上面結了一個簡單的結,紫蘿將它打開。幾人都不自由的將視線集中到她手上,見她取出兩件衣服,將壓在下面的一個小包拿出來,卻先不忙打開,拿在手中一拋一拋,眼望天邊,似乎在回憶某事。幾人心裡頭都是奇怪,仔細看那包,除了包得精緻些,並無什麼明顯稜角,似乎是什麼不規則的東西,於是斷了從外形分辨的念頭。再望望挲羅,也是一臉疑雲,衛青開口催道:「紫蘿,別賣關子,裡面是什麼?」
紫蘿歎口氣,小心地解開包。
幾人同時看去,原來是一個又小又乾又硬的饅頭。
幾人大奇,這東西隨處可見,不知道她為何當寶貝一樣放在包袱裡。挲羅看到饅頭後,臉白了白,又恢復正常。紫蘿瞧見他的神色,也不點破,講道:「我這饅頭放在包內,從來也沒人知道,所以也不會被下毒。」
在場幾人都是心思敏捷之輩,只聽她略略一說,心頭頓然明瞭,臉皮微紅地想道:「原來她懷疑針有問題。唉,剛才一門心思去觀察挲羅有無小動作,卻沒想到這一點上來,真是慚愧。」紫蘿一手拿著饅頭,另一手將針慢慢插入。一直到底,針都沒有變色。挲羅見狀,似是鬆了口氣,笑道:「紫蘿,這都照你說的辦了,如何,沒發現問題吧?」
紫蘿握著針,眉頭緊鎖,半天不語。她知道挲羅是使毒高手,雖然試毒時沒發現他作什麼手腳,但還想嚇一嚇他,所以才將饅頭拿出。剛才她一直留心挲羅,見他臉有菜色,似乎被捉到把柄的模樣,便肯定他在針上做過手腳。但現在從針上的反應來看,卻沒什麼異常,因而困頓不已。
她踱著步,沉心凝氣,反覆推敲挲羅做過的每一動作,不時瞟一眼挲羅,發現他眼光間隔在桌上一掃便速速離開,心念突動,暗中道:「對了,每插一次針,他便會用帕子擦上一下。」正要張嘴講出,卻又想到:「第一次他並沒有用那帕子,針也變了顏色啊……」憶起挲羅最後的動作,靈光一現,頃刻便已想通。
「原來如此!他將手帕放在桌上時,便在帕上用了毒,大家當時只覺這動作奇怪,卻沒想他居然會將手腳動到帕上,是以沒人注意這個細節。其後他趁著從懷中取針的機會,把同樣的毒塗在針上。他是使毒高手,這種小手法當然無人察覺得出……
「針插入飯菜,毒與飯菜反應,針自然就變了顏色,不過此時飯菜已將針上毒藥擦去,需要重新下毒,這時大伙都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絕無再次下毒可能,這時他便用手帕抹拭,大家都認為是在抹去毒物,卻怎麼也不料他會堂而皇之的下毒……他將袖子捋起,以示清白,不過是因為準備早已做完……至於他說那個什麼煉毒針的名堂,只怕多是噱頭……」
紫蘿沒有立時說話,輕步緩搖,衣裙曳地,發出沙沙聲。
她在考慮挲羅可能會說一切辯詞,務求一語中的。
日頭已然落下,天邊最後一線紅霞越來越暗。
夜來了。
場中只有篝火的亮。
紫蘿一直沒有開口。在場幾人無一不是心思敏睿,精明幹練之輩,知道她不出聲,必是發現了什麼,倒也極有耐性的等著。合圍之勢又隱然加強。
挲羅雙目一直緊緊盯住紫蘿眼光,一眨不眨,見到她朝手帕望去,心中怦然一跳。
紫蘿輕啟朱唇:「我知道……」
她的話剛起幾字,挲羅抖手就是一蓬粉未灑向四方,嘴裡大叫道:「看毒。」縱身撲出。
眾人聞到一股惡臭撲鼻,疾向後退,一瞬間都離他遠遠的。挲羅武功和他們在伯仲之間,但其用毒方面卻超乎想像的厲害,如果硬著扛上的話,只怕沒什麼好果子吃。因此雖然幾人都一直對他嚴加防範,真到了這時,還是打著先避其鋒芒,穩重起見的念頭。只有紫蘿毫不顧忌,擰身要上,然而身法施開,頭腦卻是一漲,行為驟慢,心中第一個念頭就是:「糟糕。要被他跑掉了。」絲毫沒想到可能會因此死掉,瞥見挲羅已經離開幾人合圍,心中大急。
挲羅逮到機會,躍出眾人包圍外,在落腳之處才一彎足,力道還未使夠,後面勁風直襲。原來他為了逃開幾人攻擊,躍的稍高了些,這幾人裡風七輕功已練到巔峰造極的地步,就在那極短的一瞬間,便趕了上來。挲羅臉色古怪,突地反身驟撲,一拳擊他面門。風七哈哈笑道:「你到膽大,不想跑了麼?」不退不避,雙掌迎著挲羅急拍七掌,這幾掌密織如網,風聲烈烈,顯見勁力十足。挲羅倘若不避,便會傷在這掌之下。只見挲羅身子加速向前,『拍』的硬吃了這一掌,吐出一口鮮血,趁著風七發愣,一指點在他胸口,同時袖底又是一大把粉末端端撒向他面門。
風七被那一指點到身體僵住,身體躲閃不及,眼看要被毒粉擊中。便在此時,悟衝到他身前,一手將身上衣服撕開,內勁到處,衣服驀地化為塊鐵板,遮在風七面前,將毒粉全部擋住。這時紫蘿稍緩過氣,銀索勉強揮出。挲羅只覺足踝一緊,已被銀索纏住,再前行不得,他大喝一聲,內氣外漲,使出本門千毒齊發的絕技,以肌肉發力,將藏在身上的四處毒粉向風七撒去。此時悟內力還未回復過來,紫蘿也只得半分力氣,兩人都無法再動,只得徒自看著毒粉襲向風七。突兀身旁一聲大吼,一人鉤住風七脖子,遽向後扳,腳下同時一絆,生生將他壓在地上,避了過去。原來是衛青趕了過來。紫蘿奮力提勁,躍到挲羅身後,正要擊下,突聽挲羅口中叫道:「慢,不打了。」不由一怔,掌貼在他背後,含勁不發。
風七雖不能動,口中卻笑道:「虧你這時還說得出來,也不嫌遲。」挲羅只覺身後勁力已停,回頭沖紫蘿笑笑,看著他道:「當然不遲,我已經知道誰是叛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