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三章黑虎
沒人知道接下來徐毅和岳飛說了什麼,但是卻有人知道岳飛在河間府徐毅臨時行轅之中的後廳和徐毅暢飲到了深夜,這才帶上了那幾名親兵,一路高聲吟誦著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詞句,策馬奔出了河間府,回了他城外的宋軍大營。
而徐毅這一晚喝了個爛醉,在送走了岳飛之後,大笑了幾聲,便醉倒在了大門處,被人抬了下去,大睡了一天。
而兩軍接下來相安無事,伏波軍駐守河間府,而岳飛的河北路前軍便駐紮在城外,兩軍沒有發生任何衝突,兩天之後傳來消息,河間府西南方向的真定府也被伏波軍控制了起來,甚至連德州以北之地,都被伏波軍盡收於囊中。
本來這一次真定府本不該落在徐毅手中的,徐毅決定南下奪占真定府的時候,作為另外一支河北路最強的宋軍,王彥已經提前動身,撲向了人去賊空的真定府,時間和距離都比伏波軍動作要快,以李波動身的時間來說,無論他如何趕路,都不應該趕在王彥之前,奪占真定府了!
可是命運似乎沒有眷顧大宋,當王彥引兵到達真定府的時候,卻發現真定府的城門緊閉,城頭上升起了許多伏波軍的旗幟,於是王彥大驚失色,他沒想到伏波軍動作會如此之快,居然提前趕到了真定府,於是立即到城門處喝問城上的兵卒,結果一問之後,幾乎當場氣死。
原來這支先下手的兵馬,並非是徐毅派出的伏波軍,而是一直以來縱橫於河北路一帶,神出鬼沒的那支黑虎軍,謝斌這兩年可沒閒著,他自從金兵南下之後,便暗中組建了這支黑虎軍,這兩年沒少在金軍屁股上捅刀子,經過兩年的發展之後,他的黑虎軍已經達到了空前的規模,整整聚集了三萬多兵馬,而其中最精銳的核心兵馬數量卻不算多,只有兩千餘人,但是戰鬥力卻十分強悍,全部都是騎兵,而且都是他的心腹成員。
這段時間他早已知道,金軍敗局已定,雖然沒有得到徐毅的吩咐,擔他卻提前做好了摘取勝利果實的準備。
當金兵潰逃向了大同方向之事,他接到了馬哲的吩咐,令他放過那些金兵,儘管讓他們逃竄,命他立即安排手下,趁虛而入將這些勢力空虛之地,全部先控制起來,而謝斌作為一支伏波軍暗中的力量,實質上也歸屬於馬哲管轄,他忠實的執行了馬哲的指令,立即派出手下兵馬,分兵開始大肆強佔真定府至燕山府之間的大批勢力空白之地。
而真定府自然是他重點關注的對象,當金兵棄城而逃的時候,他便狠狠的在真定府西北方向,伏擊了一下金兵,將他們所裹挾的大批財物給截獲了下來,放過了這些金兵,讓他們裸奔向了大同府方向,估計這幫金兵即便是到了大同府,恐怕也要餓死大半了!
所以在王彥剛剛接到聖旨起兵動身,謝斌便帶著最精銳的手下,提前趕到了真定府,將空無一個守軍的真定府給控制了下來。
而真定府本來就是大宋北方的重鎮,城池異常堅固,易守難攻,當初之所以被金兵奪占,一是張所在這裡經營時間過短,手下都是一些散兵游勇,二是當初張所帶兵在此御守的時候,城門被叛徒打開,才讓宗望領兵輕易奪佔了這裡。
但是當謝斌進城之後,這裡便成了他們最好的屏障,王彥雖然到了城外,卻乾瞪眼沒法進城,於是在城外高喊,請黑虎軍當家的出來一敘,問問為啥不許他們入城。
謝斌知道王彥也是抗金的名將,對他倒是也很客氣,出來和王彥答話:「原來是王統領,謝斌這廂有禮了!」
「謝斌,你們黑虎軍本是我大宋子民,為何現在卻打出了靖海國的旗號,真定府本為我大宋之地,你奪得此地,本該獻於大宋,豈能獻給靖海國?你這簡直就是賣國求榮,王某奉勸你一句,還是快快開門,放我軍入城,將此城交給我,我定會上書朝廷,保舉你做大官便是!」王彥對著城頭的謝斌叫道。
「王統領此言差矣,恐怕王統領不知道的是,謝某本來就是靖海國人,並非是什麼賣國求榮,我當初乃是奉我王之命,特來河北助大宋抗金的!至於當官,就不麻煩王統領去找大宋的官家了,我現在早已就是靖海國黑虎軍都統,至於真定府,這裡本是我等取自金人之手,何來成了大宋疆土呢?還請王統領速速領兵退出我靖海國的轄地吧!」謝斌一臉的不講理,對著下面的王彥說道。
王彥險些沒氣的從馬上跌下來,指著謝斌罵道:「賊子爾敢!真定府古來便是我大宋疆土,只是被金人所佔,現在金人已退,你卻趁虛而入,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快快交出真定府,我放你等回靖海國便是,如若不然的話……」
「如若不然你又能怎樣?王統領,我敬你是條敢和金人打仗的漢子,才會對你如此客氣,休要再出言不遜,你們大宋官家想的到美,我王親自率軍和金人拚命,你們官家卻令你們躲在後面看熱鬧,這會兒看我們王上打敗了金兀朮的大軍,才命你們跑來撿便宜,天下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嗎?既然你們沒本事從金人手中奪回這裡,便修怪別人拿去了!」謝斌立即打斷了王彥的話,對他喝道。
這話立即將王彥堵得難受,人家說的確實沒錯,本來放著大好的機會,他和岳飛已經帶兵打到了真定府城下,可是硬生生的被聖上派人用金牌給招了回去,還痛斥了他們兩個一番,險一些罷了他們的官!
現在令他們前來奪回真定府,卻眼睜睜喪失了大好機會,讓人家伏波軍給搶了去,自己還落得了一個被人家嘲笑的地步,實在是鬱悶的要死呀!
「你們這是背信棄義,你們這是犯上作亂!你們……你們……」王彥氣的不知道說點什麼好了!
「王統領,這話我看就免談了吧!背信棄義不是我們王上,而是你們大宋的官家,想當初我王拚死攻入遼東,還親自到汴梁面見聖上,奏請聖上北伐,可是得到了什麼?你知道嗎?
你們大宋官家,不但不思感激,反倒派兵在我王返回的路上伏殺我王,背信棄義的是你們大宋的官家,如果不是我王殿下大人大量的話,早就率軍反回了大宋了,現在我不過是替我王取回我們靖海國該得的東西,什麼犯上作亂,對於你們那樣的官家,沒什麼犯上作亂之說!
王統領莫要在費口舌了,既然謝某已經拿下了此城,豈能再還給你們大宋?如果想要的話,也行,讓你們聖上親自來找我王要吧!這件事不是王統領能做得了主的,王統領請回吧!」謝斌這會兒對王彥可不像徐毅對岳飛那麼客氣,說罷之後,轉身回了城門樓裡面,不再和王彥多說了。
王彥這下真是沒轍了,他氣的夠嗆,但是卻又被謝斌的話堵得要死,有點理屈詞窮的感覺,想了一下,有心揮軍攻城,但是這個時候,呼啦一下,城頭出現了一排黑虎軍的兵將,齊刷刷的將弓箭指向了城下的宋軍。
王彥看了一下城中黑虎軍早已有了準備,這次他輕騎趕來,以為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取下真定府,故此沒有攜帶任何攻城器械,面對真定府如此堅城,徒手攀登?估計他手下的宋軍沒這本事。
而且攻城事小,和靖海國反目事大,他現在也不清楚聖上到底在想什麼,願意不願意和靖海國反目成仇,他和岳飛不同,他知道國家之間有時候關係很微妙,自己逞一時之氣倒是爽快,一旦兵敗或者和聖意相左的話,他便是那個出頭鳥,搞不好是要被犧牲掉的小卒。
所以王彥雖然震怒,卻沒有馬上率軍攻城,而是在真定府城外也紮下了大營,派快馬速速將此事報知了張所得知。
張所很快便收到了岳飛和王彥的匯報,立即大驚了起來,他沒想到靖海國徐毅竟然這個時候悍然出兵,佔領了河間、真定兩府,而他也不敢擅自做主,令岳飛和王彥攻打伏波軍,思量再三之後,還是立即將這個消息朝汴梁送了過去,這次事關重大,干係著大宋是否和靖海國反目成仇,刀兵相向,這麼大的事情,他這個剛剛被重新啟用的人可不敢擅自做主。
至於東面德州那邊,孫海到底是慢了一步,當他率軍到了德州的時候,韓世忠已經領兵奪佔了德州,孫海也沒和韓世忠發生衝突,主動退兵陳兵於滄州一線,就此佔據了德州以北大片大宋舊土,而韓世忠也有所忌諱,沒有繼續引兵去攻滄州,至此雙方便就此僵持了下來。
而這個時候,金兀朮一路領著殘兵敗將敗退到了奉聖州,才算是停了下來,看看手頭剩下的這點人馬,兀朮險一些拔刀自刎拉倒,僅僅是薊縣一戰,他的南路軍精銳幾乎覆沒,徹底失去了和靖海國的一爭高下的能力了,而他本以為這個時候,徐毅定不會放過他,肯定會馬上便來攻打奉聖州,所以他喘息了一下之後,便如驚弓之鳥一般,帶上了一幫殘兵敗將一路逃向了大同府,畢竟那裡還有完顏宗雋的一兩萬兵馬,加上他收攏的這一萬多殘兵敗將,也能暫時自保了,否則的話,給伏波軍追上來,各個擊破的話,那他們南路這些人就算是徹底完蛋了!
可是沒成想,兀朮跑到了大同府之後,才得知徐毅打下了燕山府一帶之後,並沒有立即率軍追擊他,而是迅速南下,接管了以前他們金軍控制的大批大宋的疆域,著一下他又放心了下來。
在他看來,徐毅這一招實在是臭棋,這個時候他放著自己不痛打落水狗,卻去招惹大宋,是個非常不明智的選擇,以大宋那邊的新官家,一定不會坐視伏波軍佔據這麼多大宋舊土,而放任不管,大宋那邊一定會有所反應,肯定會發兵和徐毅翻臉,他們一打起來,那麼自己便安全了!
徐毅怎麼也不可能有力量再分兵來攻大同府了!甚至連北上繼續攻打大金國也要停止下來,這一下他們大金國又可以得到一個難得的喘息機會了!
於是金兀朮和完顏宗雋合兵一處,出大同府,開始反攻山西一帶的宋軍,並且在代州一帶,和種師道所率宋軍展開了一場膠著戰,金軍新敗,士氣不高,而種家軍戰鬥力也不算太強,所以一時間誰也吃不掉誰,就在代州你來我往的開始了長達數月的拉鋸戰。
對於徐毅率兵奪佔大宋舊土的消息,一傳到東京汴梁,便立即令朝堂上下一片嘩然,趙栩更是氣了個七竅生煙,他打死也沒想到,徐毅這會兒居然還有空忙裡偷閒,跑來大宋的地盤上折騰,一下便將原來金兵所佔的大批疆土給奪了過去,他本以為徐毅這次和金軍在燕山府決戰,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可沒想到的是徐毅所率的兵馬,不但沒有被金兀朮的大軍消耗掉,反倒更加膨脹了起來,這大大出乎了他的所料。
於是趙栩馬上便召集朝中大臣商議此事,說實在的,別說是趙栩沒有料到徐毅會搞出這麼一手,連李綱這樣的名臣也沒能料到,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們都有點不知所措了起來。
朝中倒是還真有主戰之人,立即跳出來吆喝著要求趙栩立即令北方諸軍,馬上就發動對靖海國的進攻,趁著他們剛剛奪取這麼多地盤,尚處於立足未穩的狀況下,一舉將徐毅的大軍擊退,奪回那些丟失的地方。
這個想法倒是不錯,但是立即便又招致了一些主和派的反駁,這些年大宋和金軍打的時間不短了,可是卻沒能從金軍手中奪回這些地方,現在換成了連金軍都怕的伏波軍之後,他們實在不敢想,大宋的軍隊是否能打得過伏波軍的兵將,人家可是這些年從無敗績的伏波軍呀!金軍夠厲害了吧!可是在伏波軍面前卻逢戰必敗,那麼多金國名將,一個個的栽在了伏波軍手中,連大金國現在都被伏波軍佔去了一小半了,積弱已久的宋軍能是人家的對手嗎?
所以立即便有人站出來力陳和伏波軍開戰的不利之處,唱衰聲遠遠壓過了那些主戰派,找對手也要找能修理過的對手,不能找個猛虎跟人家肉搏吧!
何況他們說的也振振有辭,現在大宋已經是國力不濟了,內部還有一些地方的亂民鬧得一塌糊塗,再去和風頭正盛的伏波軍開戰,大宋可能不但奪不回舊土,還惹毛了伏波軍這頭老虎,讓他們掉頭放棄和金國為敵,全力進攻大宋,到時候山西有金軍攻打,河北山東有伏波軍攻打,國內洞庭湖一帶又有鍾相那幫邪教門徒們鬧事,大宋搞不好就又要重蹈靖康年的覆轍了!
如此一來,大家鬧哄哄的在大殿上吵得不可開交,讓趙栩聽得一個頭有八個那麼大了!他現在終於知道,當初徐毅對吳敏所說的,並不是簡單的威脅,而是實實在在的履行了他的諾言,收拾了金人之後,要找自己算賬了,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徐毅的報復居然來的如此之快,金國未滅,兀朮大軍雖敗,但是卻還有一些力量,他靖海國北方還在同金國交戰,便這麼快跑來找自己的麻煩了,確實讓他打死都沒想到。
「我們大宋確實有困難,但是我不信他徐毅的靖海國剛剛建立,便能同時和我們大宋還有大金兩國兩線交戰,我們難,他們更難!如果連靖海國都打不過的話,那麼豈不太弱了我們大宋的面子了嗎?」趙栩抬手止住下面這幫大臣們無休無止的爭吵聲,出言說道。
「陛下說的雖然有道理,但是陛下畢竟沒見到過伏波軍的厲害,他們的兵馬之犀利,絕非金軍可比,而且他們軍中裝備了大批極其犀利的火炮,我軍根本就不曾見過,微臣在大定府便見識過這種東西的厲害,一旦開火的話,聲如滾雷從天而降,中者人畜無生!遠非我們大宋所有的霹靂炮、震天雷可比,金軍當初便是輕視伏波軍的厲害,故此才一再招致慘敗,聖上萬莫小看了他們呀!」吳敏聞聽趕緊出班對趙栩說到,上一次他在大定府可是見識了伏波軍兵馬的雄壯,哪兒還敢慫恿趙栩跟伏波軍開戰呀!在他看來,不打還好,要是萬一打起來,敗給伏波軍的話,那麼恐怕黃河以北都不夠人家收拾的!
「陛下!昨日臣收到兩浙路、福建路等地官府送來的急報,沿海出現了許多伏波軍戰船,似乎隱隱中有威脅各地沿海州縣的態勢,萬不可在北方和靖海國善起戰端呀!一旦打起來的話,靖海國定會從南面沿海對我大宋發動進攻,到時候我們恐怕是要腹背受敵的呀!」這時候又有一個大臣出班,滿臉憂慮的對趙栩說道。
趙栩這次頭又大了起來,他沒想起來還有這麼一茬子事情,人家伏波軍是起家於大海之上,靠得就是水軍吃飯的,在大海上馳騁數年之久,從來沒遇上過任何對手,而大宋現在北方經濟幾乎被完全摧毀,靠的就是南方的經濟,一旦惹毛了伏波軍,他們一邊在北方和大宋打,另一邊讓水軍再從南方給大宋的小腹上狠狠插一刀的話,那麼自己就別混下去了!乾脆直接找個地方上吊拉倒!
於是趙栩剛剛鼓起的勇氣,便立即撲哧一下,洩了氣了,而這次李綱也沒了主意,他在感情上是支持現在和伏波軍開戰的,但是理性上卻讓他不得不顧慮重重,他也知道伏波軍經過這麼多年的征戰之後,手下強兵如雲,大宋一旦和他們開戰的話,勢必在他們手頭上討不得好,而惹急了徐毅的話,他想不出徐毅到底會怎麼做,畢竟以前趙栩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徐毅當時確實也顧全大局,沒有追究,現在算來,趙栩這次令北方諸軍在他領兵和金軍決戰之時,又一次作壁上觀,應該是徹底觸怒了徐毅了,所以才會悍然出兵,搶佔了大宋北方諸地,到底是打還是不打,李綱這會兒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了。
就這麼趙栩領了一幫人整整議論了兩天時間,也沒拿出一個正經的主意,就這麼僵持了下來,令趙栩煩躁的如同籠中困獸一般,整日摔盤子打碗,逮誰罵誰!
眾臣還很少見到過趙栩如此焦躁不安,如此失態過,紛紛嚇得謹慎了起來,朝堂上的爭論忽然間停歇了下來,氣氛詭異的嚇人,令趙栩更是沒了主意。
北方的天氣隨著雪花的飄落之後,各處的戰事都停了下來,暫時各自收兵,偃旗息鼓都不再繼續發動新的攻勢了。
眼看天也冷了下來,打還是不打討論都沒什麼意義了,所以汴梁皇城之中的爭論也偃旗息鼓,暫時停止了下來。
而北方諸軍將帥們得不到朝廷明確的指示,也都各自消停了下來,不過因為兩軍陳兵很近,時不時的會發生一些摩擦,但是雙方都比較克制,始終沒有發生太大的戰事。
徐毅也終於可以喘一口氣,現在他相信馬哲的分析了,目前這一步應該是走對了,大宋那邊果真是亂了手腳,看來短時間是不會派兵來和自己幹一場了。
站在河間府行轅的屋簷下面,徐毅望著天空中不斷飄落的雪花和滿目的銀白色,心情舒暢的對跟在他身後的馬哲笑道:「今年的雪似乎來的稍微比去年晚了一些,現在汴梁那邊可是有消息傳來嗎?是不是趙栩還在猶豫著該不該派兵前來攻打我們呢?要不要咱們幫他下個決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