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一章楊沂中
在結束閱兵之後,徐毅雖然一直保持著笑容,但是臉色卻越來越蒼白了,肋下的傷口讓他失血不少,而且疼的厲害。
接下來的祭天活動,他不得不稍事休息了一下,脫下了這身沉重的甲冑,在不讓外人知曉的情況下,以休息為名,在屋子裡面更換了衣服。
當他脫下甲冑的時候,迎春等人眼淚唰的一下,就都淌了下來,紛紛摀住了嘴,險一些哭了出來。
因為徐毅這個時候,甲冑下面的衣服半邊身子都浸滿了鮮血,看起來甚是嚇人,楊慈立即撕開他的衣服,為他檢查傷口,見到右肋上方一個三角形的傷口,幾乎深達肺中,幸好沒有傷到肺葉,要不然的話,徐毅這會兒早就吐血了。
這會兒傷口雖然已經不再流血,但是卻被失血不少,霍霍的作痛,令徐毅有些感到虛弱。
看到迎春她們幾個愛妻關懷的目光,徐毅強自微笑了一下道:「不要害怕,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今天還要謝謝你們呢!要不是你們讓我披甲上陣的話,今天還真就麻煩了!」
本來這支箭如果是射在其它地方的甲冑上的話,根本不可能穿透甲冑,傷了徐毅,但是該死的是這支箭落的不是地方,剛好中在肋下甲片接縫之處,所以才會傷到徐毅。
大牛和侯成都上前跪倒在地請罪,請徐毅處他們防範不力之罪,這會兒他們二人心中難受的恨不得替徐毅挨上一箭,也比這感到舒服許多。
「如果我看的不錯的話,那個刺客應該用的是我們的雙發短弩,我們的傢伙怎麼落在了刺客手中呢?」徐毅沒有追究他們的責任,而是對他們問道。
「卑職已經查明,刺客是早晨的時候,暗殺了一名我們散入城中布控之人,從我們人的身上得了這把短弩,現在我們人的屍體已經在一戶人家找到了,這戶人家已經被小的抓了起來,審問過之後,才知道,這個刺客是投親到他們家的,他們也不知道刺客的身份,但是這家人該死!現在正關押在大牢之中!」大牛一臉愧色的答道。
不待徐毅說話,怡慶便厲聲吩咐大牛道:「將他們全家一個不留,全部都砍了!他們該死!因為他們,王上險些被刺客所害!一個都不許留!」
大牛立即躬身接了怡慶的懿旨,答應過了今天之後,便會將他們滿門處決。
徐毅想要說話,但是怡慶馬上看出了他的想法,立即說道:「王上!現在你身份已經和以前不同了,萬不可再有婦人之仁,今日之時,他們的罪已經足夠誅他們九族了,只殺他全家,已經算是便宜他們了,只有如此,才能震懾那些通敵之人,王上不要為他們開脫了!」
怡慶的話立即得到了迎春等人的支持,現在他們都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現在就過去,親自將這一家人給宰了,徐毅苦笑了一下道:「話雖如此,但是我們不是別的國家,雖然他們有過失,但是殺他們滿門,就有些過分了!要不這樣,只殺他家大人好了,孩子無罪,罪不至死!現在我們要的是民心,不要過分殺戮了!大牛就按照我說的辦!」
大牛沒辦法,只好又答應了徐毅的吩咐。
楊慈很快為徐毅處理了傷口,為他包紮了起來,多少還用了一些麻醉的藥物,讓徐毅暫時止一點疼,徐毅立即穿上一身新衣服,起身活動了一下,覺得這會兒舒服多了,這一上午下來,失血加上出汗,差點沒讓他脫水,經過一陣休息之後,這才緩了過來。
馬哲看徐毅有傷,本來想勸他推遲祭天,但是徐毅擺手道:「今天事關重大,不能因為這個中斷大典,一切照舊,馬上開始,不要墮了我們的士氣!我們走吧!」
祭天其實就是個面子活,徐毅登上祭台之後,由他主祭,跟著馬哲嘟嘟囔囔的念了一大通的祭文,又焚香叩頭,從祭台上取了靖海國的玉璽,便算是完成了這個儀式,過程比較短,卻顯得很莊重肅穆。
隨著祭天儀式的完成,建國大典也就算是基本結束了,吳敏這個時候找上了門,要見徐毅,但是徐毅卻推掉了這傢伙的求見,他知道,今天自己的大閱兵已經嚇住了他,保不準這傢伙就是來求購自己的看家法寶火炮呢!
所以徐毅乾脆推辭說還有要事,請吳敏晚上大宴的時候再說。
作為慶典的一部分,徐毅在城中皇宮前面,搞了一次禮花晚會,並且在皇城上面宴請各方來賓,與民同樂。
吳敏現在一點也不敢托大了,小心翼翼的帶人來到了皇城赴宴。
從皇城上望下去,城中點滿了紅色的燈籠,這些燈籠將大定府城中的夜色裝點的甚為好看,隨著他一聲令下,宣佈禮花開始,立即在宮牆上同時燃放起了無數的禮花,在天空中爆響之後,噴灑出了各色火花,整個大定府的人都頓時歡騰了起來。
這樣的景色,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以前可以說是聞所未聞,不少人仰得脖子都抽筋了,只覺得這輩子看了一次這種東西,死都值了。
那些來使們也被禮花這種神奇美麗的東西驚得目瞪口呆,一時間連說話都忘記了。
直到禮花燃放完之後,眾人才算是回過來神,說實在的,這個時候獨龍島楊老西弄的這些禮花和後世的禮花根本沒法比,無論是花型上還是色彩上,都遠沒有後世禮花絢爛多姿,但是貴在新奇,即便如此,也足以是驚世駭俗了。
就在徐毅為眾人敬酒之後,吳敏才總算是找到了機會和徐毅搭訕,說了好一通恭維的話之後,才總算是結束了這麼沒營養的恭維,將話鋒轉到了正題上。
「海王殿下!今日一見貴軍的威猛,總算是讓老夫開了眼界了,難怪王爺起兵以來,能將金人打得如此狼狽不堪,王爺確實是個治軍有方的奇才呀!
如此一來,金國覆滅指日可待呀!只是老夫有一事相求,王爺也是宋人,深知大宋的窘境,我朝自先祖創立伊始,便缺少馬匹,而朝廷現在正在北伐金人,老夫今日看到王爺馬匹充足,但不知王爺是否能賣於我朝一些馬匹和貴軍所用的火炮嗎?」
吳敏說了半天,最終還是提出了這個事情。
徐毅聞聽之後,立即搖頭道:「吳大人說笑了,雖然現在大宋朝廷也在和金人交戰,卻遠不如我們靖海國眼下的局勢這麼險惡,要知道我們靖海國初創之中,現在可以說南北腹背受敵,各路金軍如同群狼環伺,雖然我們火炮犀利,但是卻還不足以我們自己使用,哪兒有閒餘的火炮賣給大宋呢?
現如今吳相卻想要我們這種保命的東西,豈不是笑話嗎?此事休要再提了,現在靖海國和大宋之間還橫亙著兀朮大軍,慢說我們現在沒有閒餘的馬匹和火炮供給大宋,即便是有的話,也難以輸送給大宋朝廷呀!
而且吳大人也知道,我們靖海國之所以在這裡立國,為的不就是幫大宋朝廷嗎?而徐某自起兵以來,手下將士不知道戰死沙場多少人了,朝廷卻在這個時候中斷了對我們的支持,難道又想釜底抽薪不成?如此一來,可就實在冷了徐某麾下這些將士們的一腔熱血了!
今日既然吳大人提出了這個事情,那徐某也不妨直說了好了,現在我們靖海國和大宋本應該是兄弟之誼,請吳大人替徐某帶給當今官家一句話,告訴官家,萬不要再做那種令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了,既然大宋無力抵禦外侮,那麼身為漢人,這件事就交給我靖海國來做也罷,如果不出我之所料,金人定會在秋收之後,對我靖海國發動猛攻,這一戰關乎我靖海國存亡,也關乎著大宋的興衰,徐某將會試目以待,看著大宋在這場決戰之中的表現。
不是徐某托大,雖然現在貌似我靖海國初創,實力不如金國,但是徐某也有信心打勝這一仗,假如官家這一次還看不清形勢,想作壁上觀的話,那麼待到我靖海國解決了金國之後,徐某自然會找大宋官家理論一下的!」
徐毅今天因為刺客的事情,心情被搞得很不痛快,見到吳敏想要找便宜,於是便趁著這個機會,敲打一下大宋的趙栩,說話很不客氣,這次他宣佈建國,趙栩假惺惺的派吳敏過來宣旨,連屁毛的賀禮都沒有給自己準備,還斷掉了大宋對自己的支援,他便知道,趙栩肯定又在小心眼,打歪主意了。
現在他既然已經建國自立了,那麼便用不著再和他客氣,他不管怎麼說,都為趙家天下,做的夠多了,而且他現在也不怕大宋給他釜底抽薪,但是他也不希望這個時候,趙栩來拖自己的後腿。
所以徐毅一張嘴,便說話很不客氣,就是要吳敏把他的話給帶回去,讓趙栩知道,現在不是他徐毅求著大宋的時候了,讓他最好想清楚再做,別這個時候站錯了隊伍,甚至語氣之中還夾雜著一種赤裸裸的威脅意味。
吳敏本來是想趁著徐毅立國稱王正在高興的時候,給大宋撈取一點便宜,卻沒想到被徐毅教訓了一通,弄得他老臉通紅,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了,這一次他過來當然清楚趙栩想的是什麼事情,而且不管徐毅當初是出於什麼目的,出兵攻打金國,擔最起碼人家在大宋危難的關頭,還是伸手幫了大宋。
而趙栩第一次不但不承情,還派人襲殺徐毅,就已經是過分到了極點了,而這一次人家擁兵自立為王,其實根本原因,還是因為上一次趙栩的昏招所致!
當初那件事換成任何人,估計都會立即徹底跟大宋決裂,掉頭幫著金人攻打大宋,來報這個仇不可,但是人家徐毅還是沒有那麼做,憑著一己之力還是堅持抗金,已經算是夠意思了,這一次人家立國,本來在吳敏來看,也算是無可厚非的事情,畢竟這塊土地,是人家拿命一刀一槍拼回來的,官家應該高興有這麼一個幫手,可以幹掉金國這個仇敵了。
可是趙栩卻氣火上腦,一邊迫不得已,假惺惺派自己來宣旨,根本目的還是爭這個無用誰是正朔的名分,另一邊卻斷了對伏波軍的支持,還著令北伐暫時停止,又想坐山觀虎鬥,這件事就做的太不道義了點了。
現在倒好,人家徐毅也不是傻子,事情看的一清二楚,終於惱了,他這個欽差大臣可就不好辦了。
正在難堪的時候,吳敏身旁的那個年輕宋將被徐毅的態度激怒了,越眾而出,對徐毅抱拳說道:「殿下此話差矣,雖然殿下現在已經擁兵自立不假,但是殿下的這個靖海王的封號,依舊還是出於朝廷官家所賜,豈能如此對我朝陛下無禮?
殿下也是宋人,國難當頭之際,為國效力本是分內之事,現在卻擁兵自立,已是不忠了,朝廷不但沒有怪罪,還派吳大人親自過來,冊封恭祝,已經是皇恩浩蕩了,而殿下不思感恩也就罷了,卻還敢如此藐視朝廷,難道殿下就覺得大宋真的無人了嗎?」
吳敏一下被這個跟著自己過來的楊沂中嚇的夠嗆,現在自己這些人可是在人家靖海王的一畝三分地上呢,楊沂中這麼托大,出來指責徐毅,一旦惹惱了這個大軍閥頭子的話,真的把自己這些人給剁了,還真沒地方找人說理去。
於是吳敏趕緊斥責這個膽大妄為的楊沂中道:「大膽,這裡有本相和靖海王殿下說話,哪兒有你說話的份?還不趕緊給殿下賠罪?退到一旁,看老夫回去如何處置你這膽大妄為之輩!」
他們這邊一鬧,立即引來了附近眾人的注意,而一直跟著徐毅的大牛和侯成二人,一看這廝對徐毅不恭,立即手按刀柄,目露凶光,瞪向了楊沂中,他們這幫人這些年可都殺人殺習慣了,只要徐毅一點頭,他們便敢撲上去,讓這個楊沂中血濺當場。
徐毅看了看這個冷峻的年輕宋將,於是問道:「你是何人?居然敢如此對本王說話!」
「在下楊沂中,不過是殿前司武功郎!小將多有得罪之處,都是小將的錯,於吳大人無干!」楊沂中這會兒也有些心中忐忑,在他看來,徐毅就是一個圈地自立的軍閥,自己剛才衝撞了他,保不準徐毅真的會當場翻臉,於是挺胸答道,將事情攬到了自己的身上,摘清了吳敏,省的徐毅再遷怒於吳敏。
徐毅聞聽之後,心中大跳了幾下,楊沂中的名字他是知道的,這個人是南宋歷史上的一員名將,是高宗趙構的心腹愛將,曾經率軍抗金,屢立戰功,戰功曾經列入南宋十三處戰功之中,相當厲害!
可是奇怪的是南宋的中興四將裡面,他卻沒有能位列其中,卻讓劉光世和張俊兩個欺世盜名的傢伙列入了其中,有些讓人想不通這個問題。
沒想到今天卻在這裡,碰上了楊沂中,沒想到現在的楊沂中陰差陽錯的只在殿前司混了個武功郎這樣的小職員,估計還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改變了眾多人的前程。
起碼他知道的是,現在中興四將裡面,只有岳飛和韓世忠在和金軍作戰之中展露了頭角,張俊現在趴到了哪兒,他就不清楚了,而那個劉光世這會兒早就被趙栩給奪去了軍職,發配到了不知道什麼地方,就更不要說吳玠、吳磷兩兄弟了,這會兒估計還貓在西北,不知道在哪兒當大頭兵呢!
想到這裡,徐毅心中頗為感慨,倒是對楊沂中的無禮沒有在意,倒是對他這樣敢言,反而有些好感,假如宋人之中,都如他們這些名將如此敢作敢當的話,大宋又怎麼會被外族欺負成那德行呢!
徐毅微微欠了一下身子,雙眼盯著楊沂中,冷著臉對他問道:「楊將軍這麼大膽,居然指責本王不忠,難道你就不怕我會斬了你嗎?
既然你說我不忠,那我倒是想問一下,我徐毅到底又有哪裡對不起大宋了,又有什麼不忠之處了?」
楊沂中一看徐毅這麼問他,意味今天弄不好就難逃一死了,於是把心一橫,對徐毅說道:「王爺本來身為宋人,引兵攻金本來也是應當的!對於你這麼做,大宋上下無不敬仰萬分,而且聖上在國力萬分緊張的情況下,還是對王爺的伏波軍竭力資助,並加封王爺為王,已經是皇恩浩蕩了!但是王爺卻不思聖恩,現在羽翼豐滿之後,便擁兵自立,不再視自己為宋人,建立起了這什麼靖海國,這難道能稱之為忠心嗎?」
徐毅倒是來了興致,對楊沂中搖頭道:「楊將軍此言差異,徐某是漢人不假,卻並非宋人!這一點恐怕你並不知道!我乃南洋回來的漢人,和大宋毫無關係,之所以會起兵助宋抗擊金國,是因為我身為漢人,不想眼睜睜看著我們大漢民族,被蠻夷肆意欺凌罷了!
而我率伏波軍將士冒死在遼東和金國激戰,本就是為瞭解大宋之危,大宋資助於我,也是理所應當!這是大宋官家的職責所在,怎麼能說是他對我的恩典呢?
還有恐怕楊將軍也聽過一些傳言,那我不妨也告訴你,那些傳言不假,我率軍為大宋出生入死,而官家如何待我,我能逃回遼東之後依然不計前嫌,繼續領兵抗金,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又何有不忠之說?
現在這塊疆土,並非我奪自大宋之手,而是我率軍一刀一槍的從大金國手中奪過來的,不是我的話,大宋現在還會不會存在,恐怕很難說了!我立國稱王,又有何不忠呢?
再有,我立國不假,但是我們靖海國卻是在幫大宋,這一點誰也無法否認,可是大宋官家兩次都在我們危難之時,選擇和金國罷兵,作壁上觀!這樣難道也是我的錯嗎?想要我尊重大宋,那大宋的官家就應該有讓我徐毅尊重他的做法,如此待我,還要我對大宋官家畢恭畢敬!
對不起,我徐某自問不是聖人,做不到這一點!楊將軍現在聽了我的話,可是還認為我徐毅對大宋不忠嗎?」
徐毅不知道為何,今天終於將壓抑在胸中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這兩年多來,他受的委屈已經夠多了,都只是因為他身為漢人,不願做那種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才一直隱忍不發,現在他終於爆發了出來,說出了他對趙栩的不滿。
當聽完了徐毅的話之後,楊沂中這才明白了許多,原來徐毅這麼做,並不是為了大宋,他根本就不是宋人,能為大宋做這麼多,已經是難能可貴了,於是頓時被徐毅說的啞口無言,回想一下官家趙栩對徐毅的所作所為,頓時他也替趙栩感到臉紅了起來。
徐毅看楊沂中一臉的尷尬,也終於出了一口悶氣,於是接著說道:「徐某立於人間,捫心自問,從未做什麼對不起民族的事情,以前徐某忍而不發,那是不想讓金國看我們漢人的笑話,現在我就是我,我們靖海國就是我們靖海國,我們做的已經夠多了,絕不容有人再污蔑我們不忠不義!
來人!給我將這個楊沂中綁了,收押起來,如果再有人敢對我大放厥詞的話,我徐毅定殺不饒!」
隨著徐毅這句話落地,大牛和侯成立即撲過去,將楊沂中給按住,有人立即拿繩子過來將楊沂中綁了起來。
楊沂中的臉一下就白了,他知道,今天自己算是把徐毅給得罪死了,徐毅這是要宰了他,出一口惡氣了!
而一旁的吳敏,看到徐毅當場翻臉,要人綁起了頂撞他的楊沂中,卻嚇得連個屁也沒敢放,這會兒他生怕楊沂中牽連了他,哪兒還敢替楊沂中求情呀,他也知道,今天徐毅這算是徹底和大宋攤牌,也算是正式和趙栩翻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