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八卦丹
眼下已經快五更天了，天色都微微的開始發白。儘管這個時候除了小吃店外，其餘的店舖都不會這麼早就開門。不過程廷華所開的這家眼鏡鋪即是他的店舖，也是他的教武場，而且吃住都在這兒。程廷華當年拜董海川為師的時候，就經常將董海川從肅王府接到眼鏡鋪，苦練八卦掌，終得到真傳。後來又將自幼所習的摔跤等技藝融入八卦掌中，經過不斷的實踐與完善，才形成風格獨異的程派八卦掌。並在眼鏡鋪外設教武場，與同道之人切磋交流，以武會友。結果名冠京師，人稱「眼鏡程」，與「北城派」的尹派八卦掌創始人尹福齊名，程派八卦掌也被稱為「南城派」八卦掌。八卦掌祖師董海川逝世後，就靠尹福與程廷華，師兄弟兩人一南一北的撐起了八卦掌的門面。
眼鏡鋪既然是程廷華的教武場和起居所，跟著程廷華居住在眼鏡鋪的人自然大都是他的弟子。身為練武人，一般都會早起練拳。此時眼鏡鋪裡面的人肯定大都已經起床了。果然，王若道只是敲了三下，就有人趕了過來，隔著門問道：「請問是誰？」
王若道回答道：「程廷華師伯和程有龍師兄在嗎？我是王若道，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找他們，請開門！」
「請先等一等！」門內那人說了一聲後就急急趕回去報信了。
不一會兒，大門被打開，開門的卻是在四民拳社認識的程有龍，他見王若道背上還背著一個人，大感驚訝的問道：「王師弟，你怎麼會這麼早就來了？你背上的人是誰，他病了嗎？」
「不，他是被人打傷了，傷得很嚴重。程師伯在嗎？我需要程師伯來救治他！」
「請進來！」
程有龍心中雖然感到奇怪，卻還是讓王若道進來了。不管怎麼說，他與王若道在四民拳社時經常下象棋或是交流切磋拳藝，也算是有交情了。何況程有龍也是看重俠義之道的人，王若道既然背著一個重傷的人來找他父親求救，他自然不能拒之門外。
程廷華很快就得到消息出來了，看了看王若道背上的人，大驚失色的道：「這不是順源鏢局的王五兄嗎？他怎麼會受重傷的，是誰打傷了他？還有，他又為什麼會刮了鬍子？」
王若道說道：「程師伯，他是被你的大師兄尹福打傷的，你能不能先救救他，等會我再給你解釋原因！」
「什麼，是尹師兄打傷了他？」程廷華聞言心中驚疑不定，不過他也看出來王五的傷勢很嚴重，再不救治就會沒救了，於是也顧不得質問原因，揮手道：「立即背他進屋。四弟，快去把師父研製的秘藥『八卦丹』拿來！」
隨著程廷華的吩咐，一個長相看起來跟他差不多的中年漢子二話不說就向內屋奔去。
八卦丹？王若道聽到這名詞不由愕然了一下。
前世的時候就在一些拳史資料上看過，據說在西醫學還不流行的年代，武術界的各門各派都有自己獨門的療傷解毒的秘方或丹藥。這種秘方一般都被各門派視為秘中之秘，外人很難得到，唯有內傳的核心弟子才能得到的。這種秘方的效果據說還神奇得很，不管多嚴重的傷勢或是中毒，一劑下去就能保住命。後世形意門中有一個姓李的老人就披露了形意門的秘方，據說叫做「五行丹」，是從李存義處傳下來的，功能解毒療傷去腐肉。為此王若道還特意的向尚雲祥、黃柏年等師兄們打探了一下，結果誰也沒有聽說過這種「五行丹」。至於李存義，王若道倒沒機會問過。不過下意識中，王若道已經「五行丹」歸於子虛烏有的一類之中了。在他看來，這種功效神奇的「五行丹」多半像武俠小說中的少林寺的「大還丹」，或是武當派的「九轉紫金丹」一樣純屬小說家的虛構。就算真的有，效果估計也不會比「雲南白藥」強多少。
正因為這麼想，故聽到程廷華說出「八卦丹」，王若道才不由自主的愕然了一下。
心中雖然有疑問，但因為王五此時急需要救治，王若道不得不先壓下心頭的好奇，打算等到此事過了後再想辦法向程廷華或是程有龍打探一下這「八卦丹」的秘密。
將王五背進屋，輕輕的放在床上後，程廷華的四弟程殿華就拿著一個小瓷瓶進來了。
程廷華解開王五的上衣，查看挨了尹福一掌的地方。只見王五的左肋上，駭然的有一個十分清晰掌印，掌印深深的陷進了差不多一公分，而且是烏黑的，顯然是淤血所積。
程廷華看到這掌印，心下也不由駭然，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的確是尹師兄用暗勁功夫打出來的掌印。看這掌印的深處，這一掌只怕是尹師兄用了全力而擊出的一掌。王五兄沒有馬上死去，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若道，你們到底怎麼跟尹師兄起衝突的，尹師兄他不是在皇宮當差嗎，你們是怎麼遇到他的，他又為什麼會對王五兄下這樣的重手？」
王若道不好解釋，不答反問道：「程師伯，王師伯他還有救嗎？」
程廷華歎道：「尹師兄的暗勁非同小可，王五兄只怕內臟都受損了，光靠八卦丹僅能保命，想讓他恢復如常只怕得花費四五個月的時間才行。四弟，把八卦丹給我，你再去準備養元培血的藥湯，得讓他浸一浸藥湯。有龍，去拿幾根銀針來。這一掌聚積了大量的淤血，得放出來才行。」
隨著程廷華一連串的命令下達，眼鏡鋪所有的人都忙碌了起來。
等到程廷華喂王五服下了「八卦丹」，用銀針替王五放出傷處的淤血，然後又與眾人各力將王五放進已經準備好了的藥桶裡面後，天色已經大明，太陽早就出來了。
程廷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吩咐眼鏡鋪的弟子們照顧好泡在藥桶的王五，然後示意王若道跟他出去。
跟著程廷華出了門，王若道知道也該說出王五受傷的真相了，一昧的隱瞞只會惹得程廷華懷疑。只是還沒有等到他開口，就見外出買藥的程有龍急匆匆的回來了，他神色複雜的看了王若道一眼，然後俯在程廷華的耳邊，低聲的報告著什麼。
王若道見狀心中不由苦笑，知道程有龍出去時肯定發現了整個北京城被封鎖，清兵估計也在到處的搜捕刺客，慈禧太后的被兩個刺客刺殺的消息說不定也傳了出來。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是有心人，看到被尹福擊傷的王五，就能聯想到刺客這方面去。
果然，程廷華聽了程有龍的耳語後，面色不由動容，驚疑不定的瞧了王若道半晌，開口道：「若道，給我說實話，你和王五兄昨夜是不是闖進皇宮了？」
知道不可能再瞞下去了，王若道即實話實說道：「沒錯，師侄和王師伯昨夜三更的確去了皇宮，而且還刺殺了慈禧太后。王師伯也正是因為此才被尹福打傷的！」
此語一出，程廷華和程有龍均不由臉色大變。
瞪著王若道看了好半晌後，程廷華才指著他，氣道：「你們……你們真是膽大包天，這種等同謀反的事情你們怎麼敢去做？是誰給你們這麼大的膽子？」
王若道從容不迫的道：「我們此舉是為了這個國家，為了百姓，為了天下蒼生，更為了大義。程師伯，你捫心自問一下，自從慈禧這老妖婆上台來，她的所作所為給我們國家和民族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她把這國家、這民族又折騰成怎麼樣了？好不容易光緒帝執政了，維新派這些有識之士在國內搞變法運動，力圖將我們國家和民族從泥潭深淵處救起來，強國強民。本來情況已經一片大好，偏偏慈禧這老妖婆密謀著要廢黜光緒帝，解散維新派，廢除變法運動。這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們絕對不能容忍她繼續這下胡作非為下去，讓我們國家和民族忍受更大的痛苦！」
王若道這些話倒不是出自本心，不過為了能說服程廷華，他不得不這麼說，甚至還說得慷慨激昂，好像隨時能去赴死的烈士一樣。
可惜的是，程廷華聽了後卻皺了皺眉頭，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慈禧太后要廢黜皇上，解散維新派？你們這次刺殺行動是不是維新派主使你們做的？」
王若道汗顏，暗想這個程師伯的思維還真靈捷，一下子就想到這上面去了。當下他說道：「對不起，程師伯，事關重大，我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請你諒解！」
程廷華搖了搖頭，歎道：「問題是你們做出這種等同謀反的事情，日後又該如何混，你不要以為清兵找不到你們，他們可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無能，遲早會把你們找到，到那個時候，你們又該怎麼辦？我又該如何向你義父交代？」
王若道「大義凜然」的道：「該來的就讓它來吧，我們不會逃避，也不會後悔，更不會連累程師伯你們！我只希望程師伯能讓王師伯先在你這兒養傷，萬一清兵真的追查到這兒了，我就馬上出去引開他們，絕對不會讓他們懷疑到程師伯你！」
程廷華聽得苦笑不已，再次歎道：「行了，我程廷華又豈會怕被你們連累，再說了，你們來這兒，又被我們收留，我們就無法逃脫干係了。又豈有連累之說，這話以後休要再提了！」
王若道心中感到愧疚，正要再道歉，卻見程廷華的一個弟子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報告道：「師父，尹福師伯帶著幾位大內待衛來了，說要見你！」
王若道聞言，臉色不由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