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掃興
十六阿哥沒有提名字,曹顒卻曉得他說的不是旁人,就是圈在總督府一處的九阿哥。
九阿哥的產業,除了京城與直隸外,還遍及江南、兩廣與西北各地。雖說這其中有他皇子的權勢做倚仗,卻也很是幾分經濟才能。
若不是龐大的財富,使得他變得自大,他也不會一心要參合儲位之爭。即便自己沒希望,也要親自捧出個太子出來。
十六阿哥似乎想起什麼,苦笑著,不再說話。
曹顒岔開話道:「十六爺真要在總督府裡,歇到四阿哥回來?」
十六阿哥搖了搖頭,道:「若是那樣,可就自在了。且等等看,估計皇上容不了我自在那許久。等過了端午節,要是皇上沒有其他安排,我還得去陪弘歷。」
曹顒衙門還有公務要處理,不能陪太久,又陪了半盞茶的功夫,就先回官邸處理公去了。
十六阿哥可不會委屈自己,除了曹顒,清苑還有個莊王府門人謝天來。
今日謝天來請客,要請十六阿哥吃酒聽曲兒。
十六阿哥初到清苑時,謝天來曾包下城裡最大的酒樓,請十六阿哥與曹顒賞臉。
他這般慇勤,如今又是三品官,十六阿哥與曹顒自然也給他幾分臉面,就去酒樓吃酒。
不想,前兩日,他又親自過來送帖子,只說是端午節將至,想要好好孝順孝順十六阿哥,安排了今兒吃酒。
十六阿哥正無聊,便答應賞臉。
不過對於清苑城裡酒樓的大廚水平,十六阿哥很是不放心。上回酒樓接風那次,十六阿哥不過吃了幾口素燒三菇,其他的都覺得不入口。
所以十六阿哥才將赴約的時間,定在午後,在曹府用罷午後去。曹家是吃三頓飯的,他這個客人,也不例外。
約好的時間是未初,午初剛過,謝天來便親自來了。
他沒有穿官服,身上穿著簇新萬字紋的紡綢褂子,帽正上是鴿子蛋大小的金子,手上也帶著好幾個黃燦燦的金鎦子,胸前掛著小手指粗的表鏈。
這通身的氣派,卻是「富」夠了,少了「貴」。若是不知身份的,誰也不會想到他是當官的,更像是個腰纏萬貫的大富豪。
十六阿哥雖覺得謝天來這打扮「村」了些,可也只是掃過一眼,笑瞇瞇地搖著扇子,隨謝天來出了總督府。
早有轎夫在總督府門口等著,十六阿哥上了轎子,隨著謝天來同往。
轎子甚是平穩,十六阿哥坐在轎子裡,嘴角含笑。
這個謝天來,有點意思。
這般慇勤地請自己出來,當然不只是聽曲兒那麼簡單。
這樣的應酬,十六阿哥在京城參加的多了,倒是不覺得什麼,只當是閒著無聊,打發時間。
果不其然,十六阿哥下了轎子,看見的並不是什麼酒樓、戲院,而是在一處乾淨的民宅。
十六阿哥看了一眼,也不多話。
謝天來已經慇勤上前,引著十六阿哥進了宅子。
轉過影壁,便就一片鬱鬱蔥蔥,不大的院子裡,擺了不少花木盆栽,生機盎然,倒也有幾分雅趣。
十六阿哥心裡已經在猶豫,等會謝天來贈美婢的話,要不要收下。
他這回出京,帶了兩個丫鬟侍候起居。真要是想要女人了,收房一個就是,未必要收外頭的女子。
謝天來這般心誠,又是這般慇勤,太抹了他面子也不好。
可要是收下,又怕麻煩。
等到了廳上,就見中間擺著個圓桌,旁邊是一圈凳子。
有兩個美貌的小婢已經在門口候著,等二人入座,便奉了濕毛巾,侍候二人擦手。
而後,就見幾個身形妖嬈女子進來,為首一個,姿色不俗,卻是滿臉風塵,看不出年紀來。乍一看像二十來許,仔細一看,眼角已經有了細紋,目光又像是歷盡千帆。
她像是同謝天來相熟,笑著給謝天來請了安。
她身後跟著五個年輕女子,有兩個豆蔻之年,尚未及笄,小臉上帶了純真稚嫩;剩下三個,十六、七歲,眉眼間多了風情。
謝天來笑著對十六阿哥道:「爺,這是瑞娘,清苑城裡的風月買賣,有半數都是她的生意。後邊幾位,都是瑞娘的女兒。」
十六阿哥冷哼一聲,沒有接話。
瞧著這謝天來的意思,不像是送人,倒像是替人引見。
只是他堂堂一個和碩王爺,見一個鴇子,這就什麼事兒?要是傳出去,怕是要讓人笑掉大牙。
十六阿哥心中已經不悅,對謝天來的那點兒好感也都沒了。
他只是想出來溜躂溜躂散散心,才答應了謝天來的飯局,哪裡有心情去應付旁人。
氣氛有些冷場,謝天來正猶豫著怎麼對瑞娘介紹十六阿哥。
就見瑞娘上前一步,對著十六阿哥跪下叩首,道:「民女邱瑞娘見過十六爺,請十六金安!」
這禮行的有點大,直接挑明了十六爺的身份。
十六阿哥見狀,面色一凝,冷冷地看著謝天來一眼。
謝天來渾身一顫,只覺得自己腦門冷汗都要出來,他只對瑞娘說自己要招待一位貴客,讓她挑幾個乾淨女孩出來,並沒有對瑞娘說過十六爺的身份。
他忙站起身來,誠惶誠恐,不知是當先向十六阿哥解釋,還是當先呵斥瑞娘。
見謝天來這個樣子,十六阿哥心下一動,看著瑞娘,道:「你見過爺?」
這瑞娘一看就是風塵女子,十六阿哥可不記得自己有什麼花月賬。
「民女早年曾在京城吳姐姐家見過十六爺一次……」瑞娘回道。
「吳……吳氏……」十六阿哥想起一人來,道:「就是什剎海那邊?」
「正是。」瑞娘回道。
十六阿哥的氣消了幾分,擺擺手,道:「既是舊人,就起來說話。」
瑞娘應聲起來,態度越發謙卑。
十六阿哥懶得與一個女人計較,不耐煩與之多說,沒了聽曲的心思,對謝天來道:「天熱,人乏,爺先回去了。」
竟是連席面都不等。
謝天來腸子都快毀青了,卻也瞧出十六阿哥不待見瑞娘,不敢想留,恭送出去。
看著十六阿哥乘轎遠去,謝天來才轉身回去,卻是面色鐵青,已經惱得狠了。
瑞娘沒敢跟出來送人,等廳門口候著,臉上帶了幾分茫然,已經全無平素伶俐。
見謝天來回來,她擠出幾分笑,道:「大人……」
謝天來手臂一揮,耳光已經狠狠地甩了下去,瞪著眼睛,罵道:「你這黑心肝的婊∥子,爺哪裡得罪了你,你要壞爺的前程,砸爺的頂戴?」
他本就粗壯,又用了狠勁,這一下子就將瑞娘抽倒在地。
與瑞娘同來的幾個女子,都唬得不行,渾身篩糠似的,抖做一團,卻也無人敢上前攙扶。
瑞娘自己爬起了,顧不得謝天來惱怒,身子已經跟蛇似的粘過去,抱著謝天來的胳膊,軟聲道:「大人,是瑞娘錯了,瑞娘想法子給十六爺賠罪,定不會牽連到大人。」
兩人相好的時候不短,多少有些情分在,謝天來哼哼兩聲:「你一個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能有什麼狗屁法子?」
瑞娘揮揮手,將廳上的幾個女子都打發下去,才趴在謝天來身上,貼著他的耳朵,小聲說了一番……
總督府,十六阿哥剛下轎,便見張義迎上來:「十六爺,小的正要去尋您,我們老爺有急事,打發小的出府請十六爺回來!」
十六阿哥見他面上鄭重,腳步緩了緩,道:「可曉得是什麼事兒?莫非京城有旨意下來?」
「不是京裡。」張義搖頭,手指往北指了指,道:「是那位病了,病得還不清。老爺使人請了大夫,卻是也不大好。」
十六阿哥聞言,立時較快了腳步,面色也沉重起來。
少一時,十六阿哥到了官邸。
就見曹顒站在書案後,手中拿著一張方子看著。
「孚若,怎麼回事?」十六阿哥上前,問道。
「是風邪入體,看守的人發現時,已經病了幾日,人已經燒糊塗了。」曹顒道:「現下雖吃了藥,可聽大夫的意思,是傷了肺,怕是凶險,我已經寫了折子稟奏此事,請皇上做主。」
十六阿哥聽了,額頭青筋直蹦,「啪」的一聲,拍著桌子,道:「這些狗奴才,他們怎麼敢,他們怎麼敢……」
不管同九阿哥關係如何,同為皇子,聽到九阿哥被如此怠慢,十六阿哥忍不住大怒。
曹顒掃了窗外一眼,將院子裡無人,道:「十六爺,現下不是追究此事之時……」
十六阿哥吐了一口濁氣,點了點頭,道:「是我囉嗦了……」
他到底不是絕情之人,忍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對曹顒道:「孚若,我想去瞧瞧他……」
曹顒點點頭,道:「那就去吧,這個時候,旁人也挑剔不了什麼。」
兩人從官邸出來,到了九阿哥圈居的那處小院。
小院門口,站著幾個侍衛。
曹顒進院,他們沒有說什麼;十六阿哥卻是被他們攔住,就聽那領頭侍衛道:「此處征為朝廷要地,皇上有旨,除了曹總督不受限外,其他人無旨不得入院。
十六阿哥的臉,立時黑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