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七章贈奴
曹顒喝問了一遍,那被子底下的人並不應答,只是抖動之間帶動了被子,顯得是個活物。
曹顒現下著惱,轉身開門,揚聲道:「驚蟄,還不給我滾出來!」
聽到他的聲音,小廝驚蟄目光閃爍地從廂房出來,滿臉苦相。
他雖年紀不大,可這幾年跟在曹顒身邊,也知眉高眼低。
曹顒見他神情異樣,一時猜測不到是哪裡出了差錯,瞪著他沒有開口發問。驚蟄卻是受不住了,雙腿一彎,跪在曹顒面前,帶著哭腔道:「老爺,實不干小人之事……」
曹顒挑了挑眉,聽著他接下去,卻是被人打岔:「無趣,半年沒見,曹顒你還是這麼不解風情!」
曹顒順著說話聲望去,就見十七阿哥出現在廂房門口,而後含笑走過來。
「十七爺!」曹顒倒是意外中帶了幾分驚喜:「您怎麼來西北了?」
十七阿哥看著比離京時清減許多,膚色也黑了不少,但是目光矍鑠,但是顯得比過去還有精神氣。
「朝廷從雲南調餉,我剛好料理完那邊的差事,就跟過來湊湊熱鬧。」十七阿哥笑道:「原還怕西北冷清,沒想到你也在這邊,要不然怕是連個能說上的話的人都沒有。」
曹顒見他披著披風,還難掩寒戰,忙將他讓到屋裡說話。
十七阿哥並不著急落座,看一眼炕上的被子,賊兮兮地瞅著曹顒笑。
曹顒哭笑不得,能讓驚蟄私下開門的,應就是十七阿哥了。
「十七爺,看在臣熬得艱難的份上,也不當再火上澆油。要是傳到御史耳朵裡,又是一番官司好打。」兩人相熟,曹顒也不囉嗦,搖了搖頭,直言道。
十七阿哥聞言,大笑道:「爺不過是送了你兩個小廝,還輪得著旁人說嘴?」
聽到他的聲音,被子下之人,終於露出腦袋,還是一雙。
不過是十來歲的年紀,長得跟小姑娘一樣清秀地一對孿生兄弟。
兩人已是翻身下炕,十分乖巧恭順地站在炕邊,靜待吩咐。
曹顒瞅了一眼,卻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回頭對十七阿哥道:「不是大清人?」
這雙生兄弟眉骨要照尋常人高,眼窩比較窪陷,像是混血。頭髮也不像大清人這樣剃了月亮門,而是全發。
十七阿哥點點頭,道:「是南洋販來的奴隸,爺巡視粵海關時,那邊的人孝敬的。爺雖不愛這個,卻一時不忍心,就收下了。」說到這裡,他叫那雙生兄弟上前,道:「這位是曹爺,你們的新主人,往後你們的生死,就由曹爺說了算。」
那雙弟二人能聽得懂漢話,看來在被送給十七阿哥前,也經過調教,行的是跪禮,用比較生硬地漢話道:「奴才廣生見過主人。」
曹顒見十七阿哥強送小廝,剛想婉拒,十七阿哥已經揮揮手,打發驚蟄廣生兄弟兩個下去安置。
曹顒見狀,帶了幾分不解,道:「十七爺的王府已經建得差不多,待十七爺回京,就當能出宮就府,哪裡還需要往我這裡寄放人口?」
他以為十七阿哥此舉,是不放便帶人回宮的緣故。
這兄弟二人即便是奴僕身份,也是個全乎人,到底比割了一刀,做太監要強得多。
十七阿哥擺擺手道:「不是寄放,說送你就是送你。你小子可別跟爺哭窮,不過是兩個孩子,吃不了你幾碗飯!這兩個孩子都不錯,識得字,也拉得弓,在天祐或者恆生身邊當個小廝儘夠用。」
曹顒聽他語氣中,對這廣生兄弟頗有維護之意,心裡詫異,忍不住多看了十七阿哥兩眼。
十七阿哥見他這樣,冷哼了一聲,道:「混想什麼?爺是那樣的人麼?」
曹顒笑道:「我說也是,不過半年的功夫,十七爺還轉了風向不成?」
他嘴裡這樣調侃,心裡也是不信的。以他對十七阿哥的瞭解,就算十七不拒男色,也不會對兩個十來歲的孩子下手。
十七阿哥任由他打趣,倒也不惱,隨口道:「鄭虎說你交代了差事,回程沒有隨爺來西北,而是繞道去了江寧。」
曹顒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這件事。
十七阿哥長吁了口氣,猶豫了半晌,才對曹顒開口道:「孚若,你向來見多識廣,又推崇西醫……那你說說看,西醫上到底有沒有能治不孕的法子?我在廣州,見了幾個西醫,不知是沒找對人,只說是不行。」
當然有,曹顒還記得清楚,上輩子自己有個表嫂,成親多年沒有孩子,最後做了輸卵管手術才順利懷孕,生下一個女兒。
可是他畢竟不是醫的,對於婦科手術的歷史也不熟悉,不知道這個時候有沒有婦科手術。
再說,十七阿哥與十七福晉至今沒有孩子,是誰的毛病,還真是不好說。
「我見過的西醫,還是太醫院供奉那兩個,又哪裡曉得旁的?」曹顒道。
十七阿哥訕笑兩聲,道:「也是,是我急糊塗了。」
曹顒見他寂寥,心下一動,道:「廣生兄弟的弓箭,是十七爺教導的?」
十七阿哥清咳一聲,抬頭望向房梁道:「怎麼,小瞧爺不成?當年在上書房時,爺的功課也沒差到哪去。」
曹顒至此,才算明白十七阿哥明明心裡稀罕這雙生子,又要將之送人的緣故。
看來,是怕自己喜歡孩子的情緒外露,引得十七福晉傷心。
曹顒心中歎了口氣,岔開話問起十七阿哥這半年的見聞。
說起這些,十七阿哥眉飛色舞,原本有些壓抑地氣氛也舒緩許多。
說到最後,十七阿哥揚眉道:「對了,爺可是帶了好東西給你瞧。」說著,從袖口裡掏出一隻扁木匣。
他打開木匣,裡面是兩個紙包。
他依次打開紙包,擺在曹顒面前。
是生鴉片,一包顏色偏褐色,一包顏色偏黑。
曹顒雖不吃鴉片,卻是見過幾遭的,猶豫了一下,指著黑色那包道:「這是雲南種出來?」
「正是。」十七阿哥笑著點頭道:「在昆明時,尋了好幾家藥房的坐堂大夫看過,說勁道不比西洋進來的差。這一季已經制了不少箱,半數運回京城,半數運往廣州。只等皇上下了旨意,這一箱箱的土煙膏子,就能化作黃金白銀。」
曹顒聽了,有些恍然。
若是真用鴉片外銷抵住洋人的鴉片傾銷,那洋人會改成什麼方式來扭轉對話貿易逆差?
自己提的這個主意,會不會引來更大的災難,禍害到中國百姓身上?
十七阿哥正得意,見曹顒不吭聲,道:「怎麼不說話,是擔心土煙內流遺禍百姓?放心吧,皇上可是一國之君,比你更擔心這個,會出嚴典禁止那樣販賣牟利的不法之徒。」
曹顒笑笑,沒有多說,問起李衛近況。
李衛卻是風光得意,雖說品級不高,可是奉旨辦差。不僅本職差事做的好,大半年的功夫將收齊全年的鹽稅,土煙試種也料理得妥當。
「那李衛,大器晚成,出頭在即。孚若你與他是故交,往後也當多些聯繫,說不定什麼時候用得上。」十七阿哥道。
十七阿哥遠道而來,曹顒少不得置辦酒席,接風洗塵。
甘州官衙門以甘州知州府為主,武官衙門則是甘肅提督府。
這兩處得知十七阿哥王駕駕到,皆品級裝扮,帶了屬官,過來請安。
倒是打斷了曹顒的接風宴,十七阿哥婉拒了甘肅提督請他移駕的好意,與曹顒比鄰而居,留在甘州知州府衙。
過了幾日,剛卸任的撫遠大將軍貝勒延信,從西寧回到甘州。
雖說他卸了撫遠大將軍,將印信交接給年羹堯,可朝廷又封了他做平逆將軍,命他回甘州駐紮,統帥甘州剩下的人馬。
延信是太宗曾孫,肅武親王豪格孫,與十七阿哥平輩。他五十多歲的年紀,體型魁碩,早在康熙五十七年朝廷出兵時,就隨大軍至西北,當時在軍中的地位,僅次於十四阿哥與訥爾蘇。
在十四阿哥與訥爾蘇相繼回京後,他便接管印信,署撫遠大將軍。
雍正對他也是加恩不斷,先是准他襲了他兄弟的國公爵位,雙公爵位並為貝子;而後在封賞平藏功臣時,又將延信的貝子晉為貝勒。
肅親王子孫中,延信風頭一時無二,直逼嫡宗肅親王府。
不知是他真的心滿意足,還是心機深,延信回到甘州後,對於自己戰前被閒置之事,沒有半句怨言。西寧那邊,不管要人要馬,延信都痛快應下。
他待人還十分謙卑,即便他的年齡是十七阿哥的雙倍,爵位又與十七阿哥同級,可與十七阿哥相處,他卻請十七阿哥上座。
對於曹顒這個侄女婿輩的外臣,他也不顯倨傲,態度可圈可點。
如此慇勤,倒是讓十七阿哥與曹顒看出幾分不妥來。
「這延信有自知自明啊,曉得他自己蹦躂不了兩天了!」無人時,十七阿哥這樣對曹顒道。
曹顒點點頭,如今年羹堯已經名正言順接掌西北軍務,哪裡還會放手?等這青海平定完,他在軍中威信也立的差不多,西北就沒有延信容身的餘地。
不管延信是不是勇將,在執掌西北軍三分兵權數年,又署過大將軍一職後,回京榮養已經是他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