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五章造反
雖有四阿哥不請自來打岔,但是曹顒與初瑜夫妻小別,少不得敦倫一番。
初瑜有心奉承,曹顒龍馬精神,臥房裡梅開三度,暗香湧動。
雲收雨散,初瑜因旅途勞乏,沉沉睡去。曹顒在一側,卻是輾轉難眠。
真是康熙駁了條陳?那樣的話,按照往年的賑濟模式,這北方諸省的百姓就要受糧食匱乏的威脅,不知有多少人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想到這裡,他臉上露出幾分譏諷。
旗權貴,最常掛在嘴邊的是「祖宗規矩」,滿朝武想著是「太平盛世」、「朝廷體面」,故步自封不說,任由貪官肆虐,生生地將這個國家治得千瘡百孔。
想到此處,他是心裡是矛盾的。
從理智上來說,他有些盼著時間快點過去,雍正早日登基,那時他也能雍正朝那些名臣一樣,大展拳腳,對這個國家對民生百姓有所貢獻;從感情上來說,他曉得母親身世的異樣,知道康熙對曹家的優容與庇護,又希望他能長壽,讓自己的生活多安穩幾年。
或者是位置不同,責任不同。
以往他多是閒職,沒有什麼需要太擔當的;如今卻是戶部侍郎,知悉這個國家的民生經濟。
他長吁了口氣,慢慢闔了眼,尋思次日四阿哥會說什麼。
如同他一樣,四阿哥對那個條陳也充滿期待吧?
昏昏沉沉,直到東方漸白,曹顒才昏昏沉沉睡去。
待天亮起身,曹顒就帶了黑眼圈,顯得精神不足。
初瑜見狀,還以為是昨晚房中事太多的緣故,叫人熬了人參粥。
曹顒喝著人參粥,看了妻子幾眼,見她小臉紅撲撲的,嘴唇水潤動人,不由低頭一笑。
初瑜見丈夫笑得莫名,問道:「額駙怎麼了?」
曹顒用調羹攪著碗中的人參粥,低聲問道:「夫人一大早的就給為夫滋補,是不是嫌為夫力氣小了?」
初瑜聽完,才明白過丈夫在調笑自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並不接口說話。
今早起得有些晚,曹顒抬頭看看座鐘,已是辰初二刻,便沒有再耽擱,用了兩碗粥就往官署去了。
到了官署,曹顒就往四阿哥的屋子看,心中琢磨著,不知四阿哥會如何對自己說條陳之事……至於昨日黃昏醉酒後去自家別院之事,以四阿哥的脾氣,當不會提,自己也裝沒這回事兒好了……
曹顒已經做好了條陳御前駁回也平靜如水的覺悟,就等著四阿哥使人傳召自己。
不想,等了一上午,都不見人來。
曹顒看完了公、邸報,將明日御前要稟奏的節略也都撰好,還不見四阿哥有什麼動靜。
曹顒等得不耐煩,起身往四阿哥的屋子去,正好與一個筆帖式對了個正著,差點沒撞上。
見那筆帖式懷抱半疊公,為避自己身子一趔趄,差點摔倒,曹顒忙伸手扶住。
那筆帖式站定,忙躬身道:「卑職衝撞了大人,請大人責罰。」
曹顒擺擺手,道:「不干你事兒,是我走的急了。王爺在麼?我有事求見王爺,勞煩通傳。」
那筆帖式躬身道:「回大人話,王爺今兒沒有到衙門來,方才使了人過來,叫卑職將公整理出來,送到王府園子。卑職收拾好,這就給王爺送去。」
「醉酒」後,還「翹班」了?
昨日御前到底發生何事,難道四阿哥不僅被駁了折子,還挨了申斥不成?要不然,好好的,怎麼鬧這一出?
見曹顒不說話,那筆帖式壓低了音量,小聲說道:「聽說是王爺有恙。曹大人若是急著見王爺,待會兒卑職若是能見著王爺,給曹大人傳話?」
曹顒搖搖頭,道:「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既是王爺抱恙,本官就不擾王爺清修,過幾日再稟也是一樣的。」
那筆帖式不過是賣好給上峰,意思到了,就告退一聲,送公去了。
夏日天長,官署這邊都用午飯,多出去下館子。
曹顒這邊,是初瑜打發人送來的食盒,他拉著蔣堅一道用了。
碧粳米飯,幾道小菜,一道解暑的綠豆湯。
蔣堅早晨見到曹顒時,就看出他面色不好,睡眠不足,還以為是他們夫妻小別重逢縱慾過度所致。
看了這中午送來小菜,人參白斬雞、蔥爆海參、水晶核桃仁、紅燒大蝦,雖沒有什麼雄黃、牛鞭之類的穢物,但是多是補氣壯陽的,他更是篤定如此,不由笑望曹顒。
曹顒也是通讀本草的,一看這菜式,自然也心中有數。
蔣堅笑得賊兮兮的,曹顒焉能不知他調笑之意。
只是不好解釋,他總不能說為四阿哥造訪之事失眠。
他橫了蔣堅一眼,道:「非磷前兩年回鄉,不是訂了親事麼?是不是也當早日迎娶?省得克柔老想著給非磷傳授些『心得』。」
蔣堅正喝著綠豆湯,吃了曹顒的話,差點沒嗆著。
蔣堅已經年過不惑,未曾娶妻,也不曾納妾,向來不在女色方面上心。
這曹府的新夫子,鄭燮才雖佳,品行卻比不得錢陳群潔身自好。他是個斷袖,雖妻兒子女俱全,但是男女通吃,與好幾個同鄉士子保持「非一般」往來。
見蔣堅妻妾皆無,他只當蔣堅是此道中人,常去他院子,與他分享斷袖分桃之趣,擾得的蔣堅煩不勝煩。
「她還小,去年才及笄,岳父岳母捨不得她遠嫁……想要再留兩年……」蔣堅撂下粥碗,說道。
「才及笄?」曹顒算了算蔣堅的歲數,笑著說道:「非磷今年四十四了,得個小媳婦,真是應了那句話,一枝梨花壓海棠!」
蔣堅原要笑他,反倒被他笑話了兩句,也不好再接話說這些,就默默地用了午飯。
提及鄭燮,曹顒心中有些發愁。
雖說鄭燮沒有將那些個亂七糟的帶進府裡,在教書上也頗有心得,但是這行為「不檢「,也是大忌。
現下還好,他不名一,沒有人會關注一個西席。
等到成了「揚州怪」之意,名動天下之時,別人提及他,再提到他教過曹家的幾個孩子,這不只是師徒名分的問題,無聊小人說不定還有胡唚些其他的。
曹顒知道鄭燮「斷袖」之症時,已經是今年年初。
曹顒心中,不無後悔。不該迷信歷史名人,不多加探問,就延請鄭燮入府。
怪不得離開京城時,總覺得匆忙,像是忘記了什麼,是五月裡忙著七阿哥的傷勢,忘了鄭燮這茬。
「斷袖」之症,在清朝並不算什麼。閩浙男風最盛,就是噶禮權傾江南時,總督府就養了不少青年才俊,名為「幕僚」,實為「內寵」。
在幾百年後,這更是個人性取向,外人不好干涉。
曹顒眼中,男風也好,美色也好,都是他人私事,無心干涉。就說京城中,雅爾江阿是出了名的「雙插頭」,也沒人敢借此發揮。
理解歸理解,但是曹顒並不想自己的孩子們受什麼影響。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要是天祐、恆生他們跳出來說自己不愛女人愛男人,曹顒指定就要家法處置。
換做其他人,曹顒早就送些金銀禮送出府,但是鄭燮同曹顒又有同門之誼。況且他人品行,不事生計,拖家帶口的,也不好直接叫他們離開。
「哎!」曹顒歎了口氣,實是不行,就給鄭燮捐個實缺,送他出京。
歷史上的那個鄭燮,以康熙秀才、雍正舉人、乾隆進士著稱,五十來歲出仕為縣令,坎坷半世,才得出「難得糊塗」四個字的人生感悟。
現下鄭燮還不到三十,雖不能說風華正茂,但是也沒有那種看透世情的蕭索,還沒有養成那些「怪性子」。
自己力所能及地扶持他一把,也算全了兩人的緣分。
想到解決辦法,曹顒鬆了口氣,夾了幾塊白斬雞,就著用了碗中的剩飯。
這邊小滿才撤下食盒,就見十六阿哥穿著常服,大踏步地進來。
「見著四哥了麼?我剛從他屋子過來,怎麼不在?」十六阿哥向蔣堅點點頭致意,隨後問曹顒道。
「王爺頭午沒來,聽說是抱恙。」曹顒回道。
十六阿哥聞言,微微皺眉,道:「孚若得空麼?」
瞧這樣子,是有話要說,覺得官署不便,曹顒點點頭,道:「正得空。」說完,兩人出了官署,踱步而行。
「十六爺尋四爺何事?」曹顒見近前無人,低聲問道:「四爺昨兒遞牌子,回來後有些不對,是不是御前有什麼變動?」
「變動倒說不上,只是當著大傢伙兒面,被皇阿瑪吃噠了幾句。」十六阿哥悶悶地說道。
「就為那賑濟條陳?」雖是意料之中,但是此刻得了准信,曹顒心裡仍不舒服:「若是有不妥當之處,再商討便是,犯不著為這個申斥四爺吧?」
十六阿哥壓低了音量,道:「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兒,閩浙總督前幾日有折子上來,台灣朱一貴造反,將前往緝賊的總兵都給殺了。福建前朝遺民最多,向來不太平,如今只是台灣、澎湖亂,也要防範著福建這頭。南邊對峙,正是人心動盪之時,北邊是萬不能亂的。四哥的賑濟條陳雖好,雖不適合現下這個時候用。」
「造反?」曹顒怔住,實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
滿清畢竟是以少數旗人,統治龐大基數的漢人,這江山向來做得不踏實,朝廷最忌諱的就是民亂。
如今西北戰事還沒平,要是東南再亂起來,那真夠康熙喝一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