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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五百七十二章 平安扣 文 / 雁九

    第五百七十二章平安扣

    曹顒只覺得迷迷糊糊的,像是做了一場大夢。

    夢裡,他竟然也開始走起狗血路線,為康熙擋刀了。他大爺的,就算是夢中,曹顒也是腹誹不已。

    換做是其他人,或許是出於忠心,出於對權勢利祿的渴望,才會去給帝王擋刀子。

    到了曹顒這邊,卻是除了無奈,只有無奈。

    要是有選擇,他真想裝做反應慢,先是袖手旁觀,隨後來個呼天搶地。

    卻是不敢冒險,帝王的猜忌之心,歷史或許會發生變動,哪一種可能,對曹家來說,都是又一番風雨。

    意識尚未清明,只覺得口乾,胸口喘不上氣來,曹顒不禁呻吟出聲:「水……」

    就聽到輕輕地腳步聲,隨後便有杯子送到曹顒的嘴邊。

    曹顒的眼皮發沉,下意識地張開嘴巴,喝了一口水。

    卻是一半喝進嘴裡,一半順著嘴角,流淌到脖頸中。

    有人拿了帕子,溫柔的擦拭,曹顒稀里糊塗的,雖沒有睜開眼睛,卻曉得照顧自己這人並不是小滿。

    外頭傳來腳步聲,曹顒在床上睜開眼,入眼的,便是紫褐色的背影,上面耷拉著烏黑油亮的大辮子。在辮根處,紮著紅絨繩,還有桃紅色的辮穗。

    「曹顒醒了?」門口進來的是十六阿哥,想來是走的急了,喘著粗氣,問那紫褐色身影之人。

    「回十六爺的話,方才奴婢聽見曹額駙要水了。」那紫褐色身影俯下身子回道。

    「你也熬了幾晚了,去歇歇吧!」十六阿哥一邊吩咐著,一邊往床這邊望來,正好與曹顒對了個正著。

    「終於醒了,要是再不醒,怕是要出大事。」十六阿哥帶著幾分欣喜,大踏步往曹顒這邊走來。

    曹顒看著十六阿哥,心裡卻是生出幾分疏離。

    雖說自己挨的這一刀,並不干十六阿哥之事,但是想著他是康熙的兒子,曹顒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些遷怒。

    皇權社會,在處於金字塔尖的皇帝與皇子們眼中,其他人的性命不過是螻蟻一般。

    所謂的「考校」也好,「試練」也好,這其中自然不會有康熙的性命來做風險。要是沒有猜錯的話,那個面生的中年內侍,應是護衛康熙安危的。

    他曹顒的安危,卻是只能聽天由命了。

    想起這個,曹顒不由地有些心灰意冷。

    這個世上,真是愛他疼他之人,除了他自己個兒,只有他父母妻兒。

    同皇子阿哥交心,對年邁的帝王產生同情,自己好像有些想當然了。

    十六阿哥見曹顒半晌不吱聲,臉上有些擔憂,皺眉問道:「這是咋了,嗓子不舒坦?」

    曹顒的臉上現出苦笑,瞅了瞅不遠處圓桌上的杯子,道:「口乾……勞煩十六爺……水……」

    十六阿哥轉身去倒了半盞茶,回到床邊,要扶曹顒起身喝水。

    胸口的撕裂感且不說,曹顒直覺得眼前發黑,暈眩得厲害,身子似乎不是自己個兒的。被扶起的那刻,他的胃裡翻江倒海,已是低頭嘔了起來。

    他本就昏迷了幾日,這期間沒吃什麼東西。

    嘔吐之下,先是烏黑的尚未消化的藥湯,隨後則是綠色的膽汁。

    屋子裡立時濁氣熏人,就是十六阿哥在邊上看著,也不禁要跟著乾嘔。

    這忙亂之下,曹顒身上的衣服與被子都被污了。

    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丁點兒血色,豆大的冷汗,從額頭一滴滴滑落。

    這些年來,曹顒第一次察覺死亡的威脅。

    在意識要消逝的那刻,曹顒的腦子裡想到的是待產的母親李氏。

    要是母親生下一個男丁,那自己就算是沒了,是不是年邁的父母也能將哀思寄托在長孫幼子之上?

    「母親……」在闔眼前,曹顒不禁喃喃出聲……

    耳邊傳來康熙的暴怒聲,隨即曹顒便陷入了無盡地黑暗中……

    京城,曹府,蘭院。

    李氏坐在炕上,眉頭微皺。初瑜在旁,正向天祐他們幾個身邊的大丫鬟問話。

    天祐身邊的大丫鬟是核桃,恆生身邊的大丫鬟是小榭,天慧還小,又是一直在梧桐苑,身邊原沒有大丫鬟跟著。後來烏恩到這邊當差,除了有時候教李氏與初瑜寫蒙語外,其他時間就跟著奶媽一道看護天慧。

    小榭是大管家曹忠的孫女,今年十四。她父母早逝,跟著祖父、祖母過日子。李氏與初瑜的意思,原是要照看老管家,免了他孫女的差事。

    曹忠卻是不肯做大,百般央求著,將孫女送過來當差。

    「除了梧桐苑與這邊院子,還去哪裡了?你們可記得仔細?」初瑜問道。

    這三人中,數烏恩年長,又是貼身看顧天慧的,核桃與小榭就齊齊地望向烏恩。

    烏恩已是急紅了眼圈,低聲回道:「除了這兩處,就跟著兩位小爺到東角門的空地耍了耍,再沒往別處去了。」

    這幾處卻是方才都已使人找過的,初瑜想了想,對她們幾個道:「許是掉到什麼不留意的地方,也是保不齊的。你們幾個不要聲張,等到晚飯後,那邊沒人了,再過去找找。」

    幾人應聲下去,李氏皺眉道:「這府裡人口多了,難保有眼皮子淺的,見是天慧日常戴的,以為金貴,就給密下了。要不,明兒使人到外頭的當鋪打聽打聽?」

    初瑜搖了搖頭,道:「這非金非玉的,不過是借個古意罷了,能值幾個錢?再說,今年春咱們府裡已是查過一次,有幾個品行不端的,都發作到城外莊子去了。留下的都是江寧或者府裡的老人,要是為了這個物什,鬧得自己個兒沒臉,她們想來也沒那麼糊塗。倒是……倒是二太太早間過來串門,身邊帶著幾個眼生的丫頭,不像是府裡舊人……」

    李氏聞言,點點頭,道:「你說的是那兩個啊,長得挺水靈的,這兩個倒是把綠菊、紫蘭兩個給比下去了。我問過二太太,說是頌哥兒媳婦的陪嫁。聽著這意思,像是頌哥兒媳婦不容人,將這幾個顏色好的都打發到莊子去了。前些日子,小三屋子裡的丫頭回來,這幾個不曉得是求了誰的人情,跟了回來。二太太正好覺得屋子裡缺丫鬟使,就將那兩個擱在自己身邊了。」

    說到這裡,李氏有些為難,道:「到底是分家了,隔房的,也不好去問她們。還是悄悄打探吧,省得鬧出來,二太太那邊多心。」

    「太太說的是,媳婦省得了!」初瑜應下。

    她沒有言語,心裡卻是曉得兆佳氏的盤算。

    靜惠進來已經將近一年,肚子裡還沒有動靜。曹頌雖還有個妾玉蜻,但身子卻是毀了的,無法懷孕。

    要是沒有曹碩的變故,怕是現在曹頌那邊已經添了屋裡人了。

    做人家媳婦,就是不容易,更不要說靜惠還是孤女。就算有名義上的娘家,到底不是親生爹娘,也不好隨意煩擾。

    曹頌是二房長子,早日開枝散葉,支撐門戶是大事。就算是兆佳氏賞下通房來,靜惠這邊,怕也只有受著的。

    由兆佳氏想到婆婆,初瑜的心中卻是不勝感激。

    雖然李氏口拙,鮮少說什麼掏心窩子、感人肺腑的話,但是卻從沒有插手過兒子、媳婦的事兒,對初瑜也沒有摔過臉子。

    將心比心,自己的丈夫是獨子。就算公公婆婆想著多添幾個孫子,繁衍血脈,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此處,初瑜掃了眼婆婆的肚子,心裡盤算著日子。這已是個多月的,再有一個月這孩子就該落地了。

    要是個男孩就好了,自己是不是也能安心些;若是個女孩,長房這支,血脈卻是太單薄了些……

    初瑜的心有些亂,又想到丈夫那邊也戴著平安扣,這父女連心,會不會是有什麼不妥當?

    又想到靜惠的陪嫁,來路多是同幾個王府有干係,卻是未必妥當,當提醒靜惠那邊留心才是……

    台基廠大街,阿哥府,書房。

    九阿哥手裡拿著一物,翻來覆去,也不曉得心裡想什麼。

    阿哥神容有些枯瘦,身上披著件氅衣,笑著搖搖頭,道:「真是杯弓蛇影,不過是孩童身上所佩的吉祥物兒,還值當你這般費心琢磨?」

    「這可是曹顒那瞎丫頭身上的,哥,我可是使人仔細打聽了。這小丫頭雖是個天瞎,卻是曹家上下的心頭肉,連曹顒的長子都要靠邊站。她身上戴著的,豈是尋常物?說不定李氏同太后身上的淵源,就靠這個扣來尋蛛絲馬跡呢!」九阿哥挑了挑眉毛,舉著手中的東西,帶著幾分得意說道。

    他手中拿著的,正是李氏與初瑜婆媳兩個尋而不獲的虎骨如意扣。

    阿哥的臉上卻是興趣寥寥,揉了揉額頭,道:「九弟,平素最愛銀子的,怎麼又關心起曹家來了?」

    九阿哥已是止了笑,長吁了口氣,道:「這回卻是真稀奇,這李氏到底同太后有何淵源,就算是五哥那邊,也是絲毫不曉得風聲。聖駕離京前,我去園子那邊探望額娘,也沒聽她說起什麼來。怎麼到了熱河,太后她老人家就來了這麼一出?」

    阿哥隨口答道:「許是投緣也保不齊,曹寅夫人出身平平,但是口碑甚好,聽說是老實規矩的婦人。」

    九阿哥擺擺手,道:「太后見過的誥命,這輩子總有數百,也沒見有幾個投脾氣的時候。況且,不止太后,老十四那邊也不對。他心裡原是最厭惡曹顒的,這些年沒少念叨曹顒的錯處,如今卻像是變臉一般。連曹顒出京,都是他保舉的,這其中定有些門道。」

    阿哥聽著,眼睛卻望向窗台那盆蘭草。

    妄自自詡為「君子」,實際上同雜草何異?是花之芬芳,倍顯高潔;還是茵茵碧意,綠蠟生涼?

    或許自己本是雜草,卻是妄想高位,大夢一場,生出多少野心。

    如今,是不是該清醒了,不求做「賢王」,只悠哉地做個「閒王」?

    卻是風刀霜劍,世態炎涼,使得人心裡慼慼然。

    停了銀米尚且不怕,畢竟有莊子所出,這上下人等的供給也跟得上。

    但是身為男人,卻是無法支撐門戶,讓妻兒受到其他人白眼,這委實令人無法容忍。

    「曹顒,不錯!」阿哥開口說道。

    九阿哥聽了,不由皺眉,道:「不過是個奸猾小人罷了,有什麼不錯的?哼哼,我算是瞧出來了,那小子,機靈著,這些年來算計他的人不少,誰佔了便宜了?」

    阿哥只是笑笑,沒有解釋,自己贊曹顒「不錯」,是指他不避嫌疑,出入十三阿哥府之事。

    老十三雖然倒霉,到底結了善緣。

    自己這邊,卻是個「虛名」,別人見了雖奉承,但是這兩年卻是門庭冷落。

    外蒙古,烏里雅蘇臺。

    又折騰了幾天,曹顒的狀況才算是好些。

    其實,他胸前的傷口並不深,只是因刀鋒上浸了毒汁,才凶險了些。

    說起來,他還是當感激紫晶。

    要不是懷裡那塊虎骨平安扣硌了一下,使得刀鋒偏離了半寸,沒刺入心肺。否則的話,那他就算不死,怕也要成了廢人。

    每每想到此處,曹顒對康熙的怨念就日深。

    雖不能說是咬牙切齒,但是卻再也無法生出親近之心。

    只有一條小命,可禁不起折騰,真真是怕了。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說得果然不假,曹顒真是領教了帝王的反覆無常了。

    如今,曹顒卻是既盼著傷口晚些好,能偷懶且偷懶,沒有興趣做黃牛了;也希望能早日痊癒,省得往後回京後,使得父母妻兒擔心。

    他手裡拿著那被匕首震裂的平安扣,真是想家了……

    「額駙,茶……」隨著紫褐色的身影過來,耳邊傳來輕柔的女聲。

    曹顒抬起頭,看著眼前這人,卻是神色有些不自在。

    這女子二十來許,低眉順眼,露出半張鵝蛋臉來。她的名字叫素芯,是康熙身邊的大宮女,受了康熙旨意,在這邊服侍曹顒。

    曹顒受傷這大半月,就是素芯近身照看,伺候他吃喝拉撒。

    因素芯年紀稍長,不愛說話,但是照顧起人來,倒是周全體貼得緊。

    自打十幾歲後,除了妻子初瑜,曹顒還是頭一次受到其他女子的侍候。

    在昏迷時,曹顒沒有知覺,還好說;這清醒後,孤男寡女的,委實有些令人尷尬。

    他想跟十六阿哥說,讓小滿過來照看,卻是一連幾日不見十六阿哥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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