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赴試
九月中,年初派去江東的欽差大人返回京都,據說是經過一番明察暗訪,全面掌控了江東王謀反的證據。大長公主使皇帝以「入京述江東澇情」為名,召江東王入京。
同時,國學院的學子們開始在各自恩師的引薦下,紛紛報考尚書院。溫婉也順利地在太傅大人那裡求到了名額,這一日去到尚書院領取考牌,便可以等著排期參考了。
尚書院的考試與旁的不同,不是指定日期指定一個場所,所有考生聚在一起應試。而是每天三至五人,單獨、全面地考過,而後會在每天傍晚時分張貼出當日考試結果和第二日參考人員的考牌號碼。
溫婉順利地領到了考牌,序號為三十七,拿到時心中便在想,幸好不是三十八。而且七上八下麼,也算是好數字了,就當是個好兆頭了。告辭出來,不想卻在門口遇上了大長公主。溫婉連忙退到一旁行禮,大長公主輕頷首,與同行的兩位官員往裡面去了幾步,驀然想起溫婉手中握的似乎是尚書院的考牌,心中一動,回身喚住溫婉,問道:「婉兒學滿五年了?」
溫婉恭謹地回答說:「是的。」
大長公主慨歎了一句光陰如梭之類的話,便沒有再說什麼。
溫婉一開始並沒有在意這件事情,只是依舊每日留在家中溫習備考,然後傍晚時分到尚書院看榜。沒有通過的只會寫個考牌號,通過的才會寫上姓名,以示榮耀。一連五天,只通過一個人,看來難度非常之高。慎重起見,溫婉便騰出一日,去國學院逐個尋考過的師兄師弟們咨詢考過些什麼內容。問了十來人,總結髮現同一日裡考的內容是一樣的,但是不同日,考的內容卻是完全不同。
溫婉便將之前幾天沒有考到的,又份屬同類型的內容列為重點,重新溫習一遍。原本以為準備充分,十拿九穩了,不想排號排到三十一號的時候,宮裡忽然傳來消息說溫媛染了風寒,病中想起過世的小皇子,情緒又抑鬱下來。而皇帝那邊最近又政務麻煩,無法顧及,所以便讓溫婉進去陪她住幾天,幫她解解心。
溫婉拒絕不了,只得整裝進宮。溫向東暗怪溫媛在這個節骨眼上喚妹妹進宮,不是分明要誤人家考期麼。再三叮囑溫婉進宮也不要忘記溫課,尚書院那邊他會派人盯著,若是到她的號次了,會馬上派人來知會。到時候讓她與皇帝告個假從宮中出來,去尚書院考完試再回去,料想皇帝也不會不答應。
溫婉進得宮後,卻發覺溫媛並沒有像傳話中的染了風寒,當即心中一沉。溫媛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惱怒了,慌忙拉著她解釋說道:「不是我要故意為難你,只是這些都是大長公主的意思。就算我不順著她的意思,將你喚進宮來,你又能怎樣?如今這朝中,還不都是她一人說了算。她不願你去,你便不要去了罷!」
溫婉沉默不語,溫媛攬過她的肩,細聲細氣地勸慰。「今非昔比,皇兒死於非命,就算知道是被誰所害,她一句意外事故,便再沒有人敢說上一聲。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婉兒也不要再強自出頭了,沒有好處。」
溫婉明白她的處境,也沒去責怪她,安慰了幾句,暗自尋思著脫身之計。大長公主既然用這個方法遣開她,也即是說她不好直接向尚書院施壓,不讓她過考。所以只要想辦法出得宮去,還是可以一試的。
傍晚,皇帝過來陪溫媛用晚膳。溫婉想找機會與皇帝提下出宮之事,溫媛也有意無意地為他倆的獨處創造機會。說起風了,有些寒,便喚了宮娥一道進去加衣,留了溫婉陪坐著。溫婉抓緊時機請願道:「皇上,這兩天正值尚書院科考,我看媛兒姐姐也無大恙,能否容我出宮一趟,考完即刻回來,之間最多也不過一兩天的時間。」
皇帝沉默許久,說道:「你也應該知道這些都是皇姑母的意思,她之所以不願意你去尚書院抑或文心閣,也是為你著想。那裡邊上上下下的全是男子,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過去,總會引人非議。而且你是御封的郡主,身份尊重的皇室女子,君臣不可混淆。」
「皇上的意思是,我在求學這麼多年,不過是在白費功夫麼?!」
見她臉色陡然差了,皇帝連忙解釋說道:「也不盡然,皇姑母也委實是愛惜你的才能的。所以,她打算在宮中專門為你設一個女官之職……」
「女官?」溫婉心中頓覺不妙,宮裡的女官,那不是皇帝老婆的備選麼?「同窗共讀這麼久,皇上應該也是明白我的志向。我求學多年,刻苦研讀,為的就是能夠入朝為官,為朝廷效力。皇上若是不願意看到女子干政,我可以去文心閣,就算是做個守書庫的小官吏我也甘願,只是不願困在宮中,糾纏於妃嬪之間的事情。」
皇帝凝視著溫婉,忽然長長地歎出一聲,苦口婆心地勸道:「婉兒你還不明白皇姑母的用意麼,她是想我們……自古明君必有賢後,你到尚書院是佐政,進宮亦是輔政,又有什麼差別。而且皇表弟新故,你終生無托,進宮後,有我和皇后照應,也是算是兩全齊美。」
溫婉心中暗歎,果然正如柴啟瑞所說的,大長公主認她做義女,讓她轉到太傅門下,這一切都是為了讓她成為妃子而做的鋪墊。「那皇上自己的意思呢?」
皇帝的神情微微頓了頓,半晌之後,哂然笑道:「皇姑母為我安排的都是最好的,我自然也……」
「皇上是一國之君,難道就一切聽憑他人安排,連個自己的主意都沒有麼?這樣的皇上又如何治理得好國家?」
「這個……」皇帝遲疑了。
「而且皇上答應過我,這兩年中,若是母親大人提及婚配問題,皇上會幫我回絕掉,如今皇上是要出爾反爾麼?難道所謂的『君無戲言』只是書上說說罷了,皇上是根本不管不顧的麼?」
溫婉一連串的反問,問得皇帝不禁冒汗,無力辯駁,連忙勸慰道:「你先別著急,我只是說皇姑母不願意你去麼,我還沒說我的意思……」
「那皇上的意思是同意我去嘍?」溫婉連忙接過話,不給他否認的機會,立刻開心地謝恩。「多謝皇上表哥,就知道皇上表哥不是那樣沒主意的人!」
皇帝的高帽被戴得沒可奈何,只能順勢苦笑著說道:「自然、是這樣的。」
溫向東每天都設法托人傳話進來第二天的參考號牌,在溫婉進宮的第三天,便輪到了她的號次了。天未亮,溫婉便換上內侍的衣服,到溫媛寢宮外等候。混在內侍群中跟去早朝,在外面站了一個多時辰,終於等到退朝了。擺了駕正準備出宮,大長公主忽然迎面而來,緩聲問道:「皇上這是要去哪裡?」
溫婉連忙將頭埋低,為免被她發現,以致於多年努力,因此而功虧一簣。
皇帝回答道:「我新近得到一幅古畫,所以想找沛霖幫忙鑒定一下,看看是不是真跡。」
「哦?」大長公主的語氣將信將疑,沉吟片刻,又說道。「對了,婉兒何在,這幾天勞她寬慰皇后,辛苦她了。我去瞧瞧她。」
她不提還好,一提溫婉又是背心一緊。大長公主必定知道今日是她的會試之期,所以才故意來了這麼一招。
皇帝倒還算鎮定,回答說道:「不在昭熹宮的話,那便應該在皇后那裡。」
大長公主輕頷首,沒再說什麼,便擺駕進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