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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零三章 髒手(4) 文 / 似是故人來

    第一百零三章髒手(4)

    警察們緊張起來紛紛拔槍——但是馬上就知道那一槍是我開的。我的槍管還在冒煙。何大隊跟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走!帶回!」

    我們就集合——警察誰也沒有攔,他們怎麼敢攔呢?!我們就跑步去我們的狗頭直升機。路上,我們跑過那個男人的屍體。我看見他的頭腦漿迸裂紅白分明。我就感到噁心了。是我殺的人啊!我們上了飛機警察也沒有敢攔,何大隊也不跟警察說一句話。起飛後,我開始吐。何大隊和狗頭高中隊什麼都沒有說,就是默默地看著腳下的城市。這件事情就一直記在我的心裡。

    對誰也沒有說。

    要我現在分析,何大隊的心裡就是:

    ——「與其讓他接著受辱,不如給他一個痛快的結束。他畢竟曾經是個戰士,他的結局無非是一槍而已,不如直接點,何必讓他再接著受辱呢?」

    你們說,是嗎?其實他的命運,真的和政治無關,政治沒有為難他。是人,社會中的人。一個民族的極端惡劣的心裡劣根。呵呵,這個故事,其實真的沒有完。因為,他死之前的故事,我是很久以後才知道的。你們有興趣聽嗎?

    一個過去的小兵的故事?

    我剛剛又打了半天電話,打給誰不說你們也知道。我不知道應該感謝網絡還是感謝什麼,但是在這個網絡世界寫這個勞什子小說她居然還一直默默地看著,還抹眼淚,後悔當初不理解我——說實話我的眼睛也一直在疼,因為也在流眼淚,我一直就沒有這麼哭過——但是現在就是疼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淚。其實我這才知道,我真的那麼需要她。只要她在看,她在關心,小莊的故事就不會結束。我們打了一小時越洋電話。我不知道幾個錢,但是錢現在對於我沒有蛋子意義了。她沒有跟我提我開槍殺人的事情,雖然我知道她看見了,但是沒有提——有心眼的女孩都不會那麼傻,她更沒有問我為什麼這麼多年沒有告訴她。

    呵呵,這個不是什麼秘密,但是我連小影都沒有告訴。因為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殺過人。雖然那時候我是士兵,但是我還是殺過人——而且還是我的前輩。小莊這麼多年就是這麼過來的,一直壓著這件事情沒有告訴任何人。不想告訴也不想說,只是現在不得不說——我不能讓這個前輩,過去的小兵就這麼消失掉——我倒不是紀念他,他也不是什麼偉大的戰士。

    客觀來講,他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我開槍,其實是給了他一個解脫而已。——但是,這個人畢竟是我殺的。我怎麼可能沒有感覺呢?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看過薩特的劇本《髒手》。我看到這個劇本是在上到大學二年級的時候,那時候我已經從軍隊回來一年多了。當時要排一個戲劇片斷。一個同學迷薩特迷得不行不行的,我對薩特比較一般,我喜歡尤金·奧尼爾和彼得·謝佛。我一向對事事兒的講哲學的比較反感,喜歡講故事的,所以根本不看薩特。我那時候在大學裡面已經適應了這種慵懶閒散的生活,不是剛剛來的時候那種鳥樣子了,我說過,環境的力量是無窮的。所謂的一次當兵,一輩子都是軍人是絕對不可能的,不相信的話就去問問你身邊退伍和轉業超過一年以上的人,那種社會的暴錘是你抵擋不住的。因為不是身體的暴錘,那個算什麼呢?

    是對你心靈的暴錘。——很多話很難說清楚,要是講述這些故事我乾脆再寫一個小說。我還是說《髒手》。他一定要我演雨果(好像叫這個名字,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現在腦子很亂很亂,不是大作家雨果,是劇本裡面的一個角色),因為覺得我的氣質很像雨果。我也不知道哪裡像,但是你不喜歡歸不喜歡,表演課程的作業還是要完成的啊!就跟在部隊的道理是一樣的,沒有什麼道理可以說。

    我就拿過來劇本。只看了一半我就已經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沒有眼淚,只有膽寒。《髒手》講的是一個清理門戶的故事,只不過發生在二戰的法共游擊隊。雨果就是那個被處死的人。他被處死了,被自己的戰友。我要演的就是雨果。我拿著劇本,我都能清楚地感覺自己的手在發抖。

    我一下子把劇本扣在桌上。真的太可怕了……最後打點(我們學校的行話,就是考試)的時候,我真的在被殺的那個瞬間在台上暈倒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黑夜。我躺在醫院的床上看著滿天的星星。

    髒手。我的手也是髒的嗎?我不知道。沒有淚水,只有顫抖。因為,你會恐懼。你會一直覺得自己的手是髒的。那雙眼睛在看著你。就那麼看著你。這也是為什麼我喜歡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但是始終沒有勇氣讀他的劇本的原因。《死無葬身之地》,這個名字就讓我感到恐懼。後來我還是偷偷看了,但是恐懼就沒有那麼強了,但是因為我有過當兵的歷史,還是真的跟游擊隊一樣在敵後游擊作戰的特戰隊員,我還是會感覺到恐懼。

    這真的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要不你乾脆拉光榮彈,或者是把手槍的最後一顆子彈留給自己,但是你要是來不及呢?我們會怎麼樣呢?——這個問題真的無法回答,你可以說豪言壯語,但是你不到那個分上,你就不會知道。什麼樣子的訓練,都比不上實戰。設身處地地想,在你離開特種部隊那樣的一個激情單純的環境,你在社會上被暴錘以後設身處地地想,作為士兵,他的價值是什麼呢?是『自殺』嗎?還是活著?『自殺』就是英雄嗎?生存就是恥辱嗎?人的價值是什麼呢?

    我真的沒有答案。這也是個不宜展開的話題。因為,東西方民族在看待戰俘問題上的思想是有著根深蒂固的區別的。我只能說,如果是我,我被俘的話,我就『自殺』。不是為了什麼別的。就是為了我還在戰鬥的兄弟們。光榮彈、手槍的最後一顆子彈、匕首、咬舌頭……我都幹得出來。

    因為,我不能出賣我的兄弟。在我剛剛接受這種訓練的時候,我就是這個主意。現在也是,如果戰爭爆發的話。這就是小兵的命,該著了就是你,該不著就不是你。所以,別跟我扯什麼英雄。

    ——那麼清理門戶呢?你清理門戶以後的手是什麼呢?

    ——髒手。我的手是髒的嗎?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誰能回答我呢?所以我幾次想把電腦砸了,不敢寫這個段落。但是我又不能不寫。為了那雙一直看著我的絕望的哀怨的眼睛。

    我真正開槍打死的第一個人。

    他的故事我是很久以後才陸續聽說的,這個陸續的意思就是不是一個人在一個時間說的。都是傳說了,甚至有不同的版本。——這種事情,在狗頭大隊內部,那麼多偵察大隊下來的幹部,你覺得能保密嗎?誰不認識誰啊?

    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能叫他是——「他」。因為我不認識他,只能說我寫的也是傳說而已。加上我又是寫小說的,所以你們可以相信,也可以不相信。

    ——他,當年是一個熱血青年,就是我們軍區所在的省會城市高中畢業,市體校的。

    當時南邊剛剛開始互錘沒幾年,局勢還是緊張,他畢業沒考大學就報名參軍了。他也有一個女友,當時叫對象,上了大學。但是兩個人感情還是很好,女友經常到部隊看他。他的身體素質好,偵察連當然是對他敞開大門的。然後組建軍區偵察大隊,他就報名,但是他所在的部隊沒有名額。當然是血書,一封封地寫啊,就是要上前線啊!——戰士想上前線,你覺得哪個首長認為是壞事?當然沒多久就批准了啊,就分到了何大隊的中隊。

    他頭腦靈活,軍事過硬,文化素質也高,何中隊很喜歡他。他和狗頭高中隊是好兄弟——這個是我沒有想到的,當時是真的沒有看出來啊!然後就一直打仗,還立了個二等功。絕對的戰鬥英雄的材料,絕對的臨危不懼,絕對的殺敵不留情面——也絕對的真爺們。然後就是深入敵後的一次任務,這個事情就是比較巧了——我覺得是演義的成分多點嗎?我也不知道,就先寫在下面吧?

    夜,絕對的伸手不見五指。亞熱帶叢林的低氣壓籠罩著整個世界。一小隊穿著迷彩服的軍人在林間穿行,知名和不知名的枝蔓抽打著他們年輕的軀體。他們的身上掛滿了衝鋒鎗、手槍、匕首、手雷(當時我們偵察兵是用手雷的,專門為山地叢林研製的)、電台、指北針等等你們都知道的勞什子,他們的眼神是果敢的,他們的喘息是粗重的,他們的腳步,卻是輕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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