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中國陸軍特種兵之魂
然後我就看見一隊光頭的兵被反綁著穿成串子跟路邊走。還有一個班的戰士押著。我一看就知道是我們大隊的狗頭兵被逮著了。這個也很正常,幹什麼的就是幹什麼的,兄弟部隊也不是吹的。特種部隊是滲透,野戰部隊是反滲透,都是吃各自的飯的,誰比誰牛其實真的不一定,看命了。
我開始沒在意,但是我一下子就傻眼了。因為我看見了熟悉的臉:馬達班長,我的弟兄們…
最後我看見了那張狗日的臉!我不說你們也知道是誰,當然是狗頭高中隊。他們都看見了我,我傻眼的同時他們也傻眼了。拖拉機拖拖拖開的不快我就一個一個地看見他們的臉:迷彩油還沒下去的臉上很多人都是傷痕纍纍,顯然有過激烈的抵抗但是很明顯敵不住人多啊!狗頭高中隊的臉上尤其是五顏六色,雖然他是少林俗家弟子,但是這是演練他也不傻不能下死手,何況解放軍能人多了,兄弟部隊不見得就沒有武林高手。何況人家人多啊!還有狗爺呢!狗爺咬你胳膊你敢弄死它啊?
我就傻了,眼睛一下子就全睜開了看著他們。他們也看我,但是誰都沒有說話。
我由於違反敵後作戰原則,成了我們特勤隊惟一沒有被俘的狗頭兵。狗頭高中隊這個打仗打出來的一等功臣戰鬥英雄,這個一向不正眼看人的居然-居然把自己的隊伍帶進了包圍圈子!-你們說是不是戲劇性?!
我就那麼傻傻地看著他們越來越遠,他們就那麼在路邊被反綁著走著看著我越來越遠。
都傻了-
其實事後我才知道狗頭高中隊為什麼被俘虜,我不知道在哪兒說,就先在這兒說吧。原來他也是在山裡沒法子走了,這事情跟我沒關係,我做了我該做的,已經把追兵引了很遠了,要怪就怪他。他實在是找不到路接近7號公路橋,就花錢租了一輛農民運玉米桿子的卡車,全隊弟兄就都藏在玉米桿子底下。就這麼一路闖關,這也是個好主意,你們以為這是真的戰爭啊?哨兵上來就拿刺刀扎玉米桿子?誰敢啊?軍地關係還怎麼處?一路就那麼過去了,但是狗頭高中隊犯了個錯誤。
在一個檢查哨前剛剛停住,他居然打了個噴嚏。我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居然就是來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還很響亮。然後你們就不用想了。檢查哨就吹哨子,機槍對準卡車,搜索隊正好就在附近當即就給包圍了。開車的農民老哥嚇傻了,哪兒見過這麼大場面,當即就跪下了舉手投降。
但是誰顧得上他啊?狗頭高中隊和我們的弟兄就從玉米桿子裡面跟電影裡面一樣一躍而起,然後雙方的空包彈就響成一大片啊!要是真正的戰爭真的是雙方死傷慘重,我們特勤隊絕對是全掛了,但是搜索隊和檢查哨基本上也就沒什麼活的了。但是不是戰爭啊!
空包彈是打不死人的啊!這時候誰認賬啊!就開始互錘。你再厲害真的是擋不住人多啊!何況一招制敵你是真的不敢用的!部隊戰士互錘都是有準頭的,都知道是自家人拿下就完了-不然特種部隊不就是老死人了嗎?!我們互錘也不少啊!-就是群毆啊!槍托亂飛,拳腳交加-你就被拿下了。全體被俘,退出演練。
就剩下我了。我還是因為違反敵後作戰原則去摘蘋果還偷槍離散的。你們說,這叫戲劇衝突嗎?你們編得出來嗎?
本來準備今夜寫幾節的,為什麼沒有寫呢,確實是眼睛的原因,一看電腦屏幕眼睛就花,右眼也花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但是我還是得寫,不寫不行啊,倒不是為了讀者們那是假的,就是為了我的這幫子弟兄們,我不寫的話對不起他們。我現在一直就可以看見他們的臉,黝黑的臉上那一嘴嘴笑出來的白牙,我就不得不寫,他們肯定會說:小莊小莊那麼些苦你都能吃還算是個小鳥人,寫東西這麼舒服算個鳥兒?-我的眼淚就嘩啦啦流呀,不是生理原因是心裡難受。我要不寫他們,他們這些子小兵的事情球年有人知道?於是我就寫,寫死自己也要寫,你們愛看就看,不愛看我留給後面的人看,但是我還是要寫,不寫我就不能死得安心。
你們以為我在給自己小莊樹碑立傳嗎?錯。
我只是想給我的弟兄們,這些普通平凡的中國士兵留下一點子東西,倒不至於叫什麼豐碑,我們也確實也沒有那麼偉大。
只是一個小小的紀念碑。
上面就寫著-"中國陸軍特種兵之魂"。
碑文是-"他們平凡地來,平凡地去;
平凡是他們的命運
平凡是他們的歸宿。"
這就夠了。不需要你們誇耀什麼傳唱什麼,只是給我的弟兄們,那些平凡的中國士兵一個小小的空間,讓他們的靈魂得以在這裡團聚。不要讓孤獨寂寞失落甚至是傷心那麼多地伴隨他們,讓他們重新在這裡開心起來,我們還是一個迷彩的方陣,哭笑打罵我們都在一起,我們弟兄都還在一起。就夠了。
不需要別的什麼。
我只是在紀念他們。我的弟兄們,真正的中國陸軍士兵。當然,也是最平凡的。我的心永遠沒有離開你們,我的弟兄們。
只要我們還能在一起,我願意拿我的生命去換。
我們的拖拉機離開狗頭高中隊他們沒有多遠就到了7號公路橋,這裡的戒備果然是很嚴很嚴。連高射機槍都給搬了出來,那個陣勢不像是一場演練,活像是諾曼底登陸前夜的縱深防空降陣地。我一看心就涼了,本來準備實在不行就來個孤膽英雄把這個橋自己給禍害了,我在拖拉機上真的想了一路,怎麼趁夜黑風高悄悄潛入,怎麼躲開哨兵和探照燈摸到橋下面去,怎麼把發煙手榴彈安到橋樑的關鍵部位去,然後怎麼跟大橋"同歸於盡"(傻子都知道安完了你一個人絕對是逃不出來的)-這樣我們狗頭大隊的面子可以挽回一點,雖然你們抓了我們一個特勤隊,但是橋我還是給你禍害了。
我們的拖拉機從橋上那麼一走我就知道自己是胡扯。這麼著你別說潛入,800米外你就得被狙擊手的交叉火力鎖死。
看來禍害這個狗日的大橋不是第一次啊,我也不知道具體禍害了多少次,我估計20次是有了-兄弟部隊把這個橋看得好的啊!我都敢說一隻蒼蠅你想飛進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到處都是狙擊手拿著85狙,機槍手拿著81班用輕機槍,一時之間我也沒有看出來交叉火力是怎麼分步的,確實是極其複雜精密。現在搞個這樣的橋真不是電影上那麼容易的,我還真想不出來什麼太好的法子了-後來的幾次我們還是把這個橋給禍害了,法子就不告訴你們了,屬於我們狗頭大隊的**。但是這次我是真的沒有法子,就是眼睜睜看著橋離我越來越遠。
我們離開橋不久拖拉機就拐下公路,然後就到了一個僻靜的山窩子。我就跟老奶奶跟她兒子分手了,那時候真的是淚水嘩啦啦地流啊。老奶奶握著我的手就抹眼淚:孩子啊孩子,你們解放軍耍完了記得去看看奶奶,別讓奶奶想你…我就握著她的手點頭掉淚-但是最後我也沒有去,我能不能去是我說了算嗎?什麼叫軍身不自由?軍隊的紀律就是紀律,就是撕著你的心裂著你的肺,但是你就是不能去。
我告別了老奶奶,就背著自己的東西上山了。我走了很高很高的時候,再回頭看。拖拉機還沒有走。老奶奶還在車上站著,她的兒子扶著她,好讓她看得遠一點。她就給我揮手,白髮在風中飄散。
奶奶…我嗓子裡面囁嚅一句,淚水就那麼流。18歲的男孩子,還是容易動感情的年紀。就是現在我想起來,還是會哭的。我就那麼揮手,不敢喊,一喊就能招來搜索隊。我們就那麼揮手。
然後我就毅然決然轉身,上山了。我畢竟是個士兵啊,我有我自己的任務要完成啊!我咬牙一點點往山上走,其實在那個瞬間我的腳步真得是沉的很,每一步都是跟鐵一樣沉甸甸的。因為我知道,每一步,老奶奶都在看著我。
感情,你們說,能不沉嗎?感情其實不是什麼大話,就是這些平凡的瞬間,就發生在這些平凡的人身上。我就走,我知道每一步都帶著我的老奶奶的目光,她的心就哆嗦一下,因為我越來越遠-我的心也哆嗦一下,因為我知道我離她也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