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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七十四章 虎穴虎子(下) 文 / 燕歌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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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張允皋身旁一位兄弟,臉上有幾顆麻子,壓著嗓子,模仿王文穎陰冷的聲音,喝道:「後院都指揮使王文穎,有要事稟告楊定遠。」

    「楊定遠出城追擊李載義去了,王振威不曉得麼?」叛軍校尉探頭探腦,有些疑惑,終究還是慢慢站了出來。

    「他媽的,敢用弓弩指著老子,你活膩了?」

    陰狠的聲音傳來,叛軍校尉心裡一抖,眼下幽州正亂,殺個校尉跟殺個雞似的,滿臉堆笑,高聲吆喝:「快收起弓弩,迎接王振威!」

    張允皋率軍步子加快,逼近了叛軍校尉。

    「現在城門緊閉,我們願推王振威為幽州節度使,願意追隨的兄弟一起殺過去,陞官發財就在眼前。」陳鎮吼了幾句。

    又換了幽州節度使?叛軍正在錯愕驚疑間。

    「你是張--」聲音嘎然而止,叛軍校尉認出了軍士環擁的張允皋,可惜身中數矢,如同刺蝟一般。

    「全體給老子轉身向後,前面開路衝殺,否則某認得兄弟,弩矢認不得。」麻子兄弟繼續模仿王文穎下令。

    人影錯亂,也瞧不真切,留守叛軍,多是後院軍士,都熟悉王文穎的聲音,何況他是楊志誠的頭號心腹,他出來振臂一呼,多少還是有些號召力。

    幾十具強弩在前,好漢不吃眼前虧!

    誰做節度使,軍士都出不了頭,剛才清點衙署財物,多少黃金白銀,飛錢古玩,要是趁亂撈上一二,勝過從軍十載,豈不快哉。

    有頭腦靈活的叛軍大喊,「後院正堂財物不少,我們願奪來獻給王振威。」叛軍軍士心領神會,掉頭往後院正堂殺去,佛阻殺佛,神擋殺神,士氣高昂,比手弩指著都還管用。

    守衛正堂財物的後院叛軍大吃一驚,湧來大群同夥,也不搭話,先是弓弩招呼,接著白刃相向。

    後院叛軍校尉恨得咬牙切齒:「敢來搶楊帥的財物,殺上去封堵住。」

    一個叛軍火長用刀擋住昔日的袍澤,招呼道:「康窯頭,前面是王文穎的手弩,背後就是財物,你還傻呼呼地杵在這,跟兄弟動刀。」

    「在那兒?」康窯頭狐疑地向後望去。

    「哎--」後院叛軍校尉慘呼一聲,一枝弩矢正中腦門。

    「康隊願隨王振威殺賊!」康窯頭振臂高呼,轉過身子,跟火長一塊並肩作戰,真心道謝:「謝了兄弟,改日一塊嫖妓喝酒。」

    如沸湯融雪,部分死腦筋的叛軍被砍死,大部分守衛正堂的叛軍立刻投靠了新主子,萬眾一心,沛然不可擋。

    到了正堂,幾刀劈了還在點驗造冊的小吏,機靈的叛軍用火點了登記冊,打開箱子,一人抓上幾把財物就跑,提刀高呼:「殺賊平亂!」尋思趁亂跑出了節度使衙署,找個地點藏好財物,再提刀出來,找具死屍亂砍幾刀,抹一身血後,回衙署看看風向,就是校尉見了,也要誇一聲好漢子。

    張允皋率眾趕到正堂,幾個貪婪的軍士還在往懷裡塞金銀,「嗤」「嗤」「嗤」箭矢如雨,一腔子濃稠的猩血潑濺在那金銀珠玉之上。

    「陳鎮,率一夥兄弟偵察衙署,佈置警哨。」張允皋轉過身環視眾兄弟,讚道:「麻子兄弟不錯,模仿王文穎的聲音惟妙惟肖,快去尋馬套車,十幾箱財物眾兄弟人人有份,但也要活著出了幽州才有福享用。」

    眾兄弟士氣如虹,轟然應諾。

    眾兄弟都在衙署宿衛過,自然是熟門熟路,一刻後,尋了六十多匹戰馬,五輛馬車,沒奈何,只好將戰馬作挽馬,裝好財物,聚齊兄弟,就要出發。

    陳鎮衝了進來,嚎啕大哭,「五哥被叛軍斬殺,頭顱高懸在衙署正門外的旗桿上。」

    張允皋聽了,眼前一黑,搖搖欲倒。

    扶著身邊的麻子,張允皋定了定神,歎道:「將軍不離陣上死,瓦罐難免井上破,老五命數如此,不能強求。」

    正堂裡針落可聞,好一會兒,張允皋聲音冷得可怕,「將他的屍首和頭顱用錦緞包裹,放在衙署前廳,待馬車走後,一把火點了衙署,為他殉葬。」

    陳鎮本想帶上五哥的屍首,一時也無言語,淚水侵滿雙眼,鼻子發酸,強忍心中悲痛,默默點頭應了。

    前面二十騎由麻子帶隊開道,張允皋自率二十騎居中策應,陳鎮斷後,路上遇到先前護送的家小,扶老攜幼的,只得並作一支隊伍,往城東的迎春門而去。

    此時陳凌率前衙牙軍衝出城北軍營,王文穎正四散追擊,城中大亂。

    張允皋護著幾百老幼接近迎春門,前面麻子回報,城門處刀槍閃亮,戒備森嚴,城門高高吊起,張允皋掃視隊伍,緊蹙眉頭,隊伍老的老,小的小,還帶著幾大車財物,憑這兩三百軍士,就是插翅也飛不出去。

    幽州城東,迎春門。

    麻子塞了一包金銀給城門校尉,攀著交情,「劉校尉,楊志誠逐走了李載義,出城緊追不捨,誰想後院失火,王文穎在城內被眾人推舉為節度使,火燒衙署,滿城大亂。」

    麻子回頭,揚鞭指向城中,但見節度使衙署煙火沖天,分外醒目。歎道:「惹不起,躲得起,某等只好護著家小到檀州,投奔雄武軍使張仲武。」

    劉校尉收了金銀,麻子心中稍安,又好心提醒他,「嫂子和侄兒在家,大哥也該回家看看,唉,幽州不知誰做節度使?還要亂上多久?」

    校尉一聽,心神不定,急忙揮手下令,回頭大喝:「開城門,放行!」

    手下旅帥湊上前來:「楊定遠有令,城門只開南北,這--」

    「有好處,待會兄弟一起分了。那幾名越騎面含殺氣,你沒瞧見他們手裡拿的東西嗎?他們出不去,我倆得先去見閻王。」校尉小聲嘀咕了兩句,朝旅帥使了個眼色。

    黃樺手弩!旅帥打了個寒顫。

    那幾名越騎一直不動,待隊伍出了城門半個時辰,麻子才拱手行禮:「多謝劉校尉,山水自有相逢處,今日的恩義某記下了。」

    待幾騎絕塵而去,劉校尉頗有些窩囊,威風凜凜地吼了一句:「關城門。」心裡這才好受些。

    劉校尉拿出一半金銀,悄聲吩咐旅帥:「兄弟們拿去分了,吩咐下去,城門一直未開過。」

    思慮片刻,劉校尉道:「城中大亂,某帶兩旅軍士,把弟兄們的家小接到城門處保護,如有胡說八道者,全家……」校尉撮手為刀,狠狠劈了一下。

    北地早春蒼茫的暮色,在料峭的寒風中更加沉重,一支隊伍緩緩行進在驛道上,肩背鍋碗棉被,牽著幼小的兒女,深一腳淺一腳踩著齊膝的積雪,邁向茫茫未知的前路。

    經過一個驛站,糧食驛馬驛驢被張允皋徵繳一空,湊起了一百五十名越騎,擔負開道、斷後、警衛、徵集糧草等諸多事宜,中軍是一百步卒跟前衙將士的家小。

    張允皋明白,太和五年初春,幽州牙軍逐帥,武威郡王已失了先機,眼下只有效劉玄德攜新野民眾渡江,用仁義聚攏人心,行軍緩慢,打起火把,連夜趕路。

    陳凌、陳平率兩百多步卒衝出了幽州城,第二日上午就趕上了張允皋的隊伍。

    「張振威,雖說幽州大亂,楊志誠接報後,必然快馬回城,幾日就會平定騷亂,我們燒了衙署,剜了他的心頭肉,偵騎四出,早晚會暴露我們的行蹤,如何是好?」陳凌未有一絲合軍的喜悅,憂心忡忡道。

    並騎緩馳的張允皋眉頭緊皺:「拖著兄弟們的家小,戰又不能戰,走又不能走,某也是束手無策。」

    陳凌低頭苦思,良久抬頭道:「莫若張振威率一百越騎以開道為名,押著財物先往平州,某率將士家小轉道檀州,托庇在雄武軍使張仲武治下,他威名赫赫,賢明公正,剛由李節帥擢拔為檀州刺史兼雄武軍使。」

    「讓某棄前衙將士家小不顧,允皋受大哥教誨,做不出這等事來,陳校尉,由你父子率一百越騎開道,將五車財物押往平州,此是軍令!」張允皋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拒絕。

    將陳平陳鎮留下,也在情理之中,卻讓他父子一起押送財物,患難之中見真情,陳凌蒙此信任,心頭熱乎乎的:「張振威,還是留下陳平陳鎮護衛將士家小。」

    檀州在幽州東北,燕山山脈南麓,華北平原北緣,兩地相距百里,就是積雪,道路難行,不過幾日路程,如有雄武軍的接應,較為安全,張允皋多撥了三十匹馬給陳凌。

    驛道旁葉掉光了的老樹,在寒風中箕張著手臂,樹枝上的點點積雪,如同窮漢破棉襖上扯出的棉絮。陳凌刀刻般的臉孔流露些依依不捨,臨別一再殷殷叮囑:「張振威,前路凶險莫測,不要再走驛道,應先派人告知雄武軍使張仲武,有雄武軍的接應,方是上策。」

    張允皋鼻子有些發酸,眼眶濕熱:「某記下了,陳大哥,珍重。」

    陳凌回頭一望,越騎護著馬車軋軋遠去,逐拱手道別:「張振威,珍重。」揚鞭輕抽,蹄飛濺雪,一騎白馬在張允皋的視線中漸行漸遠。

    張允皋猛地扯開雷霆般的嗓子,高歌為陳凌踐行:「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紫霓生……」

    議事堂上,張允皋說到此處,已是淚眼朦朧,「我等托庇在張仲武麾下,他告知了你在桃花塢的行蹤,得知你在募軍,便帶著家小趕到桃花塢,又擔心你年少,受人擺佈,決定隱姓埋名加入桃花鎮軍、祖山營……」

    「陳大哥,賢齊認出你來,卻不敢確定你現在的身份,一直是疑信摻半,陳大哥恕罪。」李賢齊拱手陪禮。

    遭逢離亂,賢齊的心智膽識連我也趕不上了,張允皋暗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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