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主事換人
第二天一早,范銘照著平常的步子到了衙門裡,此時開拆司的公事房中也已經到了不少的人,由於是休務過後的第一天上衙,眾人彷彿還沉寂在前一天的酒醉金迷之中還沒有醒轉過來,老林押司更是眼神帶著些呆滯。
見范銘進來,一眾吏員彷彿回復了一些精神,都齊齊主動的同他打著招呼,范銘也笑吟吟的回應著,不過在看同老林押司之時他特意多停了幾秒,眼中帶著些許的笑意。
自打前日會餐過後,他同老林押司之間彷彿達成了一絲默契,畢竟都是這個小圈子裡的人,都在同一條利益鏈上,儘管這純粹是一種利益鏈之間的默契,但想想將來還有不少的『私活』要做,這同僚之間的友情就必定要深固,最起碼是表面上的友好。
老林押司彷彿也感覺到了范銘傳來的『善意』,有些『受寵若驚』的回了一個難看的笑容,「范職級,早晨!」
「呵呵,老林押司早!」
打過招呼之後,范銘便逕自朝自己的位置走去,在經過張福順的位置時,范銘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容,到目前為止這使院中也只有張福順是他真正能夠敞開心懷接受的人,張福順是個老實人,也是個感恩的人,在經過上一次的出頭解圍之後,他知道張福順已經是打心底接受了他。
正要過去,張福順動了動身子,彷彿有些欲言又止,范銘見他模樣彷彿有話要說,眼珠一轉,便道:「隨我來。」
張福順隨在范銘身後到了他公事房中,倆人坐定之後,張福順有些迫不及待的說道:「職級,我聽到些消息,是有關市易務的。」
「市易務。」范銘自己倒了盞茶之後,又提著茶甕走到了張福順的面前,「可是劃分公事房的事?上面不是還沒有正式定下來的麼。」
「不是。」張福順有些慌亂的接過范銘遞過來的茶盞,道:「我聽在州院的虞城老鄉說,市易務曹司不日就要開衙了,主事之人是要由馮參軍兼任。」
「哦!」范銘一奇,「不是說好了是由兩名令吏暫時主事的麼,怎麼臨時又改了?」
張福順搖了搖頭,「這他沒說起,聽說是知府大人的意思。」
范銘凝了凝眉頭,沉吟半晌,起身笑著拍了拍張福順的肩膀,「老張,謝謝了,你先去忙吧,這事先別和其他說起。」
張福順出去之後,范銘陷入了沉思當中,這臨陣換帥可是兵家大忌,當初說市易務主事之位暫時要空缺,明顯是在為某個不知名的『人』留著的,但如今卻驀然讓馮正言兼任,這明顯就是上層出現了什麼變故,而且足以影響一個曹司的主管任命,說明這個變故肯定不少。
眼下范銘雖然不能猜出到底是發生了何種變化,但最眼下的這種情形卻是他最不願見到的,馮正言一旦兼任主事人,也就他可以直接插手市易務的決策,他要想辦什麼事可謂比登天還要難,也就意味著他還要繼續當烏龜龜縮起來了。
當然,也不排除是另外一種情形,或許馮正言真的只是兼任而已,馮正言畢竟還是錄事參軍,要總理衙門政務,總不會時時刻刻都盯著他們市易務中的具體事務,或許是他多心了。
儘管如此的猜想著,卻也對眼下的情形沒有任何的幫助,也只能是靜待事情的發展,不出意料的話應當就在這兩天就要出定論了。
果真不出乎他的所料,就在這天下午上衙鐘聲響起的那一刻,錄事參軍府來人了,來的人不是別人,卻還是上次他在錄事參軍府見到的那個陳幕職,而他來的目的也就是通知范銘市易務要正式成立的消息。
「范職級,市易務的各項申令具在此了,若是還有什麼疑問儘管提出來。」
「哦!」面對著面前與前些日子態度截然不同的陳幕職,范銘在端起茶杯抿茶的同時小心的觀察著他的反應,同時拿起書案上的文卷快速的瀏覽了起來。
上面寫的無非是有關市易務的各項事務的範圍、工作準則,以及人事安排等各項內容,順著書頁一行行的看下來,范銘也沒有感到什麼奇怪的地方,這些天他也早已經做過功課,對於市易務的工作不算陌生,只是在看到人事這一項的時候,不由讓他凝起了眉頭。
主事一欄果然是寫著馮正言的名諱,原先定下的兩名令吏也都赫然在列,然而最讓人驚奇的是下面的吏員卻只有區區兩人,其中一人是他,另外一人他則不認識,或許也是剛從下面調任上來的吏員。
官比兵多啊!
范銘不由歎了口氣,一個科長,兩名副科,而科員只有區區兩個,這分明就是來抓壯丁了嘛!
當然,這都不是重點,范銘關注的是這市易務到底是歸誰直接統御,要他每天去跟馮正言低頭請示,那才是真的鬱悶,眉毛一挑,問道:「陳幕職,這司錄大人在何處辦理公事?」
陳幕職彷彿有些詫異,「當然是在錄事參軍廳!」
「這……今後若是有市易務之事要請司錄有所批示,怕是有些不便利啊!」說這話的時候范銘臉上顯現出為難之色,事實上心中卻是有一絲竊喜,只要不跟這馮正言日日相對,其他的都好說。
「范職級多慮了,市易務公事房就安置在錄事參軍廳旁的東隔院,這還不是兩步路的事!」
「哦!」范銘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心裡卻是在暗罵不已,這狗日的馮正言還真的想得周到,連公事房都已經安排好了地方,看來這今後的日子還真還不好過了。
「范職級,若是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司錄大人說了,若是有事可喚人通知在下便可,這公事房已經都安頓好了,范職級只需直接過去便可。」
「如此……就先謝過了。」范銘抬了抬手,起身送了這陳幕職出去。
眼望著這陳幕職從開拆司的公事房中出去,范銘眼中充滿了複雜的神色,這一進市易務中福禍未知,凶險未測,前路看不清虛實,這行事可得小心再小心。不過轉念一想,當初在楚丘時的情景比如今還更為不堪,也不是還一步步的走過來了麼,現如今有家有產了,反而卻畏縮了?
不會!
從來到這個時代的那刻起,他心中還從來沒有委曲求全的這個概念,即便他平常的行事準則是沉穩、謹慎,一步一步踏踏實實,不過一旦抓住了目標他就會毫不猶豫的出擊,這才是他的行事準則。
即便是陷阱重重又如何,即便是龍潭虎穴又如何,他有張良計,我自有過牆梯!
既然已經定了下來,范銘也不好再賴在開拆司不走,當下便將東西收拾了一番,讓人叫了一名雜役過來,事實上他來開拆司將近一個多月的時間也只是過渡一下,本身也沒接觸過實際的事務,也什麼好搬的,不過也總得做做樣子,起碼看上去要體面些,不然也得落個庸碌無事的名頭也不好。
讓雜役將房間內的一些不用的文卷挑了一筐提前一步先走,在出門的那一刻,范銘再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這間呆了不到幾天的房間,深深的吐了一口氣,鄭重的將門關了起來。
一轉身,驀然發現此時開拆司的幾位同僚幾人早已起身在等著他,包括老林押司、老何、張押司、張福順等最早一批同僚,見他出來,便一同上前恭賀,「范職級,恭喜,恭喜!」
面對幾人的熱情,范銘此時心中掠過一絲怪異的感受,當初還像對待異己一樣對待自己這幾位同僚,這一調任到別的部門,沒了利益衝突了就立即變得親近了起來,不管是不是出於真心的,卻還是讓他有些感動,抱拳回禮,「同喜同喜。」
依舊是老何這大嗓門首先發話,「范職級,這一到新曹司,可謂潛龍入雲,此去前途無量啊,到時候可要關照關照我等這些當初的同僚啊!」
「哈哈,何職級這是哪兒的話,有幸能與諸位共事是我范銘的福氣,小子無德無能,不懂的地方還多得很,今後還得要仰仗諸位關照才是。」一邊說著的同時,范銘用眼睛在打量著老林押司的反應,這老小子畢竟是那天參加過小團體聚會的人,與他之間有著更深一層的』同僚『關係,他的反應才代表著這衙門中吏員的真實反應。
與他期待的有些差距,老林押司表現出了同平常不同的沉靜,甚至有些少言緘口,讓范銘一點也看不透,最後也只能是作罷。
只聽老何又道:「咱們也別相互客氣了,同是開拆司出身,相比起其他曹司的吏員這情誼總歸是要深厚些,今後若是要辦什麼事,只要一句話,老哥我絕不拖沓。」
「那就有勞了,若是今後又用得著我范銘的地方,大伙也儘管開口。」
這句話說得老何笑開了眼,市易務可不比開拆司,那可是油水豐厚的曹司,這范銘一開口,自家那侄子去市易務做個牙人的差事應當是不成問題了,回頭還得備些禮上范府去。
不單老何是如此想的,其他幾位心中想法也是如此,唯獨只有張福順是真心的為范銘高興,當然范銘也感覺的出來,在最後出開拆司的一刻,范銘在張福順的手上重重的按了一下,大步往錄事參軍廳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