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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吏從官道 第一百二十章 引蛇出洞 文 / 彼人

    第一百二十章引蛇出洞

    見狀,范銘並沒有跟進去,只是默默的返身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只是他這一坐下繼續從冗案中挑出一些特別的案例,便又聽一陣腳步聲響,這次來的卻正是老張。

    「大人讓你過去」,迎出公事房,范銘對老張點了點頭後,便也跟著到了王知縣的公事房。

    一進門就見到王知縣同洪德善兩人已經在座位上等著,王知縣示意范銘坐下,「范銘,洪縣尉要同我說這大案之事,你也來聽聽,說不得要出些主意。」范銘點了點頭找了位置坐了下來,將目光迎向洪德善,靜待著他說話。

    洪德善也不矯情,將這兩日搜尋的一些情況以及找到的一些線索說了一遍,聽得王知縣直皺眉頭,毫無意外的當然是沒有什麼進展,這不由得不讓王知縣愈發心焦了起來。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在聽完洪德善的『匯報』王知縣凝眉半天終究是開口了,在兩人的臉上掃了一眼,「今天怎麼著也要弄出個章程來,若是真要報上去不要說我沒好處,你們也不會好過。」

    范銘心中一怔,王知縣連這樣直白的話都說了出來,真的是亂了分寸了,本想開口,但這屋內肅然的氣氛卻讓他又將口中的話嚥了回來,單按他剛入職不久的資歷來說,且不論身份上的巨大差別,這個時候卻不適合他先發話。

    本縣只有四個是吏部存檔的流品內官員,這主管刑獄的都在這屋裡。至於范銘自己,單就為吏員們定等差的三六九等中,他也不過是中等,真正說起來在整個縣衙中僅僅比僚屬們強一點而已。在這樣地正式會商中沒讓他參與也屬正常,即便王知縣再信任他,這官場尊卑總還是要講的。

    任憑著兩人說這話,范銘也一直不好插口,只能是在一旁為兩人倒著茶水,靜靜的聆聽著。王知縣也看出了范銘的顧及,找了個借口將范銘支了出去,讓他在外面候著。

    兩人這次地會商持續了很長的時間,直到散衙的鐘聲響過很久之後還沒結束,直到范銘將手上的事情忙活完,看窗外已是彎月初升時,王知縣的公事房門這才打開。

    王知縣親自將洪德善送到外邊門口後停住了步子,「范銘,我還有些事情要盤算,送洪縣尉的事兒就交給你了」。

    「是,大人」,范銘點了點頭,連湊趣兒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伴著洪德善走出一段路後,范銘回頭看去,卻見目送他們去遠地王知縣兩人又重新回到了公事房,看來在這樁案子破獲之前,他的日子是別想再過安生了。

    ……兩人一起往衙門外走去,走著走著,洪德善突然道:「你想問什麼就問吧,別這樣古古怪怪的看地人悶氣」。

    「嘿嘿!」,范銘一笑之後也沒客氣,「一窩蜂的事情準備怎麼處理?」。

    「除了接著搜捕還有什麼辦法?」,洪德善也沒等范銘再問,逕直把他想問的事情直接說出來了,「明天一早衙門會抽調兩個班頭兒的公差前往四處搜尋,先斷了一窩蜂再次犯案的可能,哪怕是累些,這也總比在出妖蛾子得好,即便咱們抓不到他,這段時間也不能再讓他們出來作亂。斷了的同時也一併探查一窩蜂的底細及相關的情形,看看有沒有別的路子和辦法可想;等到有點眉頭,到時候也就該動手試試了,到時候大不了隨便拉幾個人出來頂缸」。

    靜聽洪德善把話說完,范銘點了點頭,如此佈置正是現下最穩妥的辦法了,「那明天誰帶那多少人出去?」。

    「全都撒出去啊?等消息打探清楚,連我都要出去搜捕」,洪德善說到這裡,停下了腳步,「對了,這武事包在我身上了,但這給上面的文告可得你來寫,這一點你可要早點動手,明天到衙之後你列個章程出來,該要誰幫忙的我出面兒給你要去」。

    由沒有頭緒到如此這般的安排,顯然是沒有商量出什麼結果來,不管是如何,這樣安排是最為妥當的了。至於由洪德善出面捕剿,這顯然也是在王知縣面前表個姿態。

    不過洪德善這麼一出去,若是幾天之內還沒有一點頭緒的話,上面肯定是再也瞞不住了,這寫報告的事就顯得格外重要了,既要將事情充分的交代清楚,又要免去自身的責任,其中的用詞要謹慎再謹慎,當下范銘點了點頭,「嗯,我省得的。」

    想到卜縣丞,范銘緩緩開口道:「說來這一窩蜂也真是古怪,早些年雖說是猖獗了些,卻也不過只是犯犯小案而已,也沒幹過什麼五條人命的大案!怎麼偏生王知縣甫一上任他們就跟變了個人一樣,驀然間就犯了這麼個大案。這變化委實太突然,真是讓人想不明白呀」。

    對於這番說辭,洪德善只是聽,聽完也只是嘿然一笑,卻依舊什麼都沒說。范銘見狀,抿了抿嘴唇後繼續道:「除了這一點之外。還有更讓人想不明白的。一窩蜂在先前兩任知縣都有所動作,若說第一次緝捕不到倒也沒什麼,畢竟或許是個運氣,這好歹還說的過去。但這第三次又該怎麼解釋。」。

    「說話怎麼老說半截,讀書人就是麻煩」,洪德善停住了腳步。「你到底想說什麼?」。

    范銘這次沒再長篇大論,迎著洪德善的眼神兒道:「這裡面有問題!」。

    「行!不愧是范山宜的兒子。不僅長的不錯,腦子也靈光」,看到范銘一臉肅然的樣子,洪德善反倒是嘿然一樂,「自己想到就行了,有些事啊誰也別說去,包括你那王知縣」。

    洪德善果然早已經知道了,但他的現下的表現卻實在讓范銘不解。「這……」。

    「既然想到了。該提防的就會提防,做到這一步就夠了。有些話啊是不能說的。一旦說出來就是撕破臉皮了,也就是徹底絕了後路」,洪德善雙手背在後面悠悠往前走,說話地聲音照舊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沉實,「一窩蜂就一定能這幾天緝捕歸案?王就一定能勝過卜?你不過就是一個小吏,雖然是跟著王知縣,但從根子上來說和衙門裡其他地文吏又有多大區別?老卜是個有大心思的人,他這次還真是豁出去拚命了,未必還真把你這個下等的小吏時時放在心上?那他還不得累死!」。

    當此之時,早已散班的縣衙內一片寂靜,洪德善低沉的聲音一字字一句句撞擊著范銘的心,「你道我這些年韜光養晦是做什麼,就是不想摻和進去,不過只要我還在縣尉的位子上,他們也還總得給我點面子,我估計他們也早已經知道你是范山宜的ど子了,放心吧,衝著你爹爹同我的交情,他們不敢難為你」,言說至此,洪德善側身看了看有些發呆的范銘,沉吟片刻後淡淡一笑道:「凡是要留有後路,你爹爹當年就是因為不懂這個,所以才落得這個下場,懂了嗎?不過你剛才說地這番話一旦傳出去,那可就是魚死網破的局面了。」。

    范銘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一刻他才真正認識到這在衙門中混到這個位置的人都不一般,同時也在為自己的懵懂羞愧。

    「不過有些時候,若是他真要鬧得太凶,我也會讓他知道這大宋還是有王法的!」,雖然洪德善已經是近五十的年紀了,但說到這句話時,臉上一閃而逝的狠厲卻比一般當潑皮的凶霸更讓人心驚。

    這樣的狠厲稍縱即逝,背著兩隻手往前走的洪德善又成了一個和煦溫厚的長者,在對著晚輩諄諄教誨,「既然你進了衙門,也想在衙門裡混點有點出息,那就要牢記住兩點。第一,永遠不要把自己的前程死押在一個人身上,時時記著給自己留條退路。第二點你更要記好了,與人方便自己方便,這衙門裡講究多,古怪也多,除非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要不然千年王八翻身起來也沒啥好奇怪的」。

    今天洪德善的這一課對范銘來說震動實在太大,他也很難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將洪德善所說盡數吸收,「那一窩蜂……還有卜縣丞……」。

    「一窩蜂……我這縣尉可不就管的是刑獄緝捕之事麼?王知縣身為一縣之尊關注此事也是份所應當吧?他是上官,他若吩咐下來,我又豈能不做?」,當洪德善臉帶輕笑,理所當然的說出這番話時,范銘真是覺得他這笑容像極了官場現形記裡描述的貪官老狐狸們。

    「嗯?怎麼了,還不走?」。隨後的一段路程范銘沒有說話,但洪德善剛才的那些話卻不斷在他腦子裡翻騰,他在考慮要不要將引蛇出洞的事同洪德善說,畢竟眼下這洪德善的話實在是給他衝擊太大了,以至於他在懷疑當初在醉仙樓中洪德善有沒有說過答應照顧他的話。

    一路無言。直到兩人走到衙門外要分道而行時,范銘終於還是問了一句:「那一窩蜂地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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