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轉機
范銘的猜測果然沒錯,直到第二天早上他起來時,樂平都還沒回來。
見狀范銘也沒等他,吃過早飯後就出了門,邊在城內尋找布帛鋪子打聽當下的行市,邊順道遊覽這名城景色,倒也算得是一舉兩得。
中午回來後范銘索性就沒再往樂平房裡去,卻沒發現人,看天色已經這個時候了,樂平還沒回來,以為今天怕是又回不來了,沒想到倒是午休的中間他跑來敲門了。
被擾了午休的范銘沒好氣兒的開了門,見隨著樂平進來的還有一個面善的生人,為什麼說面善,因為這個人乍一看這人還真像此刻正在清河鄉的陳良。
「這是楚丘縣布絹大商范公子,范公子,這位是我當日在宋州結交下地汴京舊識馮興」。
「幸會,幸會!」,馮興也沒多說什麼,跟范銘點頭見禮後,說了句讓樂平別忘了晚上之約後,便自起身走了。
「聽小二說阿銘你昨晚天黑才回,今個兒一早有出去了,辛苦了」,儘管折騰了一夜,樂平精神卻好的很,「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嘛,要不哥哥現在就領你去鬆泛鬆泛,後邊勾欄裡剛到了一批雛兒,扶桑的,新羅的,五天竺的都有」。
范銘根本沒接他話茬兒,按照他的經驗來看現在只要一順著接話,樂平說起來就沒完了,「剛那馮興找你幹嗎?」。
「他還能幹嗎,幫人牽線搭橋唄!說是有個北邊來的客商要引薦」,原本邁步準備往外走的樂平跟著范銘坐了下來,「這人是個有意思的,讀書不成,做經濟營生也不成,就有一宗好處,記性好人頭熟,當日在應天府經濟營生做倒了之後就專以此為生,我有幾年沒見他了,沒想到他竟是去了北邊兒」。
「北邊?北邊那兒?遼人的地界。」,樂平嘿嘿一笑道:「晚上多金貴的時間!我原本還不樂意去,阿銘你既然有興趣的話。那咱就去瞅瞅,看看是那家大商賈這樣漫天撒帖子請人赴宴地」。
「漫天撒帖子?」,原本只是為轉移話題隨口而問的范銘這回是真上了心。
「嗯,剛跟他扯了幾句,咱京西東路來的那些布帛商基本都接了帖子。看來今晚請客的這位也有心思在布帛生意上啊」。
范銘聞言跟著追問了一句道:「可也給方有山送了帖子?」。
「說話的時間短,這個我倒是沒問」,樂平遲疑道:「該是送了吧?少誰也不能少他呀」。
樂平猜錯了!
晚上宴客地北方豪商是一個名叫週一宣的胖子,相比較於楚丘王稼軒的老爹王福東,這人更胖,保養的也更好,當然舉手投足間的氣派也比王福東大的多了。他宴客的地方沒選在前堂酒肆。而是在後邊兒的勾欄裡。
這是本間勾欄中最大地一間花廳,房間裡本就點著三爐香,再加上一群鶯鶯燕燕妓家身上地香粉味道,整個房內簡直就是脂香四溢,還好房間裡面擺放著六個大冰盆子,否則真要熱的沒法子呆人了。
週一宣來了之後什麼都沒說,只是吩咐來姑娘上花酒,這時勾欄作為人際交往的重要場所,應邀而來的客商們早已見慣不怪。你挑一個我選一個的很快身邊都有了伴兒,范銘原沒這心思,只是既然到了這樣的場子他也不能太死板。
此刻他身邊坐著的這個妓家與他年齡差相彷彿。能被鴇姐兒安排來這樣的豪客場子,這妓家的容貌自然是不錯地,惜乎她的身子長於婀娜而不夠豐潤,如此以來就有些不符合時人的審美觀,因也免不了就受了冷落,眼瞅著同來地姐妹陸續被人挑走而自己卻被晾了起來,這妓女臉上難免就有些尷尬。
她這尷尬的神色恰被范銘給看見了,既然一定要選。那選誰不是選?更何況這妓女在一群豐潤裡面獨顯婀娜。實也符合他在後世裡培養成的審美觀,當下便上前選中了這妓女。算是解了她的尷尬。
「多謝公子!」,妓家避過范銘的手捧著酒盞送到了他嘴邊,整個身子也隨著捧酒的動作偎進了范銘的懷裡,姐兒愛俏,更何況眼前這小郎君還是解了她尷尬的人,妓家水汪汪地眼睛裡難得地露出幾分真情意來。
眼瞅著范銘又要伸手來接酒盞,妓家當即嬌嗔不依,她這身上一搖愈發的緊貼著范銘身上分不開了。
「大宋地花酒原來是這麼個喝法?」,眼見左右都是如此,范銘也沒再執著,就著妓家的手將盞中酒一飲而盡,「你叫什麼名字」。
「宛宛!」,待范銘喝完酒,宛宛捧著酒盞的手順勢就纏上了男人的脖子,「宛宛初體驗,多謝公子憐惜。」。
「宛宛?好名字」,范銘的手攬上了宛宛的修長的腰肢,控制著以免她再做出更進一步親熱的舉動來,「果然是窈窕淑女」。
「妾身窈窕,卻不知公子是不是好逑君子?」,因有范銘的手挽著她的腰肢,宛宛的身子就沒法子貼的太緊,做癡做嗔的瞥了范銘一眼後,宛宛竟伸出舌尖輕輕的在男人耳輪上舔舐起來,口中含糊道:「良宵難得,今晚便由宛宛陪公子如何?」。
「我連日旅途勞乏……」,范銘剛說到這裡,宛宛卻是誤會了他的意思,細細聲道:「妾身只是看著瘦罷了!」,宛宛稍頓一頓之後見范銘沒答話,更放低了幾分音量道:「若是公子有意……便是那隔岸花也開得的」。
聞言,范銘愕然!好重的口味!
還好就在這個時候週一宣清咳了一聲後開始說話,至此整個屋裡也就安靜下來,范銘也轉了心思專心去聽週一宣說話。
週一宣所說與方有山迥然兩異,這個胖子好大的胃口,張口說的就是要將在座商賈們手中的布帛一併買下來,這絕不僅僅是指他們手中現有的庫存,更點明今年新出的布帛要一併購買。
這花廳裡在座的不僅有京西東路,甚或連一些京西東路的布帛商也在其中,他們手中控制的布帛得有多大的量?這口氣……也未免太大了吧,正在范銘與樂平交換眼色的時候,便聽週一宣呵呵一笑道:「某操持經濟營生數十載,素來是言出必踐,諸位若還有不放心的話,某可預付兩成訂金,至於異日布帛價錢嘛!就按往日的半價算如何?」。
他此言一出,頓時整個花廳來就像炸了窩子一樣再難保持安靜,倒不是因為這價格太低,而是因為這價格太高,按照眼下的行情,這些囤積的布帛能夠賣到往日的三成價就算了不得了,這個周胖子竟然肯出半價,難道真是錢多撐的?
「不管衙門插不插手此事,某可保證至少今年內就可恢復往日價格。」
這一句話一落,布帛商們愈發的群情躁動起來,那句不管衙門插不插手的話,更是讓這這些遠道而來的地方布帛商們身子都有些打擺,商人最怕的是什麼?不就是官商不明麼。
週一宣這句話可謂直接解除了他們的後顧之憂,雖然兩成的行價對於總價來說並不算什麼,總比爛在船裡好,但這真的是沒有風險麼?
一時間花廳內從京西西路來的布帛商們臉色活泛,招呼著左右同屬三府之地的商賈們開始商量,但在花廳內佔大多數的京西東路布帛商們卻是臉色尷尬,要說這樣的條件他們不動心那是假的,但問題是方有山那邊怎麼辦?畢竟他後面站著的是應天府楚大人,得罪了這號人物,即便眼前能保本,但以後的生意不做了?
相比起這些其他人的彷徨,范銘的心思卻是活絡了開來,這一切彷彿都不會為他而設的麼,依照目前的情形看來,宿州的布絹商大致上分為兩派,一是支持官府接管所有布絹買賣,也就相當於計劃經濟的統購統銷,而更多的一部分是依舊堅持不要官府插手,自由的市場經濟對他們來說是最為公平的。
但這週一宣也不知道是什麼身份,開口就不怕衙門的插手,這來頭就有點嚇人了,莫非還真是有身份的北地人?
一想到這裡,范銘豁然開朗了起來,是啊,不正是北地之人麼,能夠在這地界這麼大口氣的除了遼人還能有誰,這些年大宋從沒在戰爭武力上佔得便宜,就連政治上都有所妥協,北地遼人在中原做買賣都有著特殊的優勢。
也只有周胖子這個身份才不忌諱上面的政策,他忌諱的只有邊鏡開戰,若是一旦發生戰事或者京師御令一變,他連根絲線都帶不走,但即便這樣,如今的形勢下還真只有他能夠誇下海口了。
將心中所想小聲的同身旁的樂平一說,樂平也皺起了眉頭,如今看來這趟水是越來越渾濁了,要是這樣聯繫起來,最終還是要看上面的態度,想到這裡范銘不自覺的往身旁的樂平望去。
恰好樂平也往他的方向往來,視線一對撞,兩人的心裡都存著心思,這一對撞之下不由鬧了個尷尬,「樂兄,你是如何打算的?」
樂平也尷尬的笑了笑,搖了搖頭,「這趟鬧得還真大,看來我怕是要回應天府一趟了。」
「回應天府?」范銘楞了楞,回應天府意味著什麼,「你是說讓府衙出面麼?」
樂平一愣,隨即擺手道:「當然不是,我是要回報給汴京,看上面的意思是如何,哪能由著自己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