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楚丘往事
王稼軒說起這樣的舊事時繪聲繪色,頗有些說書的味道,范銘聽得很是入神,「想當年這楚丘縣哪兒輪得到卜縣丞說話,要說那范縣尉還真是有一手,不但將這十里八鄉的鄉民治得服服帖帖的不說,就連潑皮都絕了跡,當任的知縣也十分器重他,甚至連政務上的事都要詢問他的意見。」
范銘心下瞭然,和他猜想的一般,能從一個吏員混到縣丞的絕不是什麼簡單角色,尤其是上頭有人,想要翻案幾乎是不可能,倒不如隱忍下來,看將來有沒有機會,當下裝作不解的問道:「你說如此了得的人物怎麼就會在茶務上栽了呢?」
「這還得說卜縣丞手段高,不動聲色的就使了手段!」王稼軒眨巴眨巴嘴巴,回憶著當初的情形,彷彿就像是他親自經歷過一般,「不過雖說手段高,卻真有點不地道,原本楚丘縣算得上是個富庶大縣,自從那件事之後,附近的幾州的商幫就再是寧願繞道也不打這裡經過,連帶著我們也遭了殃,買賣上幾乎損失殆盡,我老爹一說起這事就唉聲歎氣,說當初悔不該……」
「這麼些年就沒有想過什麼法子,重新籠絡起來?」
「你是不知道!」王稼軒端起桌子上的茶盞大大的喝了一口,「倒不是說這外面的商幫不願意打楚丘縣經過,實在是心有餘悸,加上自那之後官道在宋州、毫州入楚丘的關鍵要道上還出了一夥強人,號稱『一窩蜂』,專門找商幫下手,來去無影,抓捕了好幾次也都無果,所以這卜縣丞急的上火。」
「這都有好幾年了,就沒有抓到一個?」
王稼軒搖了搖頭,「要說這幫強人還真是奇了,從來就沒有人看到過他們是什麼模樣,又來去如風,連知情人都無。」
范銘有點難以想像,相對來說這個時代的宋朝算是中國古代最為繁盛、最為穩定的年代,也是各種職役制度最為完善的一個時代,地方上有巡檢、土兵與縣尉、弓手多層配備組成的治安機制,刑法制度也是十分的完善,能夠出現一批成規模的土匪而且抓捕不到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再一個這太平盛世也基本上不會有百姓去想到落草,要知道這也就相當於造反,誅全族的罪責,即便是當初他吃不上飯的時候都沒有想過去去做什麼歹事,只要是有手有腳活下去總歸是可以的,自古中國老百姓的忍耐力是非常驚人的,不到餓千里的那一刻絕不會走上造反的道路,「這太平盛世的還有人幹這個,好大的膽子啊!」
「嗨!什麼年代還能缺了這個,要說也是卜縣丞無能,當初范縣尉在的時候可是太平的很,百姓安居樂業,雖說他將楚丘的私鹽、私茶壟斷於身,但也總好過如今商貿蕭條得好。」說到這裡王稼軒不由的憤憤不平了起來。
「私鹽、私茶!」范銘心中咯登一下,立即就明白了事情的關鍵所在,說來說去還是利益所在,這個時代私鹽、私茶的利潤就相當於後世毒品的利潤,按照王稼軒的說法當初的情況極可能是這便宜老爹壟斷了楚丘縣的私鹽、私茶買賣,而且也同時買通了當時的知縣,理所當然的就會引起其他人的眼紅,這其中就有卜縣丞等人。
見范銘聽得入神,王稼軒愈發的說得起勁,「要說這一窩蜂還真是奇了,就從來沒有人見到過他們的模樣,據那些被搶的商客們說這些強人都蒙著臉面,身手不凡,能夠腳踏懸崖飛縱,尤其是為首的那個,升高一丈,一隻拳頭就有人家腦袋大小,著實嚇人。」
范銘心中一笑,前面說的或許都是真的,但後面的就完全是世人以訛傳訛了,望了望窗外,天色已經黑得差不多了,起身要告辭,今天的收穫已經是遠遠的超出了他的預計,今後的行事也就有的方向,不會像以前一般無頭無腦了。
本來他是要自己回去,王稼軒卻堅持要送,說是要看看他的住處在哪裡,令他苦笑不得的是這王胖子果真拿出了一副春宮圖來,還美其名曰研閱風雅,一想回去可能也用得著,也就不再推脫,王稼軒見范銘如此『爽快』,可謂是『同道中人』,愈發的顯得親熱起來,摟著他肩膀說個不停。
回城的路並不遠,加上是坐車回來的,沒說幾句話就到了住的地方,王稼軒雖然對范銘的家底不清楚,但也知道他是從鄉里上來的,見這宅子雖然不大,但卻雅致,也就有些奇怪。
范銘一時也不好解釋,只能是糊弄道:「這是我一個表親家,暫時借住在他這裡。」
「若是不方便的不若就搬到我家去住。」說道這裡王稼軒嘿嘿一笑,道:「你我志氣相投,又是同窗,住在一起也好研閱風雅不是!」
見王稼軒說的曖昧,范銘心中一陣惡寒,雖說身體正是精力四溢的年歲,但箇中滋味卻是早已經體味的深了,和一個猥瑣的胖子一起研閱風雅自問還達不到這種高級境界,忙擺了擺手道,「免了,我一般回家要讀書,清靜點好。」
王稼軒哈哈一笑,彷彿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罷了,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會。」
目送這王稼軒離去,范銘不由莞爾一笑,這胖子雖然是有點猥褻,但總歸還是算是個灑脫性子,一搖頭轉身就進了宅子,果不其然莫惜容同香雪正等著他回來吃飯,一見到他回來立即就迎了上去,接過他手上的書布包,「咋才回來。」
「今天去一個同窗家中做客,說了些學業上的事情。」范銘又想起懷中春宮圖的事情,不由一笑,道:「我還帶了個好東西回來,晚上給你瞅瞅!」
「啥東西啊,這麼樂!」
范銘笑了笑也沒有解釋,隨意的說了兩句,陪著兩人又吃了點酒菜,詢問了些鋪子中的事,一說鋪子莫惜容立即興奮了起來,「阿銘,今天我把清香露擺到鋪子裡去了,好多人都說喜歡,當天就賣出去不少呢!」
「什麼!」范銘一時被莫惜容的話給嚇了一愣,這清香露不到萬不得已他從來沒有想過在楚丘縣曝光,一來這種香水的製作工藝不是絕對的複雜,二來楚丘縣市場不大,一旦被人知道,就會惹來大批的仿造即偷學,以及不可預計的後果。
見到范銘的臉色不對,莫惜容已經意識到自己做得有些不對,當下不由擔心的問道:「阿銘,是不是我做錯啥了,你可別嚇我啊!」
莫惜容此時驚慌失措得像一隻小兔子,范銘不由心頭一軟,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麼一個精明強幹的女人會如此的失態,或許是因為她是真的在乎自己,才讓她變得如此的脆弱,將莫惜容的柔夷握在自己的大手中,溫柔的笑了笑,「沒事,今後不賣了就是。」
在一旁的香雪一臉的不解,問道:「少爺,為啥不賣啊,咱家現在不是正缺錢麼,賣了多好啊!」
被香雪這麼一說,范銘也有些自責,這麼多天了光想著將來,卻沒有為她們做過一些什麼,實在是說不過去,笑了笑說道;「不是不賣,是不能在楚丘縣賣,會惹出很大的麻煩,也不划算,咱們裡應天府不遠,若是將應天府的市場打開,那怕是要勝過楚丘縣百倍。」
香雪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莫惜容的眼中卻是突然間亮了起來,「這樣說來,咱們可以完全作清香露的買賣就可以了,應天府的王公權貴對各種香料最是捨得,那大食商人販運來的薔薇水我也見過,遠比不上咱們的清香露。」莫惜容越說神情越發的冷靜了起來,完全回復成了當初那個精明果斷的三夫人,眼中的光芒也是越發的明亮了起來。
「嗯!」范銘點了點頭,「我已經托人去應天府試試,這東西配方得知不易,能少賣就盡量少賣。」
「那咱們的布莊今後就不能賣了,還有今天賣出去的幾瓶如何是好!」莫惜容的語氣中還是帶著些許的遺憾,畢竟是女人,總歸還是逃不脫愛美及虛榮的天性誘惑,不由歎氣道:「若是能將布莊同清香露結合起來就好了。」
「結合起來。」范銘心中隱約的有個念頭冒了出來,猛然間眼中一亮,「對啊,結合起來不就行了嗎,將香水灑到布帛上,如此就比平常的布多了一層香味,即可以促進布莊的生意,又可以防止別人知道其中的秘密,最主要的是可以一舉打響鋪子的名號,兩全其美。」
當下跟莫惜容說了之後,她也拍手叫好,不過心中還有些許的疑問,「阿銘,這清香露的價錢可比布貴多了,划算麼?」
范銘哈哈一笑,「放心吧,這清香露價錢雖高,但造價也不算太貴,大不了將布的價格稍稍比市價高一成,我想還是會有銷路。」說到興奮處,范銘站起身來踱了兩步,「將來還可以配出很多種不同的香味來,區分價格,越貴的布料就用越貴的香水,專門賣給應天府的王孫貴人。」
想通了之後,這頓飯吃得格外的香甜,就連香雪也被范銘逼著喝了一杯酒,小臉紅撲撲的沒過多久就要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