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默契的不辭而別
掀開帳篷，已是午夜，天地茫茫，風雪依舊。高競皺眉，這個夢關於什麼人和神的事，他暫時想不通，但卻提醒了他，一個從離開奧蕾薩大帳就一直埋在心底裡的疑問終於清晰浮現。
不對勁！
奧蕾薩，之前為什麼那麼溫順，任由他擺佈？甚至還在鼓勵自己深入禁地？這可不符合她的性格，之前只是在她胸脯上動點手腳，就會被她轟走。
難道真是因為自己幫她報了父親的仇，還連帶收拾了安歌麗妲？不，高競可很明白自己這位未婚妻，她所認定的道理，不會像生意一樣，可以用其他事情來加加減減，事情從來都是一碼歸一碼。
「赫蒙德坎之路，自然會有所回應。」
風暴神女的話忽然從心靈深處跳了出來，高競深呼吸，感覺不妙。
莫非奧蕾薩已經做出了選擇，要用那柄聖光之劍來了結這雪原上的事態？甚至她已經作好了自我犧牲的準備，所以才想著和自己能……
「我也做了個夢，很奇怪的夢。」
埃希莉絲在他背後低聲說著。
「我夢到……你高坐在雲顛上，冷冷地看著塵世，然後好像很無聊地扔出一枚金幣，想看著它墜入到大地，停止轉動的時候，會是字的一面朝上，還是人頭的一面朝上。而我正站在你的身邊，就等著你做出決定。在我身後，是億萬天使，穿著戰甲，握著長劍，似乎等我一聲令下，就要對整個位面做出最終裁決。」
高競苦笑，他夢到了奧蕾薩是神，埃希莉絲也夢到了他是神，難道是夢境交叉感染了？
「聽起來我就像是毀滅之主似的，你就不害怕？」
埃希莉絲搖著頭，銀白斜馬尾左右晃蕩著。
「那個時候，我感覺到你……很悲傷，你似乎對整個世界都絕望了，你在猶豫著，到底是讓這個世界重頭再來，還是乾脆離開。」
她一聲低歎，從背後緊緊抱住高競。
「那時候，我就在想，就算你是煉獄之主，混沌之主，你要讓整個費恩歸於寂滅，我也毫不遲疑地當你的焚滅之焰，就是不要你離開。」
高競拍拍她的小手，煉獄之主？混沌之主？連當神都沒心思，更別說去當這二位時刻被善神注視的敏感神明，那可實在不符合他的性格。
意念攀上在風雪中掙扎飛翔著的一隻鳳鷹，可憐的扁毛畜生正辛苦地值著夜班，通過它的視野，高競掃瞄著遠處的第七軍團營地，看到了中心大帳裡那熟悉的金黃身影，似乎睡得正香，他按下了現在去找她問個明白的心思。奧蕾薩很少下定什麼決心，可一旦定下，靠嘴巴是說服不了她的，唯一的辦法……
高競正想得入神，沒注意身後的埃希莉絲也在轉著眼珠子。
「為什麼夢裡的他是黑髮黑眼呢？為什麼他拋下的那枚金幣，人頭的那一面是奧蕾薩的頭像呢？為什麼在他的神座背後，還站立著一個光翼天使，正憐憫地注視著他，隱隱看起來，那就是奧蕾薩呢？」
一連串的為什麼，肯定是找不到答案，見高競還在發呆，埃希莉絲也懶得再進行這種她不擅長的思索，輕輕撓了撓高競的肩頭，有些不滿意地低低嗯了一聲。
夜還深著呢……
感覺到了埃希莉絲那聲像是貓咪似的呼嚕，高競微微笑了，決心定下，心情也豁然開朗。
「等會可不能發出聲音。」
轉身對埃希莉絲這麼說著，銀髮少女頓時身體一熱，呼吸也艱澀起來，直到被擁進被窩，都沒回過神來。
清晨，風雪聲裡還夾雜著熙熙攘攘的嘈雜人聲，埃希莉絲懶懶地將腦袋一湊，習慣性地想找到那個依靠，落處卻是一空。
「咦，人呢？」
下意識地坐了起來，被子滑落，頓時將少女上身那已經脫去了幾分青澀的絕美曲線給完全展露出來，埃希莉絲低呼一聲，趕緊擁緊了被子，面頰上湧出大片的暈紅。昨天晚上，高競對她極盡溫存，讓她體味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悅，少女未經人事，不堪撩撥，居然兩度攀上了幸福的頂點，然後就沉沉睡去。
「該死……為什麼會睡著了呢……」
接著想到了那道底限終究還是沒能突破，埃希莉絲又懊惱地咬住菱唇，埋怨起自己來，然後心生沮喪，那傢伙大概是慾火難消，去找羅妮了吧。
高競確實在羅妮那，卻不像埃希莉絲想的那麼不堪，昨晚對埃希莉絲一番施為，大半原因還是將卡洛斯坦之吼還給她，這會他正跟羅妮一件件交代著事情。
「你為什麼要一個人過去！？那可是海法斯神山！你又在發什麼瘋！？」
羅妮越聽越不對勁，乾脆叉起了茶壺叱喝起他來，所有妹子裡，她和高競的靈魂感應最深，也越來越不把他當什麼「吾主」看待，很多時候，就只純粹地當她男人看待。
「是去拿雷霆之怒，又不是戰鬥，真要是戰鬥，去多少人也都是白搭。」
高競這話很坦誠，雖然他現在有侏儒大軍，還有聖堂和埃希莉絲組成的大殺器，解決安歌麗妲和她的第三軍團都沒問題，可海法斯神山是什麼地方？類似瓦倫丁王國聖光天階的所在，雖然不像聖光天階那麼誇張，有無數英雄級人物坐鎮，但也不是他現有力量能去強撼的。
他只是履行對風暴神女的承諾，先期趕到海法斯神山，拿下雷霆之怒，這麼急的原因，一半是因為尼亥爾德王正朝那裡去，一半是因為，奧蕾薩可能也要開始行動了。
「雖然明白了事情的來由，但我還是在懷疑，為什麼一定要牽扯到這麼深？我知道，你並不是完全為了奧蕾薩。」
羅妮幽幽歎著氣，就像是個患得患失的小婦人。
「聖堂之道，重在摻合……哦，參與。尼亥爾德王的選擇，會讓我沒有選擇，我想要的是一個和諧安寧的世界，而不是一個等待著救世主的末世。」
高競像是玩笑，又像是認真地說著，羅妮完全明白了高競的心意，她緊抿雙唇，秀眉緊蹙了好一陣，也做出了決斷。
「我讓凱莎倫跟上來，吉普那邊也全體動員，你先去海法斯神山，我們跟在後面接應。我有種預感，真正的麻煩，在你拿到了雷霆之怒後才會出現。」
接著她無奈地搖頭。
「你啊，現在不就是救世主嗎？」
高競苦笑。
「還得搶過另一位救世主才行啊。」
羅妮這邊安排好了，高競就準備去奧蕾薩那，對他的猜想作個確認，雖然這事毫無意義，但總是個心理安慰。
還沒到奧蕾薩的營帳，朗斯蘭迎了上來。
「主上，納夏爾王太子要趕過來了。」
納夏爾王太子？他來湊什麼熱鬧？
高競有些不解，朗斯蘭接著就說到了之前王太子派來特使詢問奧蕾薩立場的事。
「喔……這位殿下，看來跟我們是同一戰線上的戰友呢。」
高競心念一轉，就明白了王太子的想法，這位殿下跟他的瘋子父親矛盾已久，甚至妻兒都因為尼亥爾德王的瘋狂行徑而送了命。現在老瘋子要挑戰神序，王太子肯定有自己的選擇。
「他會怎麼做？」
高競下意識地就想到了一幕場景，那玫瑰花瓣緩緩飄落的淒美，正如王座前綻放的血光……
應該還沒有那麼堅定的決心吧，不過王太子真想有所作為，走到那一步卻是必然的選擇，就看他到底願意為自己的理想做出多大的犧牲了。
不過眼下的形勢，王太子決心再大，也於事無補，重要的還是他和奧蕾薩的行動。
懷著複雜的念頭，高競找到奧蕾薩，兩人默默對視著，都想找點什麼話遮掩，卻發現那都是廢話，僅僅只是眼神，高競就明白了奧蕾薩，而奧蕾薩也明白自己被看穿了。
「你還可以……再試試……」
奧蕾薩努力說出了這句話，雖然這地點這時間都不適合，但她自覺已經沒什麼時間了。
「我們的日子還長著呢，奧蕾薩，我早說過了，你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不著急。」
回想著過去的一切，高競的信心充盈全身。
奧蕾薩眼瞳中秋水蕩動，微微笑了。
「我相信你，但是我還相信吾主的安排，所以……你大概會輸。」
高競像是在跟她打機鋒。
「你就不希望我贏嗎？」
奧蕾薩搖頭。
「骰子在神明手裡，不在你手裡，我看不到你贏的可能，甚至，我們都可能不知道到底什麼是贏。」
高競哈哈一笑。
「那我就當那骰子好了，要多少點，自己決定，不准神啊人啊什麼的作弊。」
奧蕾薩無語，只是靜靜看著他，直到帳外有人咳嗽。
還是朗斯蘭，他來報告說，安歌麗妲帶著她的第三軍團撤走了。
「她倒是精明啊，知道王太子要來意味著什麼。」
高競嗤笑，身為十四級的英雄，之前高競對她造成的傷害，雖然讓她至少三五個月才能恢復到巔峰狀態，可只要不親自出戰，帶著軍團繼續征戰絕對沒問題。可現在她卻急匆匆跑了，原因只有一個，並不是怕高競和奧蕾薩再收拾她，而是怕納夏爾王太子收拾她，她可是名義上的國王鐵桿。
就算受傷臥床，也明白了王太子的來意，奧蕾薩又怎麼不會明白？
「殿下未來要走的路，不是我所認同的。靠背離塵世法則來拯救塵世，這個塵世也不值得拯救，所以，我不會跟隨他。」
奧蕾薩淡淡地說出了自己的立場，而這個立場，自然還有她已經決定自己搞定此事的原因。
「那麼……」
高競看著奧蕾薩，兩人忽然都輕笑出聲，默契在兩人的心靈間傳遞著。
「謝謝你，我還以為，你會來阻止我。」
奧蕾薩忽然這麼說，讓高競無奈地聳肩。
「我可以嗎？」
高競的問題真真假假，多少還帶著點僥倖，奧雷塞很堅決地搖頭。
「你也知道，你不能否定我存在的意義，也許那是虛幻的吧，但我必須要去驗證，這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
高競也早有預料，心情轉到了另一個角度上，閒閒地看著帳篷頂。
「我不作弊，你可以騎龍鷹回去。」
奧蕾薩笑了，「你抱著什麼壞心思，我可明白，別想著佔便宜。王太子的特使可是一位魔導師，靠著他，我的速度可不比你慢。」
高競老毛病又犯了，一件事情，他總習慣預先搾乾好處：「雖然這是場友誼賽，但還是得有賭注才行。」
奧蕾薩無奈地歎氣：「隨便你吧，要我同意你找無數情人都行。」
接著她想到了什麼，搖頭道：「埃希莉絲不行，至少在那……之前，不行。」
高競無語，可真是個護崽的老母雞啊，就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差點就把埃希莉絲給吃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沒吃就是沒吃，她的威脅真實有效。
「啊，想到了……」
高競在奧蕾薩耳邊說了一句，金髮少女呆了一下，接著臉頰頓時染上了一片胭脂。
「就為了這個，我也不會輸給你！」
她嗔怒地輕叱著，高競則是哈哈笑著，然後離開了。
高競剛一轉身，奧蕾薩臉上的紅暈就急速退卻。
「你沒可能贏的，雖然……我也期待著那樣的事情，可好像再沒機會了，這個……笨蛋啊。」
奧蕾薩看著高競的目光深沉而憂傷，但卻始終沒再開口。
而在轉身的那一刻，高競的笑意也從臉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沉凝和決然，這是他來到費恩的第二個關口，說起來，也是之前荒山之事的延續，在這雪原上，終究得由他作出最終的裁決。
到海法斯神山拿到雷霆之怒，避開尼亥爾德王的阻擊，前往極北之巔，抹滅冰封王冠的神力，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說起來很簡單，可每一步，都含著常人無法想像的艱辛。現在，還要再加上一個限制，那就是趕在奧蕾薩之前完成這一切。
納夏爾王太子風塵僕僕趕到營地的時候，面對的只是一臉無奈的魔導師。
「他們已經走了，在殿下之前，他們做出了另外的選擇。」
魔導師又是欣慰，又是無奈。
「這樣的選擇，對殿下您是好事，可一旦失敗，殿下您也將失去所有的機會。」
納夏爾王太子好一陣才回過神來，緊咬著牙關，怒意滿腔。
「要我坐等著結局？不！事情本該在我的掌控裡！」
一個戴著面罩的嬌小身影出現了，渾身裹在俐落的勁裝裡，身影輪廓還隱隱發虛，飄著淡淡的黑煙。
「王太子殿下？我家主上給您留下了一封信。」
王太子接過信，迫不及待地展開，過了一會，他像是不堪重負，肩膀垮了下去。
「我……需要考慮，很認真地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