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正義需要血肉澆灌
說起來高競的確很無恥，他八級，埃希莉絲和貝林七級，三十個六級，這麼多強者圍攻一個剛剛跨過十級門檻的英雄，還有羅妮以心靈之語指揮，完全就是欺壓對手。
誰讓這傢伙一個人冒冒然就衝出來了呢？
比弗裡塞巴的父親似乎也意識到了危險，在又一聲咆哮中，他帶著一群人躍下石牆，朝著這個小戰場衝來，想要挽救自己兒子的性命。
轟……
夾雜著血霧的衝擊再度炸開，十來個身影又撞飛了出去，可比弗裡塞巴卻瞪圓了雙眼，看著架住他圓錘的高競，一臉不甘心的表情。在他的身側，埃希莉絲的巨劍劈裂了他的頭盔，嵌在他的頭骨裡，而身後還有還幾柄長劍從背心直透胸膛。
「一路走好。」
高競掏出了腰間那柄名為「噬魂之觸」的短劍，猛然插入這個蠻人的心臟。摩亞蘇和他談的生意，正式開張。
他和比弗裡塞巴毫無恩怨，但是這個血肉漩渦，他需要鋪路石，大量的鋪路石來給自己墊腳。比弗裡塞巴，僅僅只是第一塊，微不足道的一塊。
短劍上黑煙繞動，那股熟悉的下墜感再度出現，瞬間就消失掉，看著眼瞳裡已經失去神采的比弗裡塞巴，高競微微皺眉，這感覺不太好。在高競前世的生意場上有這麼一句俗言，沒關係作不了生意，生意作長了就是作關係。
看來得提前作點準備，說起來，自己跑到費恩來，就是當牆頭草的命啊。
可就跟前世一樣，他的本心……就是牆頭草，因為他的根，只屬於自己，他絕對不會把自己的根栽在別人身上。
這感慨只是剎那之間，看著正發出悲鳴，挾帶著一團風雷衝近的族長，高競心念轉動，身後戰陣裡，嘩啦啦就衝出來又一群人，那是另外七十名聖堂。
幾乎就在同時，天空裡，那些懶洋洋的龍鷹驟然精神煥發，載著乘客們衝到了前方，一道道湛藍光芒直射而下，炸在衝來那百來人中間。
「哦，該我上了。」
幾乎處於半睡狀態的帕德梅拉被凱莎倫推了一把，這才清醒過來。
「該你們上了！」
奧蕾薩朝安歌麗妲揮手，雖然憤恨血薔薇害死了她父親，但決鬥邀約已經立下，此刻奧蕾薩心中完全沒有一絲私心，想的只是自己的職責。即便對這場戰爭還有疑惑和擔憂，可她也只能在戰爭中去尋找答案。
安歌麗妲舔了舔嘴唇，目光裡閃爍著野獸般的精芒，這一刻她也只忠於自己的職責，而她的職責，就是殺戮。這場戰爭對她而言，不過是場殺戮盛宴，勝利？她不關心，她只滿足於殺戮，用上一切手段的殺戮。
「為了榮耀！」
眼見戰旗升起，弗雷德皇子激動得滿臉通紅，帶著自己的百來名侍從策馬衝出隊列，片刻後，和其他軍團裡衝出來的人匯聚成一波急速湧動的浪潮，朝著那座巨丘上的石堡席捲而去。
轟……
高競和新加入的聖堂們與那百來名強者衝撞在一起，就在這一瞬間，一半的蠻人強者倒下，三十多名聖堂也倒的倒，退的退。而在這小小戰場的中間，風雷席捲，將高競和埃希莉絲等人包裹在內，比弗裡塞巴的父親，十一級風暴大武士比弗裡安林這狂怒的一擊，當場擊倒了接近二十人。
可下一刻，至少一半人跳了起來，另一半人也被戰友扶持著退出了戰場，無人戰死。
十二級的風暴大武士托姆威瑪尚且不能以群攻擊殺聖堂，更何況十一級的比弗裡安林？而且聖堂們在之前的聖潮裡又漲了一級。
看著以安歌麗妲為首的千餘名強者越過十來米的石牆，衝殺上塔樓和城門，高競鬆了口氣，到現在為止，作戰一切順利。
接下來，需要做的就是解決這個族長。
看向這個跟比弗裡塞巴幾乎一模一樣，僅僅只是手裡的武器換成了長柄尖頭錘的族長，高競也吐出口帶血的痰，跟之前沒什麼不同，需要注意的就是別被這錘子鑿上腦袋就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如雷的歡呼聲傳來，大軍潮水般向前翻湧，那應該是突擊隊已經將最外層的城門打開。
正如卡斯曼帝國的開國皇帝阿爾弗雷德所說的那樣，再高的城牆，再堅固的堡壘，沒有強者的守護，也都會不堪一擊。
族長的兒子身死，族長也陷於敵陣，再被王國的強者們突擊，比弗裡銅鏈蠻族的高大石牆幾乎沒起什麼作用。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瓦倫丁王國，要殺我族人，毀我家園！？」
比弗裡安林的長錘砸在高競的肩頭，將他的肩甲盡數擊碎，而埃希莉絲等十多人的兵刃都戳砍在比弗裡安林的身上。力竭的族長一直立著，眼瞳裡充盈著不甘和不解。
「為什麼？現在我還沒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而有資格的人，也肯定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高競看著這個族長，眼裡隱隱帶著憐憫。
是啊，為什麼呢？
剛剛穿越而來時，有那麼一小會時間，他以為自己能悠悠閒閒地當個貴族少爺，也品味一番學院派的滋味，然後可以輕輕鬆鬆過點小日子，作作生意，跑跑團，冒冒險。說不定還能跟這個族長拍著肩膀，在一起狂灌麥酒。
可這樣的想法終究是虛幻，他被一個又一個血肉漩渦捲著，身不由己。既然身不由己，那麼就要踩在浪尖上，為自己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一切，都只為自己擁有掙脫這些血肉漩渦的能力。
「為什麼？比弗裡安林，如果有機會重逢的話，我一定會告訴你。」
高競深吸口氣，抽出了噬魂之觸。
「現在，先請你下煉獄吧！」
短劍上鮮血拉出扭曲的痕跡，還帶著隱隱的低吟聲，那像是誰在極為幽深之處呼喊著：「我等著你！」
高競搖頭嗤笑，「等著我的人很多，不差你一個。」
轉頭看去，巨丘上，殺聲沸騰，烽火四起，高競鬆了口氣，他的任務已經完成，看這樣子，右路軍的前進基地，也已經落到了手中。
族長身死，強者盡失的蠻人再也難以阻止起有效的抵抗，但他們依舊不放棄戰鬥。直到夜晚，這座石堡的地表才被王**佔據，殘存的蠻人退到了地下，還有一部分蠻人據守巨丘頂端中心區域的風暴神殿。
王**只是將神殿圍住，沒人敢貿然進攻。
攻擊另一神明的神殿是瀆神之舉，除非是神戰。這是費恩第一二紀元的鐵律，在第三紀元依舊還在生效，但到底是心理效果，還是真的有神譴，這事沒人說得清。畢竟三善神為首的神系已經主導費恩，像現在這樣，赫爾信徒大舉侵襲托姆信徒之國，在費恩第三紀還是頭一次。
心理慣性是巨大的，更何況聖武士們從無冒犯托姆之心，所以不必奧蕾薩下令，這座神殿都沒人侵擾。
「你們害怕托姆的神譴？殺上雪原的時候怎麼不怕？」
安歌麗妲出現了，石堡裡四處升騰的煙火，似乎是由她那頭火紅長髮點燃的。圍住神殿的軍官們默然無語，他們都怕，所以才更不敢對神殿動手，雖然那裡面聚集了上千蠻人。
「安歌麗妲！是你下令朝地下入口裡放火的！？」
奧蕾薩接著出現了，她怒聲指責著安歌麗妲。
「是我，怎麼了？」
血薔薇抱著胳膊，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
「裡面還有老弱病殘！還有平民！你怎麼可以……」
奧蕾薩像是被氣得快說不出話來。
「統帥閣下，你忘了總帥的交代嗎？時間！我們需要時間！這僅僅只是個前進基地，難道我們要在這裡花上十天半個月，跟那些鑽到地下的蠻人玩貓抓老鼠的遊戲？」
安歌麗妲冷冷看著奧蕾薩。
「一直呆在費恩這個暖室的嬌嫩花朵，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戰爭嗎？你知道在新費恩，我們這些千年遠征軍是怎麼對待那些獸人的嗎？俘虜？在新費恩從來沒有俘虜，一具完整的屍體是他們能得到的最好待遇！為什麼？因為他們也是這麼對待我們的！千年來，千年來都是這樣！」
奧蕾薩深呼吸，在強自保持著冷靜。
「可這裡是費恩！不是新費恩那片蠻荒之地！」
接著她看了看神殿，更是抽了口涼氣。
「現在……你還想進攻托姆的神殿？」
安歌麗妲冷笑個不停。
「聖武士的新費恩，沒了！你們不再是精心呵護的嫩苗！你們卻沒能經受住聖光的考驗，被暖室熏得不耐風雨，一個小小的巫妖，也能讓無數聖武士墮落，這就是眼前這一切的根源！」
爭辯不知不覺間深入到了周圍無數人都不敢聽下去的話題上。
「正義，你們都忘了正義是怎麼來的！？」
安歌麗妲冷惻惻地說著。
「正義是從敵人的屍體上長出來的，需要血肉不斷澆灌！聖典上沒說，不等於神明沒說。赫爾之所以會是赫爾，瓦倫丁之所以會是瓦倫丁，就是靠著這樣的信念！」
奧蕾薩臉色煞白，咬著嘴唇搖頭。
「敵人首先在我們心裡，安歌麗妲，你不能將所有沒站在自己這邊的人都看作敵人，我們諸神都認可的公理需要遵奉！神殿不容褻瀆，生命的尊嚴不容褻瀆，這是三個紀元來都不曾改變的公理！這也是正義！」
哈哈……
安歌麗妲仰頭大笑。
「怯懦！」
她逼視著奧蕾薩，金髮少女也毫不退讓地回視著她。
「生存和毀滅，正義和邪惡，從來就沒有第三個選擇！」
奧蕾薩一怔，恍惚間，某個人在荒山時的言語又浮上心頭。
「正義，也從來是作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現在敵人靠著神殿負隅頑抗，統帥閣下，你準備怎麼辦？」
安歌麗妲把話繞回到現實裡，奧蕾薩也蹙起了眉頭。
「看吧，你猶豫了，你退卻了，你在想著，有人去作該多好。」
安歌麗妲鄙夷地搖頭。
「奧蕾薩，你不配當統帥，你這個執秤者，只配動嘴皮子，當吾主的傳聲筒。」
她深吸一口氣。
「我是吾主之劍，這樣的事情，當然得我來做。」
她一甩那頭火紅長髮，一點沒有猶豫，就朝神殿走去，她的部下們也沒一點猶豫，跟在她身後湧入了神殿。
兵刃交擊的聲音很快被慘嚎和呼喊淹沒，奧蕾薩胸膛劇烈起伏著，臉上的憤懣再也難以遮掩。
「她要當劍就讓她去當吧，這不正好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高競出現在她身邊，低聲這麼說著。
「你和她，都是一路貨色！」
奧蕾薩終於爆發了，低聲怒斥著，甩手走了。
高競暗叫冤枉……當初在荒山訓斥那些山民的時候，他也說過安歌麗妲剛才的話，可當時他根本就是為了忽悠山民，本心可不是那麼想的。
安歌麗妲這麼一攪，奧蕾薩對這場戰爭本質的追問，估計也會提前了，這可不是好事。說起來安歌麗妲也真是冤枉奧蕾薩，對正義，奧蕾薩也從來都是做了再說的主，怪不得她會這麼氣惱。
高競撓頭，感覺很是不妙，像是有一個巨大的麻煩，正從隱隱約約的感覺，變成清晰可見的威脅。尼亥爾德王的盤算，似乎自己之前的預料還並不完整。
原本高競預料，尼亥爾德王為了讓自己在熔煉聖武士之心時，不會受到雪原的干擾。乾脆先下手為強，將來自雪原部落的威脅，連同正義祭司可能在未來所作的阻擾一同消除。
可結合之前王太子也沒能頂住壓力，不得不讓血薔薇來到右路軍，直插雪原腹地這事來看，尼亥爾德王有在雪原大開殺戒，給雪原施加滅頂之災的嫌疑，甚至是想……引發神戰！？以此來鑄造聖武士的純潔！？
高競被自己的想法給嚇住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尼亥爾德王簡直就是個老瘋子，居然想以凡人之身操縱神明，看來有必要跟王太子殿下溝通一下，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態度了。
「主上，高影說事情已經辦妥了，一共抓到了六隻隙鳥。」
羅妮的心語傳來，高競心中一喜。
就算王太子能在未來成為大腿，終究還得靠自己，傳訊的工具雖然只是小事，卻又補上了自己勢力的一環。
正義需要血肉澆灌，這話在某種意義上，是絕對正確的。
現在他得靠血肉來澆灌自己的正義，不管這血肉是不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