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同病相憐的廢物
淅瀝瀝的鋼鐵之雨結束了，地面滿是細小鋼珠一樣的東西，這些就該是卡洛斯坦的龍魄碎片吧，高競心念剛剛一動，這些鋼珠就在地上滾動起來，朝著他的腳下匯聚而來。
小鋼珠一粒粒融連起來，結成了片片水銀似的流體，逕直爬上了高競的鞋子，沿著他的重甲護腿一路蔓延，恍惚間，高競還以為終結者裡的tx機器妹子也穿越來了。
這鋼鐵流體般的龍魄完全隨他心意而動，片刻之後，地上的小鋼珠盡數消失，他的重甲全被裹住，黝黑的質地頓時變成了銀亮的鋼甲。
邁步一走，高競額頭爆起青筋，好重……原本他的重甲就有二十多公斤，而這層裹上來的龍魄起碼有三十多公斤，負重驟然回到了荒山前套上棺甲的狀態。
施展開重力排斥，感覺才好受了一些，然後就感應到另一塊龍魄的振鳴，走過去一看，是一柄似劍非劍，似刀非刀，直白說根本就是半塊門板似的武器，起碼兩米長一米寬，劍柄上存留著龍魄的魔核正在閃爍灰白螢光。
俯身握住劍柄，高競心想這麼重怎麼拿，這意念一動，劍柄盪開漣漪，手上頓時一輕。
咦？果然是上古時代的神器，這個時代的神裝。看著手上像是手鏈一般的東西，一顆灰白寶石鑲嵌在盾形的金屬底座上，高競確定，這應該就是卡洛斯坦之吼。
將手鏈揣了起來，就聽到尤妲的驚呼聲。
「啊！你好殘忍！這麼漂亮的美女，你隨手就殺了！？」
她正檢視著被龍錘之力釘在牆上的凱莎倫，還以為她死了，抱怨著高競辣手摧了自己後花園的鮮花。
懶得理會這頭變態龍，高競登登跨步過去，很粗暴地將長劍從凱莎倫的身上拔了出來，一股鮮血噗哧從她胸口飆了出來。
「想死，還得我同意。」
幽感視野裡看得很清楚，儘管她身上光影黯淡，卻還活著。他這一劍並沒有命中要害，但卻將西海公主的信心和希望完全擊碎，所以她才會毫無反應，雖然沒死，意識卻已經潰散了。
似乎感應到了高競身上裹著的那層東西是什麼，尤妲吞了口唾沫，不敢再多話，乖巧地聽從他的吩咐，給凱莎倫包紮起傷口來。
該怎麼處置這個西海公主呢？
還沒等高競仔細權衡厲害，腳下猛然一晃，似乎整座浮空島在那一刻都傾斜了一個角度，雖然馬上就矯正了回來，但一股漂浮感卻升騰而起。
完蛋，之前卡洛斯坦不等他考慮周全，就自顧自地將龍魄印記轉到了他的龍錘之力上，龍魄盡數歸他所有，浮空島的動力也就沒了。龍魄不再被束縛在浮空島的密瑟拉核晶引擎上，龍域自然就此消散，海水正朝腳下的空間灌入，靠著空氣結界的支撐，浮空島成了一座……潛艇。
也罷，反正自己的幽能通道上限已經擴展了，把她收下來也無所謂，就算是廢物，也總還有廢物的價值，更何況，這個妹子還有贊卡萊大公女兒的身份，說不定……
心裡這麼想著，一隻幽蟲已經凝結而成，順暢地滑入凱莎倫的心靈，沒有一絲反抗，只感覺到一片空寂.這狀況高競很熟悉，之前給羅妮植入幽蟲的時候，也接近這樣的狀態。差別不過羅妮是信仰坍塌，而凱莎倫是意志崩潰。
幽能通道開啟，選擇節點形態的時候，出現的赫然是「母巢」選項，高競也懶得深究，反正也沒指望在她本人身上有什麼收益，正要確定，幽幽的心語傳來。
「你在我這樣的廢物身上，還想得到什麼呢？」
意識沉凝，牽住了她這絲虛弱無力的心念，空間變換，高競進入了由自己主導的靈魂之語狀態。
虛無空間裡，一個少女長髮飄飄，正無助地用雙臂環抱著自己，右臂血肉模糊，甚至可以見到筋骨。
「錢財嗎，這幾年來，那個大公父親被我哄騙著，把公國一半的國庫收入都給了我。可我都用來招募部下，修補浮空島，購買神裝和晶石，我把每一個金幣都花在了這樁偉業上，你在我身上搜刮不出什麼錢財。」
「能力嗎，我雖然有著八級的法師等級，可只會一個法術，永遠就是個法士，只要敵人摸清了底細，很容易對付我。頂多也就是幫你操縱魔導炮，可這樣的法士，遍地都是。」
「**嗎？蹂躪一個大公之女，對很多人來說應該會有滿足感吧，可別看我有張還說得過去的面孔……」
說到這，少女伸出了猙獰的右臂，而她的長袍也赫然消失，將有著優美曲線的**盡皆暴露在外，可右腿卻跟右臂完全一樣，血肉翻捲，猙獰可怖。
「這樣的身體，會讓你感覺到滿足嗎？對吧，我連被男人欺辱的資格都沒有，是不是廢物透頂的存在……」
她空洞的眼瞳看住了高競，心語像是從無底深淵裡傳來。
「我付出了那麼多努力，到頭來，卻被你舉手投足就破壞了，我悟了，這就是神意，從那一刻起，神明就裁定了我是個廢物，我注定一事無成！我……還有活著的必要嗎？」
靜靜聽她說完，高競笑了。
「公主殿下，我不想跟你比誰更慘，只是以你的標準，費恩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連廢物都不如了，他們是不是不該活著？」
凱莎倫搖頭。
「公主？你以為我是那種從小錦衣玉食，在宮廷裡長大的嬌嫩花朵嗎？我的大公父親，荒『淫』無度，私生子滿公國，如果不是那件事情的發生，我還只是漁村裡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高競有興趣了。
「那件事情？」
凱莎倫的眼瞳裡蕩起了一絲生氣，她正陷入到回憶中。
「我六歲的時候，跟著母親出海捕魚，被鯊魚拖下船，半邊身體都被咬殘，然後被衝上了海灘，就在導師寄身的那座法師塔下。導師發現了我，用投影之力救下我，還將符文法陣繡在了我的身上，靠魔網法則之力修補好了我的身體，也就從那一刻起，我開始能夠碰觸魔法，能像法士一樣施展冰焰彈魔法。」
「回家之後，大公得知我這個私生女小小年紀就有了奇遇，成了法士，就把我接進了宮殿，承認了我的親生女身份。」
「可他只把我看成是工具，向法師協會購買魔導炮的工具，這也正好，藉著這個機會，我去了卡斯曼帝國，在那裡鑽研魔法。」
「在卡斯曼帝國，我受盡了欺辱和嘲笑，在那些法師，甚至魔法學徒的眼裡，我比一般的法士都還廢物，因為我必須靠身上繡著的符文才能施展法術，如果不是有著贊卡萊大公之女的身份，我早就被當成怪物趕出了法師塔。」
「這一切，我都堅持下來了，我要向他們證明，我不是殘疾！我不是廢物！我也要向我那個大公父親證明，我不是工具！我還要向我的導師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他會為有我這樣的弟子自豪！」
回憶消散，凱莎倫眼瞳中的光彩再度沉淪。
「可這一切……全都毫無意義，你的出現，證明了他們的正確，我對你，已經沒有什麼怨言，我只恨我自己……廢物！」
每個人的內心，都是一部厚厚的書，高競這麼感慨著。
「凱莎倫，你的確是個廢物。」
高競淡淡地說著，公主雖然平靜地聽著，眼瞳裡正沉淪的光彩卻又翻騰起來，雖然已經接受了這樣的命運，但由他人宣判，終究還是不好受。
「在他人眼裡，我也是個廢物，程度比你還慘點，你聽說過『神之棄子』這個名號嗎？」
高競這話出口，凱莎倫一怔。
「神之棄子……就是你！？你就是那個……瓦倫丁的銀白勳爵？」
她忽然笑了起來。
「這就是神意……阻止我的，果然是你。可你神之棄子的名號，不是早就被赫爾的神跡給抹滅了嗎？你和我，是不同的。」
高競點頭。
「的確是不同的，在我背著神之棄子的稱號時，我並不認為我自己就是廢物，在我丟掉這個名號時，我也不認為需要從他人身上找回補償。因為……」
高競注視著凱莎倫，語氣凝重。
「我的本心，只以我的神明，只以我自己為尺，我不需要他人來衡量我是不是廢物，我所看的方向，無人在前方阻擋，我所做的事情，無人有資格評判。」
他憐憫地對凱莎倫搖頭。
「你說得對，你和我是不同的，你的確是廢物。你一直把目光放在別人身上，期盼他們一改過去的鄙夷、不屑、嘲笑，給你一張笑臉，或者匍匐在你身前向你求饒，你的本心，在他們之前，依舊是跪著的，一直是跪著的！」
凱莎倫眼瞳中的光彩劇烈湧動，沉淪的下墜早已不復存在，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悔恨，她的心語也在顫抖不停。
「為什麼，為什麼我腦子裡，轉的都是他們的面孔？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是這樣……」
可緊接著，她的心語又低沉下去。
「可你對我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呢？是要繼續在我身上壓搾勝利的快感？這樣你不就跟我一樣嗎？」
還不算太笨，看來是真明白一些了，高競笑了，這個凱莎倫的潛質還不錯。
「對你說這些，是因為……我很喜歡變廢為寶，現在對你有了興趣。」
凱莎倫也笑了，矜持地笑。
「銀白勳爵，你的確很讓人意外，恐怕費恩還沒多少人知道，你還是個龍騎士。可我是人，不是你的坐騎龍。就算我自認廢物，放棄一切，可我的自尊卻沒辦法放棄。」
她的語氣又轉為淒涼。
「記住自己是個大公之女，守護自己的靈魂完整，下到煉獄之後，或許……或許一切還有機會重來。」
高競不再囉嗦，直插主題。
「我本可以直接動手，你的靈魂配不配合，結果都一樣。之所以和你說這麼多，不過是看在你我的命運有一絲相同的份上。現在我給你一個選擇，放開你的心防，你就能獲得一個機會，一個不必下到煉獄，就能重新再來的機會。」
他逼視著凱莎倫，語意堅定。
「如果你不願意，依舊要保守自己的選擇，那你不僅將失去下到煉獄的機會，還很有可能變成白癡。我能將卡洛斯坦的龍魄從你導師的侵染之下拯救出來，碎裂你的靈魂，自然也是輕而易舉。」
後面的話，多少帶著些恫嚇了，實際上凱莎倫抗不抗拒，結果都是一樣，高競只是想讓她的心靈能更配合一些，日後的轉變，也能有更多期待。
說到了卡洛斯坦的龍魄，凱莎倫的心語顫抖起來，高競正靠著這樣的能力粉碎了她的「偉業」，到底有多可怕，她想像的程度，可能遠遠超過高競的恫嚇。
「我接受，請你……不要太粗暴。」
凱莎倫屈從了，儘管從這點上看，她的本心依舊柔弱，可起點轉到了高競身上，一切都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