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扞衛心靈之戰
「埃希莉絲，你忘了你發下的誓言嗎？你……不是我手中的劍嗎？」
山道上，奧蕾薩渾身閃爍著金光，正靜靜地注視著她。
「不！不是那樣的！我已經……」
埃希莉絲淒聲辯解，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你以為你就是他的劍了嗎？」
奧蕾薩的神色轉為鄙夷。
「你不配！看看你自己吧！醜陋的、真正的自己！」
隨著她話音落下，埃希莉絲身上的戰甲盡數崩裂，化作煙塵，晶瑩如玉的**上，那些細微的斑痕正在急速擴大。
「這是榮耀！這是見證！他親口對我說過的！」
埃希莉絲驚惶地遮掩著身體，可辟辟啪啪的響聲不斷，那些斑痕很快就崩裂成讓人不敢目睹的驚悚創口，碎骨爛肉夾在血水中不斷噴湧而出。
「你真的信了嗎？」
奧蕾薩淡淡說著。
「不——！」
埃希莉絲的眼瞳失去了焦距。
「我……其實不信……呵呵……」
她自語著，面孔呆滯下來，低低笑出了聲。
另一張臉在貝林的眼前急速放大，他剛剛操縱著悍豚潛入水下，恍惚之間，水下光影破碎，驟然重組為另一副場景。
那是一張微笑著的面孔，皮開肉綻，一隻眼球還從眼眶裡垂落下來，眼眶裡正散發著幽綠的光芒。
「貝林，你忘了我這個戰友嗎？」
周圍那熟悉的建築告訴貝林，這是在廢城神殿的地下通道入口處，而這張面孔，正是變成了亡靈的戰友。
「不！怎麼會……」
貝林驚得連連後退，可一退步，卻驚駭地發現，自己的腿，居然只剩下了腿骨！
「貝林，你跟我，終於沒什麼不同了。」
戰友哈哈笑著。
「不……不！我已經找回了聖光！」
貝林捂著幾乎快炸裂了的腦袋，痛苦地喊著。
「那真的是聖光？你真的沒懷疑過嗎？」
戰友的笑聲，像是在噬咬著貝林的心臟。
噹啷……
長劍從歐蒂爾的手中跌落，她捂著心口，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心臟已經不再跳動。
嘶嘶的熟悉飆血聲再度響起，她下意識地又朝自己的咽喉捂去，那裡曾經被海豹人的匕首硬生生切斷，全身的血液幾乎都快流乾。
「原來……我早就死了，可卻一直以為活著，我真是自欺欺人……」
下一刻，她七竅流血，眼瞳翻白，身軀朝地上軟倒。
喀喇細響，長劍被一個人撿了起來，他看著歐蒂爾，呼吸無比粗濁。
「哥哥……努蒙德斯，以前的你，就是我的導師，我做夢都想成為你那樣的聖庭紅衣。可為什麼……」
修爾德林握著長劍的手是如此用力，連帶長劍都在劇烈地晃動個不停。
「你一定是被惡魔附身了！一定是的！只要殺了惡魔，我就能把你救出來！」
長劍高舉，劍尖指著歐蒂爾，在修爾德林的眼裡，那是一隻雙眼正噴吐著烈焰的煉獄魅魔，正朝他低低媚笑。
碼頭上，薩裡安低低笑出了聲。
「我一定是見鬼了，麥斯德？石堡下被旗長殺了的亡靈法師？你怎麼又出現了？這是夢，一定是夢……」
話雖然如此說著，他卻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半跪在了地上，哇啦一下嘔吐起來，麥斯德擊中他的碎心音波，似乎又在他體內翻捲衝擊著。
「結陣！結陣！」
不遠處的勞爾高聲喊著，遠處那搖曳模糊的海面，似乎是無數骷髏頭匯聚而成的亡靈大潮，正洶湧翻捲而來，即將把他淹沒。
極遠的海面上，數十艘海船靜靜停在海面，最大一艘船的豪華尾艙裡，一個面色灰白的老者正微微搖頭，在為正發生的事情抒發著感慨。
「靈魂，從來就沒有渾然無隙的靈魂，記憶就像刻刀，在品味喜怒哀樂的同時，也在靈魂的表層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而畏懼，對失去一切的畏懼，更直接穿透了表層，深入到靈魂之內，對我們魂術師來說，掌握恐懼，就是掌控靈魂最直接的方式。」
老者淡淡地說著，在一邊縮著身體的夏達蒙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往日那刺人的無形氣息也盡數消散。
「姆洛閣下，您會出手，真是讓我感到意外。」
魂術師的職業自述讓夏達蒙呼吸困難，他趕緊轉開話題。
「伯爵理解你的處境，銀白勳爵的確是個棘手的目標。眼下伯爵那邊的事情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為了將意外因素降到最低，協助伯爵的工作也只好停下，我親自來料理此事。」
說到這，魂術師姆洛的手指揮動，船艙的天花板上，光影開始搖曳。
「此外，通過大寶這樣的靈能魔獸來施展魂術，對魂術師來說也是不錯的體驗，它就像是靈魂之力的放大器，讓我這個八級魂術師也能體驗到超越大魂術師的威能。」
見他像是閒庭漫步地施展著魂術，夏達蒙有些不解。
「我以為……就是直接用心靈衝擊什麼的直接將人殺死就好。」
姆洛嘴角歪起，像是在嘲笑這個七級踏浪者的無知。
「觸摸靈魂，越用力，抗力越大。魂術師跟那些只會野蠻破壞的法師不同，我們只需要一個小小的縫隙，撒下自我懷疑、自我否定的種子，那些即使能在心靈中級、碎心震盪，甚至女妖之嚎中凝結不散的靈魂，也會從內部悄然潰滅。」
他深吸口氣，換了一個角度教育海盜頭目。
「瓦倫丁的銀白勳爵在正義大神殿引下了神跡，這樣的人物，要直接衝擊他的靈魂，難保不會引發他身上帶著的什麼神眷，讓他和他的手下們安靜地自我毀滅，不是更好嗎？」
不知道是欽佩，還是畏懼，夏達蒙趕緊低頭表示欽佩。
「另外，這個大寶，配合度沒問題吧，萬一需要我施展更強力的魂術，它能靠得住嗎？」
「閣下放心，這只魔獸是從小養成的，我還專門調遣了最早馴養它的海靈者來指揮它的行動。」
「嗯……說起來，我都想收一隻這樣的魔獸當魂寵，可惜它太大，還只能在海裡呆著。」
姆洛咂嘴，然後又搖頭歎息。
「你們之前就讓它用簡單的心靈衝擊，真是暴殮天物。」
夏達蒙尷尬地陪笑著，把話題轉到了他最關心的方向。
「那麼，姆洛先生，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姆洛眼中流散著淡淡的黝黑煙氣。
「快了……他們沒有任何心靈防備，只要幻境沾染上了鮮血，靈魂的潰滅就再沒了回頭路，大概幾分鐘就好。」
夏達蒙臉上浮起猙獰之色。
「那麼，我可以讓手下們準備作戰了。」
法師塔裡，被濃烈的殺氣緊緊裹住，高競的意識驟然驚醒。
「開始戰鬥吧，這一次，你會在我的血色聖光下湮滅為塵埃！」
久違的冷冽嗓音響起，高競發現自己是在聖光天階的劍館，劍館的一半已然坍塌，而一抹火紅正跟長劍的寒光混在一起，在前方混成一股自己絕難抵禦的重壓。
「安……安歌麗妲？」
高競眼珠子差點瞪了出來，自己這是二度穿越嗎？
這是夢……一定是夢……
他想讓自己的意識回到進化大殿，將這古怪的夢境抹去，可卻震駭地發現，夢中的意識像是被沾上了一層粘膠，如同站在這劍館的身體一樣，再難自由跨越。
安歌麗妲揮劍，血色聖光雷霆一般衝擊而來，熟悉的骨肉碎裂感傳遍全身，甚至意識都似乎崩裂出了細小的碎片，有那麼一剎那之間，高競感覺自己真的死定了，那種隱約墜入暗暮天際，前方淡淡光亮升起的瀕死感，讓他意識到，這不是夢……
如果不能擺脫夢境，那夢境就是現實。
「吉皮尤！」
一定是中了什麼靈魂法術，高競對自己的處境已然有了判斷，這法術並不是直接的心靈攻擊，否則他的心盾一定會有所反應。他呼喚著自己的解析單元，試圖從它那獲得幫助。
大巫妖沒有回應，高競明白了，自己的意識，陷進了一個自我圈禁的監牢裡。
夢境中的身軀在不斷崩裂，高競甚至都能感覺到肋骨喀喇喇接連斷裂的整齊脆響，不遠處安歌麗妲得意的笑聲，讓這脆響也向自己的意識深處延伸而去。
「往日的勝利，僅僅只是撼動了我的一根汗毛！你在我面前，不過就是只螻蟻！我會在你身上索回百次千次的勝利！」
安歌麗妲的美艷容顏扭曲猙獰，低沉鈍啞的嗓音發表著最終的勝利宣言。
勝利……
高競意識清靈，恐慌消散。
這是尋找心靈弱點的魂術吧，安歌麗妲的確是他心靈的陰影，但施術者並不理解，他畏懼的僅僅只是安歌麗妲的力量，而不是安歌麗妲本身。在安歌麗妲身上，他畏懼的也不是勝利失敗，而是需要多少時間超越的未知感。
要擺脫夢境，就得入夢，就得當成是現實，眼前的安歌麗妲，不再是夢境的虛妄，對高競來說，她就真真切切站在眼前。
「你再勝利多少次，也不能抹滅被我打敗過的事實，和我公平對決，曾經失敗過的事實！」
信心將碎裂的意識點點牽回。
「當初我為超越自我，挑戰無數不可能，失敗過萬次都不止，為的只是一次勝利！重複這樣的勝利，對我毫無意義。靠著碾壓螻蟻來體味勝利，這不過是弱者的自憐。」
高競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