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埃希莉絲的憂傷
「那麼就叫……鳳凰堡吧……」
馬車的車廂裡輕輕搖晃著，想著無名石堡初見奧蕾薩的驚艷一幕，高競這麼回答著，將那座現在屬於他的石堡定下了名字。
「好的，格雷少爺，嘶……」
胖子曼菲不知道是生了痔瘡怎麼的，只擱了小半邊屁股在座位上，聽到高競這麼回答，手腕輕翻，即便是在急行的馬車上，下筆也絲毫不亂，在一張文書的空白處填上了「鳳凰堡」三個字。
猩紅之夜已經是前晚的事，高競陪著奧蕾薩去見了姐姐妮薇之後，王宮宗族司終於發下了封賞令。原本應該還有個程序化的儀式，可眼下這情形自然不再合適。高競也很清楚目前王國上演的這幕大戲不是他的舞台，至少現在不是，所以他拿到封賞令的第二天，就風風火火地朝聖光天階趕去，只有拿到聖武士資格，封賞令才能生效。
細看封賞令的內容，高競的第一感覺就是：公正。
他獲得了一個勳爵位，以及兩塊封地。一塊是以他之前獲得命名權的無名石堡為中心，方圓三十平方里的土地，那地方是一片荒原，就算給他三百平方里，也從地上刨不出食來。這不過是對應他目前獲得赫爾神恩的新身份，對他之前在石堡抵擋骷髏大軍的封賞作的調整。
第二塊封地才是犒賞他「幫助」奧蕾薩消滅亡靈的功績，這是正而八經的勳爵封地。從宗族司附在封賞令後的地圖來看，位置極好，就在王國東南邊角，靠著翡翠海的一個半島。半島有上千平方里大，那是王國在十多年前征討叢林蠻荒後獲得的新土。
他的封地只佔了半島的極小一部分，也就五十多平方里，包括一個百來戶的小漁村，據說當年還曾經是王國海軍的分艦隊駐地，只是後來邊境安寧，分艦隊撤走，小港口也荒廢了。除此之外，半島再無其他貴族領地，留給他的擴展餘地極大。
地圖顯示，這座半島離鏡港雖然有一千三四百里遠，但由鏡港向南，一路沿著海岸，沒有暗礁也沒亂流，快船隻要四五天就能到，交通極為便利。
半島三面是翡翠海，西面是曾經的莽荒叢林，經由王**清剿之後，那裡已經無人關心，沒人關心，也就說明風平浪靜。
半島西南的陸地是巍峨綿延的界山，全是無人區，要再向西南好幾千里，才能到南方諸國。而從這個半島再向東南，大約兩三千里遠，就是翡翠海的心臟地帶翡翠群島，那裡諸國林立，商貿興盛，高競眼中已經看到了一副金幣飄揚的美妙畫卷。
他想有個家，不僅能遮風擋雨，還能豐衣足食，縱然有再大的宏偉藍圖，總得有一個起點，一個家，就是這樣的起點。
就地圖來看，這起點的潛質很不錯，有這麼一塊封地，其他零零碎碎的封賞他也就懶得關心了。
「勳爵名號呢？格雷少爺？」
胖子曼菲問，米亞斯商會被高競控制住之後，辛希娜和那個會長考爾很識趣地表示了屈從，乖乖地先預付了三十萬金幣，作為他封地建設的啟動資金，而胖子曼菲則是高競主動邀攬來負責封地商貿的執事。
曼菲之前並不知道自己商會的底細，但高競和商會的那場衝突，也讓他意識到了什麼，高競一開口他就來了，對他這樣一個打工仔來說，服務一個商會的前途，未必好過服務一位貴族，更何況後者還是王國冉冉升起的新星，前途難以限量。
只是他來的時候，捂著屁股難以行路的樣子，讓高競對他的身體狀況有了些擔心，曼菲很堅強地表示僅僅只是那天的摔傷。
關於勳爵的名號，高競一時難以決斷，揮了揮手，示意以後再說，畢竟得先拿到聖武士的資格。
「買船和僱船的費用對比，初期物資……」
曼菲沉入執事的角色，高競也不再理會，轉頭看馬車外的風景。在他這一頭，兩個細碎的呼嚕聲一直響著。一個是法爾緹娜，小蘿莉嘴裡含著手指，埋在他懷裡睡得正香。前天晚上初嘗禁果，昨天振奮精神，要體驗高競說到的「新姿勢」，然後就成了這樣。
座位另一頭，靠著車窗打呼嚕的是小弗丁，他的睏倦，也來自高競的「索取」。
「主人，還需要再吸一下。」
視野的窗口裡，吉皮尤這麼說著，而視野角落裡，正有一行數字在跳動不停。
這是吉皮尤正在測算精神力的基準數據，需要高競再對人施展吸星矩陣。因為急著趕路，辛希娜是吸不到了，高競只好重啟小弗丁的幽能通道，抽這個小忠僕的精神力，這就是小弗丁一直處於半暈狀態的原因。
聽到吉皮尤的話，高競小心翼翼地調動意念，像是喝功夫茶一般，淺淺在小弗丁的幽能通道出口抿了一下，一股若有若無的水流淌入，座位上的小弗丁嗯哼了一聲。
「主人，太少了，都很難感應到。」
吉皮尤抱怨著，高競加重了意念，水流明顯湧入，然後小弗丁胸口一挺，臉色青白起來。
「唉唉……別在車廂裡吐……」
眼見不好，高競一把將他的腦袋推出車窗，小弗丁在窗外一陣乾嘔。
「還不夠……」
吉皮尤繼續催促。
高競無奈地聳肩，身無神力，腦子短線，精神渙散，小弗丁能被他抽出精神力已經不錯了。
正要放棄，馬車外一陣喧囂，護衛的騎手朝馬車靠過來，小弗丁迷迷糊糊睜眼，正看到一顆馬頭急速放大，啊地一聲清醒了，反應神速地把腦袋縮回了車廂。
「咦？又有了，這樣也行啊……」
感覺到小弗丁腦子裡的精神力魚塘又汩汩冒水，高競趕緊急抽一把，小弗丁呻吟一聲，兩眼翻白，直接趴在了座位上。
「好了……我去對比測算。」
吉皮尤關閉了窗口，車窗外一個面目樸實的年輕人正一臉歉意地看進來。
「格雷少爺，抱歉啊，有大老爺的隊伍路過。」
那騎手正是貝林，說話之間，轟隆隆的馬蹄聲綿延不絕，一大隊騎士疾馳而過，隱約一抹火紅從車窗外掠過，看那些騎士身上的罩衣，高競一時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
「應該也是去聖光天階的貴族吧。」
高競這麼想著，也沒怎麼在意，這時候懷裡的小蘿莉像是要醒了，眼見要翻身摔下去，高競趕緊抱住她，然後聽到了對面座位上傳來一個嗡聲嗡氣的冷哼。
依舊一身鐵甲，腦袋套在塔盔裡，坐在車廂另一角的埃希莉絲……很生氣。
朗斯蘭和貝林等十多騎護衛著馬車進到了一座小鎮，然後在一處大宅院停下，宅院門口飄著黑底銀手的旗幟，正是白銀之手傭兵團的駐地。此刻薩裡安正執行著高競的禁令，帶著所有人一直呆在宅院裡。
看著高競搖醒法爾緹娜，親暱地貼著她耳朵囑咐著什麼，然後迎向薩裡安，似乎有什麼要緊事要處理。埃希莉絲木然而機械地出了車廂，在有些惶恐的僕役指引下，進了自己的房間。
關好門窗，拉好窗簾，點開螢石燈，嘎吱聲裡，埃希莉絲將塔盔摘了下來，猶豫了片刻，又將鐵面具取了下來，對著鏡子端詳起來。
原本白皙嬌嫩的肌膚，因為老不見陽光，已經找不到太多血色，儘管流溢著晶瑩如玉的光澤，但似乎總比真實的血肉差了點什麼。細挺的鼻樑下，小巧菱唇像是褪色的玫瑰，一頭銀髮跟費恩少見的黑瞳配在一起，讓鏡子裡的少女呈現出一種近似於頹廢的艷美，更像是一尊傳承了千年的絕美雕像。
「我終究……死過一次……」
看著額頭上那個隱約可見的疤痕，埃希莉絲的怒氣轉為幽怨，淚珠從眼角滑下。她雙臂抱向身體，只聽到咯登的金屬碰撞聲，這聲音讓淚珠串連起來，成了涓涓溪流。
「那天之後，我感覺自己又有了很多變化，為什麼他一直沒問過我？他是在嫌棄我嗎？說什麼跟著他一起，把我救活了，就不再管我了，還讓我叫……叫姐夫……」
少女咬著嘴唇低低自語，斜馬尾不停顫動。
「跟那個胸脯都沒有的小丫頭整晚上滾床，卻讓我……」
似乎想到了什麼場景，她咚地一下將額頭撞在鏡子上。
「不對不對……我是為戰鬥而活的……我怎麼能想到這些呢？」
她平靜了下來。
「可為什麼，我還是想哭……」
淚水依舊流著。
噠噠噠……
有人敲門。
「開工咯，別偷懶！」
是高競在門外，沒聽到反應，他推門而入，正看到少女手忙腳亂地戴上鐵面具。
「走吧，調教課程開始了哦，咦，你怎麼了？」
高競端詳著少女有些發紅的眼瞳，少女連連搖頭。
「沒……沒什麼啊，我很好，姐……夫……」
高競沒有追問，只是拍拍她肩膀。
「那就努力！他們可是你的人哦！」
少女腳下微微一個踉蹌，卻馬上穩住了身形，挺胸抬頭，話語有力。
「沒問題！看我不把他們操練得爬不起床！」
看著埃希莉絲一邊走一邊耷拉下塔盔腦袋的身影，高競打開了吉皮尤的窗口。
「埃希莉絲的母巢形態矩陣解析完畢了嗎？」
吉皮尤抱怨起來。
「主人，先做完精神力測算，再來解析矩陣，可是事半功倍的事情。」
高競撓頭。
「那就快點吧，總感覺她的狀況有些不太對勁呢？難道是之前的靈魂同調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