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我們要回家
「努蒙德斯！你們紅衣聖武士居然也參與了這樁陰謀！？」
那個叫赫琳的女紅衣一邊傻笑著，一邊用手在自己肚子裡掏著，已經沒救了，奧蕾薩盯住了巡閱長，雙目噴火。
「這……這是她個人行為！跟聖……聖庭無關！」
努蒙德斯也是驚慌不定，陪同來的正義祭司猛然開口自供，已經夠讓他震驚的，接著自己的手下又跳出來，再也明顯不過地殺人滅口，他來這趟到底是傳令還是送人踩的……
想到自己的職責，巡閱長強自鎮定下來。
「她是神殿紅衣，派來護衛莉雅祭司的，跟我們聖庭沒關係。」
剛剛收劍回鞘的高競捂著腦袋，正覺得腳下有些發暈，聽到這話，頓時清醒不了不少，好嘛，看來找臨時工墊背是通行位面的法則。
「人是你帶來的，輕飄飄一句話就別想置身事外，現在你和你的部下，都將視為嫌疑！」
奧蕾薩得勢不饒人，將努蒙德斯的角色顛倒了過來。
「你——！」
巡閱長看向正閒閒抱臂，就像是劈死了一隻骷髏怪般輕鬆的高競，一邊奇怪怎麼這個王國聞名的神之棄子驟然變成了聖武士，而且神光還那麼怪異，一邊也在訝異為何破邪斬能傷了聖武士，難道說……
巡閱長臉色發白，再看向已經撲倒在地，正在自己的碎裂內臟和血泊中蠕動的女紅衣，難道這個赫琳，真是邪異？
就算是邪異，也跟我的職責沒關係，巡閱長努蒙德斯心中隱隱轉起一股熱流，
不能在這個黃毛小丫頭面前低頭！只要逼得她退步，將這支敗軍管制住，我們這些被王國貴族稱為「雙頭犬」的紅衣聖武士，就能立下公正嚴明的名聲！而我……也將成為剛直不阿的執法者，我將成為……英雄！
更何況，我還有王牌，我只是不想事情走到那一步……
經過了一番心理建設，努蒙德斯緩緩說道：「關於祭司的事，奧蕾薩小姐，您可以在通過神應檢驗之後再提出指控。但是現在，請您接令！您是王國萬人景仰的聖武士，謹守律法這一條，不應該還由我來提醒吧。」
「紅衣聖武士，不要將我的智商拉到你們雙頭犬的水平上！你們已經是嫌犯，你們帶來的命令全都無效！」
奧蕾薩怒了，說話也少有地貶損起人來。
「我正在整理報告，稍後就會向國王陛下直接通報，你手上那些聖庭和軍部的命令，自己拿去擦屁股好了！」
這種程度的粗口對男人來說皮毛都不是，可對金髮少女來說，已經是破天荒的程度，由此可見，她內心的怒意高熾到了何等程度。
「國王陛下……您要見到國王陛下的旨意嗎？」
努蒙德斯冷笑，暗道這是你逼我的。
他手一揚，身後的部下忽然掏出號角，腦袋一揚，一聲長鳴直貫天際。
這聲號角僅僅只是開始，接著從河對岸就傳來連綿不絕的號角聲，密集而龐雜的聲響從密林中傳來，讓奧蕾薩和營寨裡的人都疑惑不定。
一面面戰旗猛然從密林中豎起，被螞蟻般的人群簇擁著推進到了河岸，衣甲鮮亮，劍盾齊全的士兵在河岸邊擺開陣勢，跟他們比起來，營寨裡這支失魂落魄，儀容凌亂的遠征軍根本就是群難民。
「灰巖城衛軍第1、2、3旗隊，王國要塞守備第21、24、28旗隊，比茲侯爵旗隊、蘇林安伯爵旗隊……」
「荒山裡的邪異和亡靈都沒了啊，他們來幹什麼？」
「還有臨時軍團的留守旗隊，總共十個旗隊！」
「要歡迎咱們也沒必要動員一支新的軍團吧。」
營寨的遠征軍裡，大多數人腦子都還沒轉過彎來。
「你們忘了那條紅衣狗剛才宣佈的命令？格殺勿論！靠誰來殺？靠他們那百來號條紅衣狗？」
「他們是來囚禁我們的！？奶奶的，家都不讓回，這泥馬是什麼事！」
「老子要回家！看他們敢不敢攔！」
「看這架勢，真的要動手的……」
「腦袋沒被遺民砍掉，沒被亡靈砍掉，到頭來要被這些躲在戰場後面的自己人給砍掉？」
有清醒人帶頭，這下營寨裡的遠征軍終於全都明白了，頓時一片群情激憤，喧囂之聲轟然而起。
「奧蕾薩小姐！國王沒有旨意，但他已經有了決定……」
努蒙德斯傲然指向河岸對面的軍隊。
「國王陛下還沒有接到我的通報，做的決定有失慎重。總之，你別想擋住我們回到王國的道路！」
奧蕾薩一點也不畏懼狐假虎威的紅衣聖武士，清冷的眼瞳直視而去，掀國王桌子的事她幾年前就幹過了。
努蒙德斯咬牙喘氣，似乎快被奧蕾薩這無形的威壓給壓垮了，他避開奧蕾薩的視線，隱約覺得想要壓下奧蕾薩的念頭是如此的荒謬，這根本就是一個心志比鑽石還硬的戰天使……
「奧蕾薩！你再頑固下去，到時候血流成河！全都是你的責任！」
他惱羞成怒地叫喊著，有十個旗隊四五千士兵撐腰，他也有了底氣叱喝起奧蕾薩來。
奧蕾薩一呆，神情也變得恍惚起來，埃希莉絲、艾德雷公爵、禁衛軍團，一個個鮮活的面孔在她腦海中掠過，這一趟，死的人太多了啊，難道血還沒流夠嗎？
激憤的熾熱之氣在胸口噴湧，奧蕾薩身形一晃，哇地一口血噴了出來。
高競趕緊扶住了她，見她皺眉搖頭，似乎正處於極為兩難的地步，不由心中歎氣，不過是個十七歲少女，她承受的壓力也實在太大。先有七千聖武士殞滅，就她一個還擁有聖光，她為此總覺得自己該負責，現在被努蒙德斯拿人命來逼壓，她也確實有些撐不住了。
「她的責任？紅衣聖武士，你是不是忘了，這裡還有這麼多人呢。」
高競開口，這擔子，他先接一下吧，奧蕾薩真要「顧全大局」，想著一時退讓，那祭司們可就會趁著這個空隙，使出百般手段來。就算奧蕾薩能撐得住，他現在可很難撐住。
「我們是功臣，不是罪人！任何為難我們的命令都違背正義！」
高競轉向營寨那些還在忐忑不安的人，他的聲調不高，可一開口，營寨裡頓時一片寂靜。高競在這支遠征軍裡的威望，僅次於奧蕾薩，他的話有時候比奧蕾薩的話還管用，因為他的白銀之手旗隊，是唯一還保有完整戰力的旗隊。
「其他廢話我懶得多說，就一句話：誰敢攔咱們回家，咱們就砍誰！」
高競一揮手。
「白銀之手！豎旗！」
嗚嗚的旗幟招展聲中，白底銀手的戰旗飄起，列成整齊橫陣的士兵們朝河岸緩緩開進。
「草泥馬的！跟這幫孫子拼了！艾爾法伯爵旗隊，豎旗！」
「洛林子爵旗隊，豎旗！」
臨時軍團的貴族私兵們本就跋扈，此刻雖然身為聖武士的旗隊長們大多變成亡靈死掉，少數失去了聖光意志消沉，但私兵們卻不甘願遭受如此待遇，高競一聲喚，紛紛豎起了自家的戰旗。
人流從營寨裡源源不斷地湧出，以白銀之手戰旗為中心，一個個旗隊開始集結，高競心中冷笑，看誰旗多人多！
接著他看向營寨門口一群特殊的人，他們還沒動。
「你們呢？聖武士？」
那些人正是劫後餘生，失去了聖光的聖武士。
「我們……沒資格……」
朗斯蘭苦笑。
「沒資格？你們先是人，然後才是聖武士！你們不想回家！？」
高競怒聲道，聖武士們都是渾身一震，他們抬頭，眼中的迷惘急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渴望。
「黃金鳳凰旗隊，豎旗！」
奧蕾薩的聲音響起，她看了一眼高競，點了點頭，不知道是在示意她沒事，還是在讚賞高競的決斷。
「朗斯蘭……明白！」
朗斯蘭終於挺直了胸膛。
「烈火獨角獸旗隊，豎旗！」
「雄獅號角旗隊，豎旗！」
隨著一個個呼喊聲飄上天空，一面面金黃戰旗赫然而立，儘管每面戰旗下只有零星幾個人，但此刻在營寨外，已經有三四十面戰旗匯聚起來，在風中嘩啦啦飄揚作響，儼然又成了一支大軍。
「禁衛軍團，豎旗！」
隨著奧蕾薩拖長尾音的呼喊，一面口含長劍的黃金雄獅旗升起，數百年來一直以赫爾的正義之劍著稱的禁衛軍團，儘管丟掉了軍團長和幾乎所有聖武士，但卻沒丟下戰旗。
戰旗如林，是河對岸那支軍隊的幾倍，而六七千遠征軍集結起來，數量也壓過了對岸的規模。河對岸那十個旗隊的戰旗頓時搖擺不定。而當軍團戰旗也飄起來的時候，那十個旗隊的戰旗都紛紛斜垂下來，這是旗手的習慣動作，不僅是旗隊戰旗要對軍團戰旗致敬，禁衛軍團這面戰旗代表著數百年征討邪異的榮耀，更是不容輕侮的存在。
「我以禁衛軍團代理軍團長的名義，下令對面的軍隊各回防地，如有異動，視為叛逆！」
奧蕾薩摸去嘴角的一絲血痕，冷冷地注視著紅衣聖武士。
「而你們，在詳細交代了莉雅祭司以及神殿紅衣聖武士赫琳的情況之後，可以滾蛋！」
奧蕾薩的手腕並不僵硬，她還是給紅衣聖武士留下了起碼的面子，沒把他們全體當邪異同謀給拘禁起來。
看著河對岸那些已經低垂到底的戰旗，努蒙德斯長歎一聲，再無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