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我就是你的神
一條光蛇炸裂成點點星光，一個魁梧身影被這紛繁的光點映亮，銀髮短鬚，眉目冷峻，他的手向前揮動著，彷彿還在揮斥方遒，身後還是他那支匯聚出金黃光浪，遮蔽地平線的威武軍團。
星光黯淡，那隻手驟然化作點點飛灰，漸漸瀰散到全身，最終升騰為一股青煙，在大殿悄然飄散。大聖武士的尊嚴讓艾德雷公爵不容自己成為巫妖的食糧，拼盡殘存的聖光，用神性審判將自己燃燒殆盡。
王座前，光柱下，亡靈君主阿瑪薩特的身軀在顫抖著，它的眼瞳不再閃射金光，取而代之的是正朝內吸聚的黑氣，彷彿體內開啟了一個位面通道，正在將它從這個空間抽離。
「巫妖，別以為你永遠不會再踏足幽影暗域，我會……等著你！」
它虛弱的話音剛落，腳下的地面，連同王座都開始虛化，半位面通道的漆黑出口出現，阿瑪薩特的身影也漸漸消散。
「我吉皮尤的征程是神之大海！怎麼可能回那個又黑又爛的垃圾堆！」
大巫妖的亢奮聲音響起，看來剛才兩位英雄級人物的攻擊並沒有奏效。
大殿的一側已經垮塌成一堆碎石，一個高瘦身影在塵霧中依稀可見，一道粘稠的金光正從頭頂那個巨大的符文法陣上淌下，緩緩捲動，彷彿在傳輸什麼東西，跟這個身影連接在一起。
「太慢！侵蝕程度遠遠不夠！那些希爾沃絲的遺民實在太無能，連兩天都沒拖住！害得我只能提前引發9號樣本裡的墮魂之力。再晚兩天，只要兩天！別說那個大聖武士不可能再凝聚聖光，你們這些赫爾的聖武士，就連藏在骨髓裡的聖光都能被我給吸出來……」
大巫妖的聲音由遠及近。
「這只是小小的意外，就跟石堡那次意外一樣，雖然能得到的聖魂比計劃少了很多，可也足夠我幹出一番大事。在我享受這場盛宴之前，先把這粒渺小的沙子從美食裡挑出來……」
它朝著高競的方向一路行來，看來是要解決掉高競這個渺小的不和諧因素了。
「希爾沃絲的神使嗎？我研究她的神座好幾百年，怎麼就沒發現還有足夠派出神使的神性殘影呢。」
它對高競來歷的置疑是迄今為止最有力的，能搞出9號樣本，設計出這場陰謀的傢伙，智力果然非同一般，可它的戰鬥力卻不值一提，看來正是這個原因，讓它不得不在幽影暗域投靠亡靈君主。
此刻的高競，正面臨著一個重大的抉擇。
他用幽蟲吞噬掉奧蕾薩心靈中的寄生體，僅僅只是第一步。奧蕾薩還沒有擺脫險境。
法陣的作用似乎是在抽取聖武士聖光的同時，將他們的靈魂吸出去。而奧蕾薩的寄生體雖然被高競解決了，但之前靈魂已經被9號樣本侵蝕，聖光和靈魂分離，依然被法陣定住。奧蕾薩正通過她和高競相聯的幽能通道抽取高競的精神力，跟法陣相抗。
如果高競關閉自己和奧蕾薩相聯的幽能通道，趕緊溜之大吉，也許還能從大巫妖的魔掌下保住小命。
可這個念頭在飄搖不定的腦海裡瞬間就隨風而去。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既然他接下了拯救奧蕾薩這樁挑戰，那就沒有回頭路，他必須直面危機。
危機……既有危險，更有機遇。
高競清楚，現在到了這樁挑戰一錘定音的關鍵時刻了，這就是決戰！
「就是精神力嗎？」
精神力狂瀉而出，高競咬牙苦苦支撐，此刻奧蕾薩就像是個索求無度的女王，僅僅只是片刻之間，高競眼前發飄，意識浮爍，覺得自己的骨髓都快被她搾乾了。
奧蕾薩的意識正沸騰著烈焰，和之前那股燥火完全不同，這股烈焰蘊含著的是一股平靜的力量，正從自己心靈某處源源不斷地湧出，讓她的靈魂漸漸凝聚回來。
她隱約感覺到這力量的源頭是一個超出她理解的存在，這個發現讓她幾乎快要呻吟出聲，幸福地呻吟。
「這是……赫爾與我同在嗎？」
意識到自己正被神明相聯，奧蕾薩的鬥志陡然高漲，柔和而純粹的金光在她身上瀰散，形成了一股溫和而堅決的威壓，將額頭上那條光蛇緩緩推逼出去，光蛇此刻不僅停止了轉動，甚至都被這威壓給劈裂出條條碎影。
「妹子……是我跟你同在……」
幽能通道是心靈連接，作為通道最高權限的管理者，奧蕾薩的強烈意念能被高競清晰地感應到，聽到她如此理解現在的處境，高競只能苦笑。
「咦？」
大巫妖的腳步停下了。
「雖然說大聖武士以下的聖光太不純粹，重複腐蝕也還是有遺漏，可還能自我淨化的事情，連我都沒有想到過啊……」
大巫妖最初有些訝異，接著又換上了桀桀的陰笑。
「可就算你有神眷在身，又怎麼可能跟經過我吉皮尤改造過的澱析聚魂法陣對抗？更不用說侵蝕你們的9號樣本能將你們的聖光和靈魂分離，就連你們的神明赫爾都無能為力，這可是他自己造成的。不要再垂死掙扎了，小姑娘……」
它正嘮叨個不停，洶湧的聖焰從奧蕾薩的身上轟然噴出，平靜而有力的脆聲迴盪在大殿每一個角落。
「聖焰……焚滅！」
黃金鳳凰升騰而起，將她身前的光蛇吞噬，再朝大巫妖猛撲而去，像是朝陽在眼前升起，大殿瞬間被耀眼的金光吞沒。
亮光消散，連接著數百個聖武士的光蛇叢林搖曳不定，卻沒有更多的異常，大巫妖的身影在遠處搖曳，得意笑聲高揚。
「我雖然不擅長戰鬥這種粗鄙的事，可身為大巫妖，你連大聖武士都不是，怎麼可能傷到我！」
奧蕾薩已經清醒的意識全都集中在了這個很愛嘮叨的大巫妖身上，飛揚的鬥志帶動著她繼續貪婪地吸取著心靈深處那股來自「赫爾」的力量，這力量以她從未體驗過的純粹在運轉著，讓她有一種浩瀚無邊的感覺，讓她忘記了自己的級別，忘記了自己的力量極限。
「神性……審判！」
下一刻，只屬於大聖武士的神眷技能在奧蕾薩出現，金光流溢中，她的身影化身為巨大的聖焰天使，朝大巫妖飛舞而下。
聖光含著赫爾的神性，儘管只是極其微弱，就算是大聖武士，也不過領有完整一片神性的萬分之一，但終究也是神力的本源。神性審判是大聖武士才能掌握的神眷技能，以聖光激發自己靈魂中所蘊含的神性，將自己的靈魂和聖光一同燃燒為聖焰天使，根本就是個『自殺』技能。
奧蕾薩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要學著艾德雷公爵一同犧牲。
她想要犧牲，還得看高競答不答應，雖然他感覺自己已經快犧牲了。
「幽能通道過載，系統不穩定，幽能儲備耗盡，請嘗試幽能本源連接，獲取更多幽能。」
進化核腦少有地也囉嗦了起來，可在高競聽來都是廢話。
他現在有兩條幽能本源的連接，一條是赫爾的，一條是希爾沃絲的。赫爾的那條訊號破碎，根本沒用，希爾沃絲的也只能提供一級幽能，此刻他已經全都耗上去了。可這點收入跟奧蕾薩的索取相比，根本就是水龍頭跟消防水炮的區別。
這個時候關閉幽能通道，不僅前功盡棄，也毫無意義，奧蕾薩倒下，他也要完蛋。
就在他自覺最多只能再支撐幾秒鐘的時候，進化核腦給出了解決方案。
「系統可收縮到核心區域，減少維持系統運轉的幽能消耗，由此會造成……」
沒等聽完，高競已經感覺到了奧蕾薩的異常，她想要犧牲自己的意念無比強烈，讓高競再無半分猶豫，他的意念在進化大殿裡狂吼：「確定！」
酷烈的灼燒猛然翻攪著他的意識，將一股磅礡的力量推送而出，沿著幽能通道湧入奧蕾薩體內。在前世曾經有報道說某人百萬伏高壓電過身卻還沒死，他還不怎麼相信，現在他確信那一定是可能的，他的意識還保持著清醒。
奧蕾薩用出神性審判，響應著她的索取，進化核腦的力量繼續推送，那一刻，高競的意識碎裂感猛然升級，彷彿置身核爆中心。
神性審判的聖焰天使飛撲而出之後，奧蕾薩體內的聖光神性，帶著靈魂驟然碎裂，可這碎裂僅僅只是極為短暫的一瞬間，還連接著她和高競的幽能通道裡，湧來更為強大的力量，將她的聖光神性和靈魂緊緊裹住。
隱約聽到天使在低唱，還有神國之光在天頂瀰散。
「就這樣……結束了嗎？」
奧蕾薩這麼想著，感覺自己在無盡的浩瀚星空飄飛，天頂就是赫爾的神國。
星空變換，神國消散，她感覺自己正急速墮下深淵。
一隻手忽然拉住了她，奧蕾薩向上看去，是一張模模糊糊的面孔。那眉目是……格雷？可為什麼是黑髮黑眼？為什麼是他呢？
奧蕾薩的意識被一股迷霧遮住，陷入沉睡。
大殿劇烈晃動，大巫妖的慘嚎聲飄蕩不定，之前它的防護已經被艾德雷公爵和亡靈君主給耗盡，奧蕾薩這一記神性審判直接命中，將它點成了一束火炬，在大殿裡熊熊燃燒。
「幽能通道融解，連接中斷。」
被進化核腦的提示驚醒，高競的意識從不知道是天頂星還是天狼星的遠處回歸身體，奧蕾薩正軟在她懷裡，感覺到她平靜的呼吸，高競幾乎也要癱軟在地上。
即便以神性審判燃燒了自己，但奧蕾薩終究還是被他拉了回來，而他為此付出了什麼代價，現在還搞不清楚，僅僅只是那段意識的煉獄之旅，就讓他一想就渾身惡寒，這代價已經足夠慘痛了。
「我是巫妖！丟掉了一副軀體根本就不算什麼！我還有命匣……」
奧蕾薩的一擊摧毀了大巫妖的軀體，它正在不甘心地呼喊著，可緊接著這呼喊就嘎然而止，它意識到了什麼，再度發出一聲似乎要震塌大殿的淒厲慘嚎。
「不——！」
它的命匣，剛才被亡靈君主阿瑪薩特給摧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