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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 三 章 文 / 飛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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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往哪裡走?」

    「……不知道!」

    「你不是說已經打探好莫瑞的住所了嗎?」

    「莫瑞確實是住這裡沒錯啊!」

    黑暗的庭院角落中,一個清朗、一個渾厚的嗓音對答著。

    「那到底在哪?你帶路啊!」清朗的男聲努力地壓低,卻已壓抑不住其中的焦躁。

    「我哪知道他的家會這麼大?!」渾厚嗓音的主人卻比前者更著急,聲量忍不住大了起

    來。

    二人所處的庭院外,是更多的庭院和數不盡的迴廊、樓閣。不知莫瑞搜刮了多少不義之

    財,竟建造了如此浩大的府邸。

    正如塔瓦所料,莫瑞的宅邸戒備並不嚴,二人沒費太多力氣便潛了進來,但也正因為沒

    什麼戒備,看不出那裡防衛教嚴,根本不知如何下手尋找莫瑞!要在這偌大的宅院中找到一

    個人不啻大海撈針,談何容易?如果天亮還找不到莫瑞,滄霓就危險了,這叫兩人如何不著

    急?

    「閉嘴!太大聲了!」

    「找不到莫瑞,一切都是白費!就算我們沒被發現,安然無事又怎樣?」衝動之下塔瓦

    的聲音只有更大!

    「吵死了!省點力氣去找人吧!」艾裡恨不得摁住他的大嘴巴,「難道我不著急嗎?你

    對我吼有個鬼用?能把莫瑞吼出來嗎?」

    話出口艾裡才驚覺,自己什麼時候也習慣了這種粗魯的說話方式?不過與以前那種優雅

    而冰冷的貴族式的說法方式想比,該死的!還真是痛快多了!

    塔瓦突然一巴掌拍在艾裡肩頭,把他嚇了一跳。

    「艾裡你真聰明!」

    「幹嘛?」

    「我這就把莫瑞吼出來!」不待艾裡多說,塔瓦跳出藏身的假山,雙手叉腰大聲囔道:

    「莫瑞你個臭小子!你老子我教訓你來啦!」

    他這一放開嗓門,整座莊園都震動了,登時各處都響起了守衛的奔跑聲和喝問聲。

    「笨、笨蛋!」艾裡險些被這頭大無腦的魯莽傢伙給氣暈!跳出藏身之處猛敲塔瓦腦門

    ,「就算把莫瑞招來了,可那麼多守衛,你的身手要能靠近莫瑞半步,我的頭給你!」

    「……」塔瓦一時語塞,隨即抽出腰邊的巨劍,正色道:「那也罷了!戰死在這裡,總

    好過眼睜睜看著滄霓陷入火坑。現在我能殺幾個就殺幾個,也算先替她報仇!」話雖簡單,

    但其中的悲烈之氣,令艾裡為之動容。

    就在這一刻,艾裡下了決心,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讓塔瓦死在這裡!

    然而現在的自己,比一個尋常武夫尚且不及,又能做些什麼呢?

    此時人聲已經非常接近,塔瓦背靠假山做好了廝殺的準備,而艾裡不及多思,「颼」一

    聲——又鑽回了假山上的藏身處!對艾裡的臨陣退縮,原本就不想連累艾裡的塔瓦並不在意

    ,反而希望他能安然躲過這一晚。

    「什麼人!」艾裡剛藏好,十多個守衛便已衝入了院子中,見院子中只有一個青年氣定

    神閒地站著,有些驚疑不定地喝道。

    「你爺爺!」反正已是豁出命去,塔瓦索性又把自己的輩份升格了。

    衛兵們這才醒悟這年青人是來搗亂的,平時仗著莫瑞的威勢,哪有人敢這般羞辱他們?

    不由肝火大冒,也不多話,抄起兵刃一擁而上地衝向塔瓦。

    塔瓦一抖巨劍便欲和他們拚個你死我活,卻聽身後假山中的艾裡輕聲道:「踏前兩步,

    向下方輕刺!」雖然塔瓦腦袋還轉不過彎來,身體已經照做了,直到一劍刺出,方才奇怪:

    「艾裡這是幹什麼?這樣做有什麼用?」

    然而這意義不明的一招,在奔來的衛兵中武藝較好的幾個人眼中卻不一樣了。這毫無攻

    擊力的一劍,明明刺向得他們前方的地面,但每個人卻都覺得,這一劍的劍勢,似是隨時可

    能彈起飛射向自己,引發難以抵擋住的攻勢——便如一頭盤旋在地,卻蓄勢待發、隨時都會

    向靠近它的人發起致命攻擊的毒蛇一般!

    這幾人感到這一招大有玄機,紛紛緩下腳步,而較弱的幾人看不出這招的險惡,傻愣愣

    地繼續衝向塔瓦,立時間十幾人便拉開了差距。

    然而塔瓦已是暗暗叫苦,現在劍指向地面,他很難扭轉劍勢來抵擋攻到自己面前的衛兵

    ,而此時艾裡的低語聲又是連珠價在塔瓦的耳邊響起。

    「左側身,劍上挑!平劍身,橫掃!……」急病亂投醫,塔瓦也不及多想,一一照做。

    艾裡所說的動作連著做起來頗為彆扭,但卻有股連貫的氣勢。塔瓦的身手靈活,順著這勢子

    居然也將這些動作一氣呵成地完成了,雖然腦袋中還是一片懵然。

    然而他的動作間,幾聲慘呼接連響起,血光四濺,待到塔瓦站直身子定睛一看,當先的

    那幾名衛兵已非死即傷,躺倒一地!而落後的幾名衛兵一臉驚駭地望著他,突然不約而同地

    摸出警哨,使勁狂吹著召集援兵。他也不禁呆住了。

    難道這幾人是自己剛才打倒的?!塔瓦難以置信!卻隱隱知道這近乎不可能的變化,很

    可能就是完成今晚本已無望的任務的轉機。而其中的變數,就是艾裡。

    此時大群的守衛已經趕到,原先那幾個守衛膽氣一壯,便凶神惡煞地又衝了上來。艾裡

    的指示又已傳到塔瓦耳邊,奇怪的是其他人似乎並沒有聽見什麼,不過他現在也顧不上那麼

    多了!塔瓦完全按著艾裡的話做,衝入人群,左衝右突,所到之處,與他交手的守衛無人能

    擋得住他。

    片刻間已有十幾人傷在塔瓦手下,情勢略一好轉,他鬆了口氣定神看看周圍,卻見眼前

    黑壓壓的都是人影、白晃晃的都是刀光,後頭紅艷艷的一片火光,不知多少人拿著火把圍住

    了自己。他往日打架時的對手最多不過是幾個流氓混混,哪裡見過這般場面,不由有些發毛

    ,險些連手中巨劍也掉了下來。

    塔瓦急忙收斂心神,經過剛才,他對艾裡的指點信心大增,索性閉上了眼睛,全心全意

    跟從艾裡的指示行動。

    那些守衛見這貌不驚人的青年的招數也未見如何精妙、步法也沒有什麼玄機、力道速度

    不過都只是平平而已,然而雖然他的每個動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但在他使出之前,就是沒

    有人能想得到,向他攻去的兵刃不是落空,就是互相格架住,甚至招呼到自己人的身上,而

    他每個動作卻都擊在與他對峙的人最弱的地方,輕輕鬆鬆地結果了對方。明明己方這麼多人

    圍攻著他,感覺卻像是圍攻著一個幽魂,己方完全不知如何反擊,而只能被對方壓著打!

    此時,這身手如鬼魅般的青年在重圍中更好整以暇地閉上了眼睛,完全不把這麼多對手

    放在眼裡,而招式只有更見流暢,愈發令他們覺得高深莫測。以為他靠的是聽風辨形,便故

    意不停喝罵,發出各種聲音,企圖擾亂他,但塔瓦卻顯然不受影響。而塔瓦自己也在暗暗奇

    怪,怎麼艾裡的聲音雖然低,卻很清晰,完全不會被這些雜音干擾?

    無人留意的假山陰影中,艾裡冷冷一笑。自己用真力束音成線傳入塔瓦耳邊,憑這一群

    三腳貓製造的雜音怎能擾亂得了!冷笑隨即又變成苦笑,如果實際動手的是自己,恐怕早被

    這群三角貓斬成十七八段了吧?

    無暇多想,他繼續凝神戰局指示著塔瓦。既然自己無法動手,那就只好借用塔瓦的身體

    了。

    塔瓦沒有什麼真力,速度也不入流,艾裡只好利用自己過人的眼力和經驗,預測出那些

    守衛的行動,然後引導塔瓦避其鋒芒,攻其弱點,便如棋壇高手讓子於初學者仍能獲勝般,

    塔瓦便是艾裡的棋子,艾裡借他與那些守衛周旋廝殺,而艾裡與這些原是地痞流氓的守衛的

    差距又不啻天與地的距離,所以艾裡做來並不甚難,只是塔瓦自身武技實在太次,往往把他

    的招式使得似是而非,威力大減,讓艾裡不時大歎可惜,奈何自己無法動手,只能乾著急。

    然而他心底卻隱隱有個聲音在問:「真的是不能動手嗎?那一次之後你有再試過嗎?不

    過是你在害怕、在逃避吧?」艾裡刻意忽略掉這個聲音。

    纏鬥半晌,塔瓦非但沒有受傷,精神反而更見健旺!而莫瑞的守衛已經倒下了數十人。

    守衛們見他這般威勢,怯意漸長,越打越是向後退,攻勢愈發軟弱無力。此時遠處似乎略有

    些騷動,守衛們的攻勢突然又加緊了。艾裡雖有些奇怪,卻也並不放在心上。

    突然「颼」的一聲,一箭疾如流星般射向塔瓦心窩!幸而塔瓦正好一側身,箭尖只是劃

    破了他臂上一點皮肉,沒有大礙。塔瓦吃痛,睜開了眼看去,立時怒目圓睜。

    艾裡也是大驚,沒想到這種混戰中,對方竟有人敢用箭!舉目望去,那一手持弓,一手

    正從箭筒中抽出一支鐵箭的獰笑著的男子,正是他們今晚的目標——莫瑞!

    莫瑞大半夜的被這陣喧鬧吵醒,本是一肚子火,待知道僅僅是敵方一個人,在自己百多

    號手下圍攻之下竟堅持了這麼久,大為驚訝而趕了過來。走近一看,才發現這膽大包天跑到

    自己窩裡撒野的,竟是那個雲霓的小子,倒是不怒反笑!

    那日後,莫瑞便將與自己扭打在一塊,讓自己的威嚴大受損害的塔瓦恨得牙癢癢,只是

    為了折磨整個雲霓雜藝團而暫且隱忍下來,此時見他竟自己送上門來,倒是正中下懷。雖然

    他現在的武技和那一日大不相同,但是這裡百多號人將他層層包圍,不怕他飛上天去,今晚

    定能一出自己的惡氣!

    當下他便取出弓箭,也不怕誤傷自己人,就如同射鳥般悠閒自在地射向塔瓦。而在與塔

    瓦作戰的守衛雖怕被誤傷,畏於莫瑞的威勢,也不敢怎樣。

    艾裡雖看得分明,卻不知該如何是好。相隔這麼遠,片刻間自己根本無法讓塔瓦殺到莫

    瑞那裡阻止他放箭。而莫瑞何時放箭難以預測,箭一離弦,自己說得再快,也快不過飛箭,

    憑塔瓦的速度更不可能及時閃避!第一箭僥倖沒射中要害,但是這樣的幸運還能發生幾次?

    難道就這樣讓一切都到此為止,讓塔瓦和自己之前的努力都付諸東流嗎?

    莫瑞不緊不慢地將箭搭在了弓上,拉滿了弓。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保住塔瓦的性命嗎?自己又要再一次面對那一幕——什麼都做不到,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決心要保護的人死在眼前,眼看著一切的罪魁禍首就在不遠處趾高氣昂卻

    無可奈何,眼看著那如陽光般的女子淪入那黑暗的命運中去。

    什麼都做不到,無能為力。

    與那改變了他生命的一戰相似的無力感再次攫住了無計可施的艾裡。

    他呆呆看著莫瑞手中的弓箭,停下了對塔瓦的指導。不知如何應對的塔瓦在層層的圍攻

    下,片刻間便掛了好幾處彩,幸而那些守衛顧忌莫瑞的箭殃及自己這條池魚,不敢太靠近塔

    瓦,才讓塔瓦沒有在幾招內橫死當場。

    莫瑞瞇細了三角眼,好整以暇地瞄準著塔瓦,握著弓的手隨著塔瓦的移動而移動,終於

    在塔瓦靜止的瞬間也靜止了下來。

    也就在這一瞬間,艾裡眼前閃過了無數的畫面。

    ——滄霓爽朗的笑靨。

    ——不讓自己練功,硬拖著自己去觀看星空,聆聽天籟的修雅溫柔而執拗的笑容。

    ——在冷笑著的魔王面前,做不到任何事,只能如小丑般上竄下跳躲避著攻擊的無能的

    自己的醜態。

    ——「如果過去讓我們痛苦,就索性忘掉!不能為了丟失的東西痛哭而錯過了眼前可以

    摘取到的果實,這就是我們雲族的信念。」溫和慈祥的滄雲似無意,似有心地說道。

    ——「那也罷了!戰死在這裡,總好過我眼睜睜看著滄霓陷入火坑。」塔瓦堅定的神情

    ——緋紅的血,烏黑的發。漫天飛揚的紅與黑中,修雅最後回望的那個似哀傷,似放心

    ,又似完成了夙願後的如釋重負的眼神。

    ——望著天際浮雲微笑的滄雲悠然道:「抓緊生命裡的每一瞬間做自己想做的事!」

    ——輕柔如情人呢喃般的咒語餘韻漸漸消散,瞬間衝破雲層的耀目的白色光柱又在瞬間

    消失,短暫得令人懷疑不過是個幻覺,但選擇了與魔王共赴死亡的修雅如凋零的花般靜靜躺

    臥在地。

    這樣慘痛的經歷還要再來一次嗎?!

    被過去噩夢束縛住而令悲劇重演?

    不!

    不!!

    不!!!

    無數雜亂的畫面、聲響越來越快地在艾裡的腦海中閃過,最後,終結於一片靜止——無

    聲、空白。

    腦海中無數念頭的劇烈衝突令艾裡感覺漫長如永恆,卻不過是發生在彈指一揮間。

    塔瓦莫瑞的手指一彈,放開弓弦,利箭離弦而出,直射向塔瓦的頭部。塔瓦眼看著這道

    寒光飛向自己卻來不及閃避,而就算他想閃也沒有根本地方可以閃!四面都有兵刃拳腳向他

    攻來,其中除了踢向他腹部的那一腳,劈向他肋下的那一掌外,隨便哪一樣攻擊落到實處都

    能立時要了他的小命。

    「看來還是沒有辦法啊……」哪裡都看不到生機,塔瓦索性閉目就死。心中竟出奇的平

    靜——已經盡了全力了啊!不甘的是終是救不了滄霓……

    然而預想中的痛楚並沒有降臨到身上。一片慘嚎中,塔瓦訝然睜開眼睛,只見身邊剛才

    圍攻自己的莫瑞手下都躺倒在了血泊中,而那支致命的箭矢則被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旁的

    艾裡握在手中……等等,那是艾裡嗎?

    塔瓦對自己的眼睛產生了懷疑,雖然是一樣的面容,但卻散發著完全不同的氣勢,頹喪

    被一股似能掌控一切般的霸者之氣取代,便如一柄埋在砂土間的寶劍終於再度映照出日月的

    光輝,散發出衝霄的劍氣!

    莫瑞也還記得這個上次被幾個手下打得毫無招架之力的少年,只是現在,他無論如何也

    無法把這個俊秀少年再當成虛有其表的窩囊廢。剛才自己那一箭離弦的瞬間,少年只一閃便

    出現在眾人之中,從容的神態彷彿本來就一直站在那裡一般,在場這麼多人竟沒人看出他是

    從那裡來的!而及至箭飛到他身前,他已以快得無法看見的動作了結了圍攻那個青年的自己

    的手下,然後從從容容地夾住了飛射的箭!

    這,這絕對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人啊!無法控制的恐懼扼住了莫瑞的喉嚨,他覺得透不過

    氣來,雙膝發軟,難以抑止的劇烈顫抖令他全身疼痛。生平第一次,他體會到了平時被他欺

    凌的弱者任人魚肉的感覺。

    自己究竟惹到了個什麼傢伙?死神嗎?

    一身黑衣的俊美少年靜靜立於暗夜中,全身散發出的氣息確實如同死神般危險。艾裡從

    破布包纏著的劍鞘中無聲地抽出長劍,劍身漾出藍汪汪的寒光,令在場的人都打了個寒戰。

    不管過去有多痛苦,短促的生命,易逝的時間都不允許人永遠沉湎於過去,否則,他的

    現在和未來也只會同那段過去一樣悲慘。終於體會到這一點的艾裡,毅然將那段無法承受的

    痛苦記憶烙上封印,埋入心底最深處不再想起。斬斷了它對自己的羈絆,艾裡終於重新掌握

    了自己,也知道了今後的方向。

    修雅和滄雲想告訴自己的,都是同一件事吧!生命是用來追尋快樂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讓自己痛苦的,就忘掉!

    嘴角挑起一抹笑意,艾裡道:「各位,現在輪到我的表演時間了?」口吻中滿是幸災樂

    禍。

    ※※※

    托比克城三十里外的一條蜿蜒延向遠方的山道上。

    山澗泉鳴,鳥聲啁啾,應和著車輪的碌碌聲在山林中迴響,更顯得說不出的靜謐祥和。

    燦爛的陽光被山道兩旁樹木的枝葉裁剪成斑駁的光影,灑落在道上緩緩前進的十幾輛大篷車

    上。細看,會發現每輛車上都有「雲霓」的標誌,這車隊正是雲霓雜藝團。其中一輛在車廂

    後的擋板上狀似親密地並肩坐著滄霓和塔瓦。

    前天,也就是在托比克城演出的最後一天,原本所有人都以為莫瑞必定會在這天發難,

    然而一覺醒來,首先發現艾裡不告而別,大家還在議論紛紛之際,又發現包圍著駐地的流氓

    都消失無蹤,隨後更傳來了莫瑞的老窩被人挑了,莫瑞死,其餘幫眾也是非死即傷的驚人消

    息。雖然聽到人家家裡死了人馬上笑逐顏開有些缺德,不過此時雲霓的人當然不予理會。

    力量折損大半的莫瑞的幫派忙於對付其他幫派的趁隙併吞,無暇顧及前首領莫瑞的個人

    私怨,雲霓雜藝團得以順利結束演出並安然離開托比克城。

    而自那時開始,雲霓的人發現霓老大和塔瓦時不時黏到一起,大家便都心知肚明了。今

    日見這兩人又一坐就是半天在那裡竊竊私語,雲霓的人都時不時過來向塔瓦擠眉弄眼一番,

    恭喜塔瓦終於得償所願。

    不過此時塔瓦卻是一肚子氣——如果喜歡的女子和自己在一起,說的卻是另外一個男子

    的事,誰會覺得開心?就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一樣!

    然而看著滄霓期盼的眼睛,他卻無法拒絕,只好忍著酸意乖乖地描述那一夜艾裡是怎樣

    在片刻間收拾掉莫瑞已經他的幾百個手下的。

    「唉……」聽罷塔瓦的描述,滄霓仰起頭幽幽一歎,枝縫中漏下的絲絲陽光在她的黑眸

    中跳蕩著,映射出寶石般的光輝,塔瓦不由看呆了,片刻後才覺得不對勁。

    歎氣!她是為了艾裡的離去而難過嗎?難道她其實喜歡艾裡?塔瓦的臉立時皺了起來。

    「聽起來那一幕真是美極了!可惜我沒看見……」滄霓惋惜萬分地歎道。

    「原來惦記的還是美啊!」聽到這句話,塔瓦放了心,卻也有些無力。

    而滄霓柳眉一豎,作出一副惡狠狠之態瞪著塔瓦,又把他剛落下的心吊了起來:「說起

    來,都是因為你,我才錯過的!那天晚上你竟敢把我打暈?我還沒和你算帳呢!」

    「哈,哈哈,這個……」塔瓦只能乾笑而已了。

    「罰你以後再也不能將我拋開獨自冒險!今後無論是什麼樣的危難,我們都要並肩承擔。」雖是用著玩笑的口吻,卻更似約定一生的誓言。

    「一、一定。」滿溢而出的幸福幾乎要將塔瓦淹沒。心頭湧上無盡的柔情,他只想一生

    就和眼前這嬌嗔著的俏女子一起這樣走下去,永遠守護著她,守護這份幸福。

    「有了這個,我能做到吧!」挺挺胸口,感覺到那本小冊子的硬挺,他回想起了艾裡臨

    走時的情形。

    庭院中一地血污和顫動著的人體中立著靜靜思索的艾裡,如同站在地獄的神祇般,遍地

    的血污沒有半點能沾染上他。看著這一幕,塔瓦很難想像,與自己朝夕相處的那個沉默寡言

    的頹喪少年,和這剛以難以置信的方式,在片刻間打倒了上百壯漢的如同天神般的人物會是

    同一人?!

    等到塔瓦終於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時,艾裡似乎已作出了決斷,向他一笑道:「你跟我來。」

    這一笑,剛才那股如面對神祇般令人敬畏而又覺得遙遠的感覺已消失不見,艾裡似乎又

    變回了雲霓中那個普通少年,不,還是不大一樣,似乎多了一股生氣。可以說往常的他像是

    失落了靈魂的行屍走肉,剛才的他像是神,而現在的他,才像是個真正活著的人。

    塔瓦跟隨艾裡進入了附近的一間屋子,艾裡隨便找了紙筆,便開始全神貫注地寫著什麼

    ,怕打擾到他,塔瓦滿腹的疑問竟不敢問出口。

    不知過了多久,艾裡終於放下了筆,將小冊子交給塔瓦道:「只要按此勤加研習,以後

    如果再出現莫瑞這種人,你的能力應該足以保護滄霓了。」略一頓,低聲續道:「你……你

    好好照顧她吧。」

    塔瓦接過一看,冊子是用天廬通用的凱曼文字寫就,自己倒是看得懂,但是艾裡的語氣

    ……他終於提出疑問:「你要離開我們?」

    艾裡又是一笑。將痛苦的那段過去埋入記憶的最深處後,心頭鬆快了許多,自己似乎變

    得愛笑了。

    「嗯,剛才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的夢想——一個人自由自在地遨遊天下,打算今後便隨自

    己的心意生活吧。」只是那是久遠得自己幾乎都要忘卻了的夢想了。究竟從何時起自己已經

    變成只知練武的機器了?好在從現在開始改變也不算太遲。

    「但是雲霓不也是隨處流浪的嗎?和我們一起不好嗎?」塔瓦挽留道。

    「不了,還是一個人更自在些。」如果自己沒有喜歡上滄霓,呆在雲霓當然很好,但是

    現在……艾裡自然不會把真正的想法告訴塔瓦,自己本就是毫無立場的局外人,何必在決定

    離開時攪亂這池清水呢?

    「快回去吧,再磨蹭下去,如果被早起的城民看到,會給雲霓帶來麻煩的。」不再多加

    解釋,艾裡催促道。

    滿腹疑問的塔瓦還待多說,眼前一花,艾裡已消失不見,只有艾裡的告別聲在耳邊迴盪

    ,「我也得走了。多謝你們多日來的照顧,希望今後還能有機會再見。」四下張望,哪裡找

    得到艾裡的半點身影?無奈之下,他只好趕回雲霓的駐地。

    而因為這件事令人難以置信,他只告訴了滄霓一個人。

    「艾裡你究竟是什麼人?現在又會在哪裡呢?」塔瓦輕輕自語。

    而他所想著的這個人,就蹲在雲霓的車隊後不遠的一棵大樹上。繁密的枝葉掩住了他的

    身形,而他卻能將下面的情形盡收眼底。

    「離開托比克這麼遠,應該不會有事了。我也該走了吧。」艾裡自語,但更像是在說服

    自己。

    其實自己原本就知道雲霓不會再有什麼危險了,卻還是暗暗跟在後面保護了兩天,到底

    還是難以割捨吧?但現在是了斷的時候了。

    不再跟隨,就這樣看著車隊漸行漸遠,消失在林蔭道上,艾裡不禁有些恍惚。

    遼闊的天廬大陸上,自己和滄霓、塔瓦這群人相逢,各自有所改變,隨後又如兩條相交

    的直線般分開,向著各自的方向前行,將各自過著自己的生活,也許這一生便再無重聚的機

    會。而這也就是生活該有的樣子吧?沒有人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有著自己的人生,都在

    認真地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

    也該去繼續自己的生活了,這一次不會再為武道束縛,不會再被過去羈絆,只為了自己

    而活。

    「曾聽修雅說過托比克西北方有個翠湖,景色秀美,就先上那兒玩玩吧!」決定了目的

    地後,艾裡躍下大樹,打算先回托比克城,再取道前往翠湖。

    然而落地後,艾裡卻呆立不動,怔怔地想著什麼。

    半晌後,林中才傳出一陣哀嚎,驚飛了百鳥:「見鬼的托比克到底是在哪個方向啊∼∼

    ∼」

    就這樣,艾裡開始了從一次迷路走向另一次迷路的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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